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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娘医经_希行【完结+番外】(194)

  学做饭就会有饭吃……

  我要学做饭。这样一辈子就不会挨饿了……

  但长大以后才知道,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程娇娘说道。【注1】婢女咦了声。

  “娘子,还说不会作诗,这真是好诗。”她说道。

  “不是我做的。”程娇娘说道。

  “那是谁?”婢女问道。

  程娇娘沉默一刻。

  “不知道,想不起来。”她转头对婢女说道。

  怎么说起诗来了?门外的范江林和吴掌柜对视一眼,还好屋子里的话题很快又转回来。

  “你六岁跟着下厨打杂。”程娇娘说道,“到出师掌勺用了多少年?”

  或许是失去往昔,李大勺很容易追忆往昔。

  “我笨,学的不好。”他说道。带着浓浓的鼻音,“一直到二十三岁才掌勺,还是托窦老太爷的赏识…”

  说到这里心酸痛无比。

  当初赏识的窦家的人,如今废了他的又是窦家的人。

  成也窦家,败也窦家,所以要这么说,其实他得到的这一切原本就是一场空么。

  “你用了十七年。”程娇娘说道,“才练的如今的厨艺。觉得时间长吗?”

  李大勺摇摇头。

  “那时候你是用右手学厨的是吧?”程娇娘问道。

  李大勺愣了下,那是自然。

  “你的右手不如以前,但你还有左手。”程娇娘看着他说道,“我再给你十七年。你再重头来过如何?”

  左手?从头来过?

  李大勺愣愣的看着程娇娘,其他人也看向她。

  “吴掌柜,大哥。”程娇娘却没有再说,而是看向门边喊道。

  吴掌柜和范江林忙应声进来了。

  “三哥说你有事要和我商量。”程娇娘说道。

  话题就这样转开了?一旁李大勺呆滞中,吴掌柜和徐茂修对视一眼,徐茂修冲他点点头。

  “是,窦七找过好几次了。”吴掌柜便坐下来说道,“托人、亲自来找我,找东家们跪着哭着,非要把神仙居送给咱们。”

  “太平居是咱们的,要回来也不为过,神仙居又不是咱们的,无缘无故的如何要的?”程娇娘说道。

  “他说这本就是依着娘子的过路神仙而起的,如今也算是物归原主。”吴掌柜含笑说道,“娘子,他已经吓破胆了,说别的不求,只求一条命活。”

  “真是可笑,无缘无故的,谁会要他的命。”程娇娘摇头说道,沉吟一刻。

  有缘有故的才会要命。

  在场的人心里都说道。

  “当然不是白送”吴掌柜说道,“是盘卖。”

  徐茂修在一旁笑了笑。

  “不过是早晚的事。”他说道。

  刘校理这个靠山倒了,窦七以为这个神仙居还能开下去?

  早晚要贱卖盘出,如今倒打着赔礼道歉的旗号来送人qíng,也太小瞧人了。

  “既然是买卖。那就由掌柜的做主吧。”程娇娘说道。

  应下了?那便是说要放过窦七一马了,徐茂修有些惊讶。

  “妹妹,那个窦七岂不是便宜了?”他皱眉说道,“一切都是他搞出来的事体!”

  徐棒槌等人已经做好了夜半去将窦七装麻袋投入河水中的准备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程娇娘说道。

  这种不论男女说来都让人感到温和安然的话,此时此刻屋子里的人听了,都觉得有些怪异。

  这个娘子原来也是这般菩萨心肠?但偏偏行的又多是罗刹之举。

  虽然想不透为什么,但徐茂修没有再问,而是点点头。

  “好。那就按妹妹说得来。”他说道。

  吴掌柜高兴的应声是,在他看来,生意越大越好,更何况这也是他们受了这么多麻烦该得的补偿。

  程娇娘又看向李大勺,李大勺还是一副神魂不在的样子。

  “你看,我现在又多了一个食肆。”程娇娘说道,“窦家醉风楼能给你十七年的时间。我这两个店自然也能,只是看你敢不敢了。”

  为什么不问愿不愿意?

  屋中人心中念头闪过,带着几分不解。

  李大勺看向程娇娘,嘴唇蠕动两下,没有说话。

  “那曾经的十七年你受过的苦很多,而接下来的十七年,你受的苦将会更多。”程娇娘看着他说道。“而且这跟以前的苦还不同,那十七年的苦是外在的缺吃少穿,生活困顿的苦,接下来的十七年,你的吃喝生活无须担忧,你的妻儿老母无忧,但是,你却要比那十七年过的更苦,这种苦,是心里的苦。你要承受压力,绝望,别人的嘲笑质疑歧视,以及生活无忧之下的自我懈怠颓废……”

  没错,拿着工钱,吃着人家赏的饭,却gān不了活,付不出对等的劳作。一日两日没人说什么,一年两年呢?三年四年呢?

  那种压力是能将人bī疯压垮的吧。

  李大勺身子微微发抖。

  “这种苦,比起生活困顿的苦更难以忍受,更痛苦。所以,你敢不敢受这个苦?”程娇娘问道。

  屋子里一阵沉默,所有人似乎都在考虑,如果换做自己,敢不敢受这种苦?能不能受这种苦?

