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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盈门_意千重【完结+番外】(219)

  龚二夫人听她这样说,觉得有几分道理。可想到儿女心中不把自己当回事,反而去贴着别人,只是闷闷不乐,待有人送上那八珍汤来,孙道姑便道:“我看你这些日子都喝这个汤,怎地还是这个样子,一点作用都不起?看着倒比上次我来的时候又老了几分。”

  龚二夫人吓了一大跳,冲到镜子旁一瞧,越看越觉得自己果真是苍老了许多,不说和李姨娘比,和朱姨娘也是差了许多,难怪得龚中素不肯多看她一眼,从来就不肯在她屋子里歇。

  孙道姑将她那汤要去小半碗:“让我看看,兴许是什么药的份量少了也不一定。待我看好了再与你说,或是重新调整药量,或是另开一个方子来调养。”

  龚二夫人道:“这有何难?我让人把药渣子拿给你就行。”

  孙道姑神神秘秘地道:“药渣子也不能看出什么来,何必打糙惊蛇?有这个就够了,我有法子验出来。”又替龚二夫人号了脉,不住摇头叹息,“你这身体,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哪里像个四十不到的人的样子!败坏不堪!败坏不堪啊!你这些年都吃了些什么?”

  龚二夫人被她神秘兮兮的样子,意有所指的话弄得坐立不安,再问,孙道姑却是不说了,只叮嘱她保密,待查清楚再说。

  龚二夫人从此睡不着觉,看着谁都觉得怪怪的,觉得都不怀好意,想害她。想到朱姨娘那一手膳食功夫,回想到从前一些事qíng,不由越想越害怕,连饭都不敢吃,要叫丫头婆子当着她的面先吃给她看,确认无误,她才敢吃。睡不着吃不饱,怀疑东怀疑西,有苦说不出,倒真的像个神经病了。

  而孙道姑,却突然杳无音信,不再出现了。

  第233章记qíng

  明菲辞过孙道姑,从清风观里出来,才刚上了马车,金簪就迫不及待地问:“奶奶,真的是那碗八珍汤的问题?可是朱姨娘这些年不是一直都在跟着吃吗?”

  明菲淡淡地道:“是不是那碗汤的问题无所谓,只要那东西是她做的就够了。”虽然可以肯定问题一定出在饮食上,但朱姨娘足够小心,小心到她想尽办法仍然抓不住把柄。那么,就不必再去追究事qíng的经过,直奔结果就行了。现在,只需等到龚二夫人紧绷的那根弦将断未断的时候,再帮她猛力一拉,由不得她不断。

  水城府的冬日,每逢yīn雨缠绵的时候总是叫人冷到骨头fèng里。周家租住的小院子里更是yīn寒刺骨,周夫人歪在chuáng上咳个不休。入冬以来,她挂怀狱里的周同知,生活水平又一落千丈,本来很不生病的人身体突然变得很差,一场小风寒变成了大病,水城府里有名的大夫都看过来了,仍然不见好转。

  周清伏在她chuáng边低声同周渐道:“哥哥,明菲不是说她帮我们把天庆观的清虚道长请来给母亲诊病的么?怎地这个时候还不见来?要不要让人去问问?”

  周渐坐在一旁用火箸拨了拨铜盆里的炭,平静地道:“催她做什么?她答应的话,自会记在心上,这时候不见来,总是有事qíng耽搁了,你让人去催,反而显得我们不懂事。你要记着,人家并没有欠我们什么,肯出手帮忙,是人qíng,若是不肯帮忙了,你也不能怪别人心冷。”

  周夫人道:“你哥哥说的是,你要记在心上。就比如说袁枚儿,你根本不值得与她置气。她觉着她是风光了,踩踏了我们出了一口恶气,可实际上,我却是看不起她的行径的。当初袁家落难时,是蔡家帮了他们家的大忙,可过后,她不但不感激,还目中无人;当时我们也没谁瞧不起她,是她自己心里先就瞧不起自己,平白生出许多事来。我不想你成为那种人,无论是落难了还是风光了,都不要失了本心。”

  周清微微红了脸:“是。女儿记住了。”

  母子三人望着火盆发了一回呆,周清觉着气氛太过沉闷,便笑道:“我吃着龚婧琪做的那个蜜饯还不错,给母亲药后去苦味挺好。这些日子,她几次来瞧我们,倒是叫我有些记qíng。”

  周夫人的神色淡淡的,周渐却是微微一笑:“她也是个可怜人。”

  女儿家心细,周清看出了些名堂,虽看到周夫人的神色不是很好看,仍然试探道:“其实她的行为举止也算个大方有礼,并没有出格的地方。要我说,她也是遭了池鱼之殃。”

  “是。”周渐点点头,“她挺不容易的……”无论男女被退婚都不是什么光彩事,特别是女孩子,就又更可怜了。从前他不觉得,自从家中遭变之后,他对人qíng世故更看透了几分,对于和自己有相同遭遇的人,总是要多上几分额外的怜悯。

  周夫人冷了脸打断他的话:“我似乎听到外面有响声,你出去看看,是不是人来了?”

  周渐忙起身出去,周夫人望着周清道:“要我与那种人做儿女亲家,我宁愿死。你哥哥再不济,娶个清白明白人家的女儿也是能做到的。”

  周清垂下眼:“哥哥这辈子都不能有功名了……这世上嫌贫爱富的人多得很。她也没那么糟糕,要是他们愿意,我觉着倒是好。”犯官之子不可点元,一生布衣,又失了家财,什么好人家的女儿还会愿意嫁他?

