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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奇_墨舞碧歌【完结+番外】(304)

  这无数疑问中,只有孝安突而出声,“既是如此,公主的婚事宣告无效。”

  连玉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她,看着这个他花了大力气去救其命、推行天下科举防他人再揭其女身的女人,这个他从爱上便命人暗中下药,暗暗替她把破败的身体都调理好的女人,这个却始终毫不感恩也毫不眷恋的女人,这个把陪伴了他人生十多年的姑娘害得奄奄一息的女人。

  “把她押下,动手。”他双唇微动,看了阿萝一眼,终于,双目紧紧一阖一开间,猛然下令。

  几名宫中惯常行罚的内侍,毫不留qíng把素珍按住,推倒在持杖司双杖之间。

  袍修最高级别禽物的高大身影几步上前,跪到天子面前。

  “如今大周大行女子科举,冯氏为官以来,为国为民,大功于社稷,女身之罪、孽臣之罪难道不能从轻发落?法不外乎人qíng。皇上,若真对她行使重刑,岂不让大

  周百姓寒心?”

  连玉看向底下跪着的卿相。

  “权相,你说得不错。可是,毒害帝妃一罪,朕如何恕她!”

  “皇上——”

  “权非同,朕若不允,你这是要反?”连玉挑眉冷笑。

  权非同猛地抬头,一道戾气从他眼中迸she而出,竟亦毫不遮掩。

  “权相(大哥)……”

  背后,是霭太妃和晁晃劝阻的声音。

  终于,他缓缓起来。

  其实,不必他们说,他也知道,他不可能现在做些什么。

  他慢慢退回原来的位置,第一次,不再在即使jiāo锋失利的qíng况也还意气风发。

  第一次,他不敢直视宫廷刑罚。

  再次他抬头,已是廷杖狠狠落到她身上的时候。

  他额角绷紧,却见她倒卧在地上,正看着他,眼中并无责怪。

  他却有恨!恨连玉,也恨她。

  ……

  除去他,便只还有朱雀侧过身去,不忍再看。

  但到此,也再无人阻止。

  这天地间,毕竟那个人独大。

  素珍最后看了一眼李兆廷,不为早已死去的爱qíng,只为故人,看着人群中,他垂着眸,她眼前有些模糊,有些看不清楚。

  她遂放弃了。

  其实,她早就放弃他了,只是看到他,仿佛就看到从前淮县的日子。

  那里,有爹爹,娘亲,哥哥,红绡,还有……冷血。

  火热毒辣的疼痛如cháo水而来,一波一波,熬过这波,下波更疼,地下是冰冷的雪地,素珍狠狠咬住唇瓣,可彻骨的寒冷和疼痛却比刚才在冰窖更qiáng烈百倍,让她想放声大叫,想满地打滚。

  但这条路是她选的,即使跪着也要把它走完不是?若叫出来,只会让所有人发笑,让他和阿萝笑。

  她哆嗦着,用尽全身的力气把手垫塞进自己嘴里,死死咬住。

  板子在身上噼啪作响,袍子尽是血湿,自己都闻到皮开ròu绽的鲜血味道。

  “说,还是不说?”

  发尖上汗水,落进眼睛里的时候,带着祥云龙纹丝绣的袍摆来到她面前,冷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说来也怪,板子打在身上那么响,可是她居然还能听出他声音中一丝不易觉察的颤抖。

  他还会为她心疼?她早不抱这个期望,何况,这点施舍的怜悯她也是瞧不起,也不会再要的。

  “不说……”她笑着,断断续续的答。

  “六哥,阿萝快不行了,你快过——”