  “病可不以治,命可不以医。”程娇娘接着说道,慢慢站起身来,“其实,都在自己,你想如何,我便给你如何,所以最重要最关键是,你想如何。”

  李大勺深吸一口气,看向程娇娘。

  “多谢娘子。”他说道,俯身施礼,“小的愿意。”

  他已经两次翻身,又两次被打倒,他就不信了,他的命就真的改不了治不好,不就是十七年吗?再来便是!

  阿宋嫂掩嘴再次哭泣,只不过这一次,眼中不再是绝望哀伤而是带着欢喜。

  午后,程娇娘起身告辞,徐茂修相送。

  “日后哥哥回家就近了些。”程娇娘说道。

  适才简单商议过神仙居日后的经营布置,范江林和徐茂修各自带着几个兄弟负责两处。

  因为太平居有豆腐坊,所以留下的人手要多一些,徐茂修则带着两人来城中神仙居。

  “是。”徐茂修笑着点头。

  “哥哥们的伤无碍了吧?”程娇娘问道。

  “没事,那点皮ròu伤,就是看着吓人而已。”徐茂修笑道。

  “怕吗?”程娇娘看着他问道。

  徐茂修笑了。

  “妹妹不是说了吗?”他说道,“心里的苦远远大于外界困顿的苦,同样,外界境遇的可怕跟内心的恐惧相比,不值一提,有妹妹在,我们没什么可怕的。”

  程娇娘含笑施礼。

  “快去吧,别乱想了。”徐茂修笑道,伸手放下车帘。

  马车慢行驶过街道,日渐西沉,街上依旧繁华,临近京兆府衙门时,路被人群堵住了。

  “出什么事了?”

  婢女探身询问。

  “出什么事了?”车夫忙也大声询问路人。

  路人一脸兴奋。

  “朱小娘子在京兆府跪门喊冤呢!”

  朱小娘子?

  婢女对京中熟悉,但这个名字倒有些不知。

  “德胜楼的前年选出的花魁!”车夫亦是兴奋喊道,“才色双全。千金难得一见呢!竟然当众跪地喊冤!她有什么冤屈?”

  所谓花魁,必然不是那些娼,而是jì,既然是jì多隶属于教坊司,入教坊司的自己卖身的很少,一多半是发配充入的女子。

  家中犯了事,合族合家牵连,那样的女子多多少少心里都是有冤屈的吧。

  婢女坐回去。让恨不得扔下车也要去瞧热闹的车夫绕路。

  “这与我们也不相gān。”她说道。

  只是这次婢女料错了,这件事还真与她们相gān。

  五日后,周老爷再次登门拜访了,神qíng如同上次那般恭敬,且还多了几分得意。

  在屋中坐定,他没说话就先将一方契书推过来。

  “这是什么?”程娇娘问道。

  “这是娘子的怡chūn堂。”周老爷陪笑说道。

  程娇娘伸手拿过,端详手中的契书。

  “这么快?”她说道。虽然面色如常,但声音透出几分惊讶,显然这件事也是她没有想到的,“这么快就有人推墙了?还能推得倒?”

  “是当初受刘校理陷害的一个官员的家眷,当初被他诬陷有罪,发配南州,死在途中。又jian…咳咳…bī死了其女眷,余一个年约八岁的幼女,被卖入教坊司,当时那官员夫人咬舌自尽时将一方冤屈血书并证据藏入幼女怀中,也是刘校理疏忽没有斩糙除根,这么多年此女一直牢记仇恨,此次得到时机便击鼓鸣冤,虽然陛下恻隐刘校理病体,但无奈御史台揪着不肯放。”周老爷带着几分得意,眉飞色舞说道。

  “哦。我知道了,那日街上说德胜楼的花魁朱小娘子,原来是她啊。”婢女恍然说道,想到那日街上所闻。

  “是啊,那朱小娘子在教坊司从不怨愤,十分听话乖巧,琴棋书画歌舞学的比别人更用功十分,当日在堂上哭诉。如此不为别的,只为博得艳名,好能以身待得得力人相助,能为父母报仇。”周老爷带着几分感慨说道。“真是个刚烈女子啊。”

  “单靠刚烈也不行吧?”程娇娘说道,“舅父大人也出了不少力吧?”

  一个罪官余家眷顶着一个花魁的名号或许会引来多一些的关注,但要想撼动皇帝的恻隐之心,还是不够的。

  周老爷嘿嘿笑了,忍不住更加得意。

  “他刘校理能背后耍手段,我就不能了么?谁还没个自己人推波助澜,找一些陛下比较忌讳的罪过来,更何况,一个风疾瘫痪的大人,再也不为人所需,从这时候起,不会再有人为他所用了。”他说道。

  程娇娘笑了笑没有说话。

  “虽然陛下恻隐,又因为他病了,不能治他的罪,但他的儿子们好几个被下了大狱待查,家财也被清查,哦,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有如此多的隐产田地…”周老爷继续说道,眼睛发亮。

  这么多产业钱财,像他这样听到了眼睛发亮的人自然不在少数。

  而这些人一定会将刘校理的境遇再次雪上加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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