  “你……”周夫人气得一阵咳嗽,周清慌得忙上前给她抚背:“母亲莫气,不过一句玩笑话而已,我再不敢了。”

  “你明知道伯母病着,还要气伯母?”陈莹掀起帘子进来,乌溜溜的眼睛在屋子里扫了一圈,指着周夫人chuáng后的那架屏风笑道,“刚还说没地方去,等那道长来给伯母诊脉,咱们就藏在那后面听。”

  周清与周夫人赶紧收了先前的话头,俱笑道:“又不是什么大事,你们打老虎一般,弄了这许多人来。”

  “道长稍后就到。”明菲与薛亦青从后面鱼贯而入,“我们是当游玩散心一般,可是伯母嫌我们烦了?”

  龚婧琪走在最后,偷偷瞟了周渐一眼,见他又比上次见着的时候瘦了许多,嘴唇动了动,想说几句关心的话,始终不敢说出来。她如今什么都没剩下,只剩下这端庄得体,自不敢轻易再毁去。

  周渐注意到她的目光,朝她微微一笑:“听说你二弟定了亲,本想上门恭祝他,但实在走不开,请你替我和他道一声恭喜。”

  龚婧琪的心口狂跳,僵硬地点点头:“你不要太担心,一切总会好起来的。”

  周渐冲她点点头,让到了隔壁。

  龚婧琪进了屋子,敏感地察觉到周清与周夫人都在她脸上扫了一眼,做贼心虚,不由有些不自在,qiáng压下不安,与几人说笑了一歇,婆子来禀:“天庆观的清虚道长来给夫人诊病了。”

  周清忙起身把周夫人的chuáng帐放下,龚婧琪隔得近,自然而然地探手去取另一边的帐钩。刚有所动作,周夫人就道:“好孩子,你是客人,经常来看我就已经很叫我不过意了,怎么还敢劳你做事qíng?这是要叫我羞愧yù死了,快放下!”

  龚婧琪的一双手停在半空,好不尴尬,停了片刻,镇定自若地道:“伯母说哪里话,您是长辈,我是小辈,替您放放帐子算不得什么,举手之劳而已,值不得提。”

  周夫人淡淡一笑,并不多语。倒是周清,含笑拉起龚婧琪的手,笑道:“我娘刚才还和我说,这些日子你们常来看她,她心里很感激呢。”

  明菲看在眼里,暗想,下次不能再带龚婧琪来周家了。

  周夫人指指那屏风:“都到后面去避着吧。”她虽失了地位,行事却不肯失了身份,对于这男女大防,看得极重。本来清虚与周渐都是相熟的,但明菲几人当着她的面都不敢放肆,屏声静气地躲入屏风后,静候清虚进来与周夫人诊脉。

  清虚替周夫人号了脉,凝神细想片刻,开了方子,将方子递给周渐:“按这个方子拣上三服药,每服吃两日,每日三顿,饭前服,忌酸冷辛辣。先吃吃看,若是不好了又再说。”

  周渐接过方子收好,犹豫片刻,递过一个红包:“道长辛苦。”他也曾听说过这守真子师徒的鼎鼎大名,能得他来诊病固然好,但却不知这诊金该怎么付。但想着,总归礼多人不怪,给了不要是一回事,不给又是一回事,便把这银子封了红包递上。

  “不过举手之劳而已,不用。”清虚摇摇头,并不接红包,“下次你直接到天庆观来寻我就是。我一般都在。”

  周渐感激莫名,躬身道:“我送道长出去。”

  待周渐与清虚出了屋子,周清几人方从屏风后走出,周夫人今日心qíng不好,先谢过了明菲,便催几人回去:“天气冷,都回去吧!”

  周清道:“我再陪你会儿。他们家不会说什么的。”

  周夫人厉色道:“哪有这种道理?他们家是不会说什么。可他们越是体谅人,你就越该多替人家着想才是!做了人家的媳妇,就比不得做姑娘的时候了。你除了有父母有哥哥,你还有公婆和丈夫。你来看我们重要,在家里照顾体贴他们也重要。回去!”

  “那伯母您好好休息,我们走了。”明菲几人互递了眼色,qiáng拉着周清出了门。与陈莹的马车在街口别过后,明菲看向蜷在角落里qíng绪低落的龚婧琪,道:“三妹妹,我得了一匹衣料,那颜色适合你穿,等下你跟我去看看,喜欢不喜欢。”

  龚婧琪一惊,qiáng笑着应了。

  到得家中,薛亦青抱怨太冷,立刻就要躲进自己烧了地龙的暖犀阁里去,明菲拉住她,qiáng制她在自己屋子里坐着:“大寒大热最是忌讳,缓过来才许去。”

  薛亦青无奈,自在明菲的抽屉里翻了双陆棋出来,要与龚婧琪下,龚婧琪见她在明菲的屋子里自若得很,又深得明菲疼爱,不由黯然不已,qiáng打起jīng神陪她打了一盘双陆棋,心不在焉,很快就输了。

  薛亦青深感无趣,见金簪抱了衣料进来,便拉明菲的手去摸她自己的手:“嫂嫂,你看,我暖和过来了,我要走啦!”不等明菲回答,朝龚婧琪挥挥手,“三姐姐,有空来找我玩。”拉着娥妈妈一溜烟地去了。

  明菲先让龚婧琪看衣料,讨论做件什么样的衣服好看,慢慢把话题转到周家身上去,旁敲侧击地提醒她:“周大人的事,年底就会定下,很可能是流放,周家最多开chūn就要回老家去了。”

  龚婧琪脸色发白,垂头不语。

  明菲道:“你年龄也不小了,虽然遇到那种事qíng,但也不是你的错。现在你二姐和二弟的亲事都定了,老爷吩咐你哥哥和我替你寻访合适的人家,你倒是说说,想要个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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