  连捷的声音突然焦急响起。

  她看着他大步回奔。

  一股凉意突然从腹中升起,仿佛将她全身的知觉都抽走,呼吸开始变得困难起来,这个纯白的世界仿佛一刹,被泼上浓墨,将半边染成黑夜。

  那黑色开始扩撒,越来越快,她听到自己浓重的呼息声……

  好像也才四五十下板子,她以为,她好歹能撑百十下,至少,等阿萝先断气。

  满嘴咸腥,她伸出手指,往嘴角溢出的血沫蘸去,拼尽最后一滴力气,在地上划着。

  最后,眼中的qíng景,是他奔到阿萝身边,把阿萝抱进怀里,吻上她的额……

  大颗泪珠从眼角掉下,带着对死亡的恐惧和千疮百孔的伤痛,她举起的手,啪的一声掉到地上。

  死,她并非不惧,她其实,比任何人都害怕。

  *

  所有人都被阿萝合上眼睛一刻震慑到,定格在这对帝妃身上。

  连玉紧紧抱住她,眉眼中都揉化不开的悲恸和复杂。

  他不断亲吻着她发顶、额角,天地无声,仿佛只剩从他喉咙深处溢出的死死抑压着的残音。

  无人敢扰,谁都见识过他的残忍,就在刚才。

  皇妃薨,四周,除去孝安、慕容缻

  外,全都跪了下来,但百官中,笔直站着的,还有一个权非同。

  衣袖突地一紧,连玉太阳xué突突一跳,低头看去,却是她的手不知何时竟紧紧攥上了他的衣袍。

  “阿萝……”他轻喃出声,怀中原本眉额青紫的女子,眼皮微微动了一下,接着,竟慢慢打开眼睛来。

  “连玉,我方才怎么了?”她带着初醒的模糊和疑惑。

  她尚未说完,连玉眼中的喜色也尚未到达眉梢,那一直跪在老院正突然伸手过来,撑开她眼睑,察看她舌苔给她把脉。

  手方才搭上她脉搏,他已整个弹起,死死看住连捷,喜极而呼,“七爷,三味子,这剧毒不是别的毒,是上古医书里记载着的三味子啊!”

  连捷目中也是明显有撼色,立刻出声,“三味子,一味催人如毒发,二味呼息脉搏尽失,三味起死回生。出世入世,三味人生,生死一线。”

  “七爷果然jīng通药理!”老院正简直手舞足蹈起来,“这是上古奇药,也即是假死药,比我们大内自诩为至宝的假死药要qiáng大许多,它有一个仿似毒发的过程,不似一般假死药,只是骤然假死,易惹人疑。”

  “可是,为何只下了如此少的剂量,按常理,假死多是为了保命,死一下子有什么用,噢,”他似想起什么,一拍脑门道:“是了,剂量下多了,会对服食的人身体带来负担,重则真正伤及内腑,会落下病根的。可是,也不对,这药研制复杂,至少也该死个一两天才是,否则太làng费了不是?”

  “这个方子早已失传许久,这制出来的人真是不简单……”

  四处静得仿佛连根针掉到地上,也能听到,学霸说到此处,心头大惊,连忙住口,又忙不迭跪了下去。

  “权大人,你做什么?”

  紧跟着,一声怒喝,众人也同时被惊,转向看去,只见权非同一把将两个廷杖内监推开,力道之猛,他自己也一个趔趄,摔到地上。

  “珍儿……”

  “权大人,你推我们也没用,犯人在片刻前已然气绝身亡。奴才二人也早已停了手,只是你们距离远,不曾注意到她的qíng况而已。”

  其中一个内侍尖声细气的yīn阳怪调让他本已半起的身子再次跌回雪中,权非同在人前,第一次,如此失态,可他竟然却忘了要起,只是怔怔看着前方她一动不动的身子。

  远远的朱雀,狂奔过来,俯下身子,颤抖着手往地上那堆血ròu的鼻下探去,一瞬,又踉跄往后退。

  “连玉。”

  那头,阿萝迟疑地唤了一声,眼前的脸庞,喜欢的颜色还没完全绽开,脸上神色便仿如凝固了一般,她从没见过他这样的模样,不禁有些害怕,伸手去抓。

  可她手还没碰到他,他却再次把她jiāo到白虎手上,他慢慢的起来,一步一步朝前面走去。

  李兆廷想走出去,把她抱起,看她一眼,可是,他没有这个权力,喉中不断咽动,他突然觉得,几近二十载,他却好似从来就没看懂过这个住在他邻家的妹妹。方才,他知道,她在看他。

  她死前,最后一眼,是在看他。

  他为什么就没有回看一下他恨她动了顾惜萝,刚刚还恨不得亲手杀了她。

  “皇上,冯素珍是……微臣旧识,虽已无约俗在身,但终究……终究相识一场,尸身请让微臣带回……淮县安葬。”

  终于,他大步走了出去,跪到那抹玄黑面前,恍惚中,出来之际,是魏成灰微变了的脸色。

  连玉没有回答,也许该说,他根本没听到他在说什么。他就静静站在素珍身前,七八步远的位置,他便没有再动过,仿佛那是千沟万壑,走不过去。他只是盯着她血红沉寂的身子,脸上表qíng平静的可怕。

  阳光穿过云层,照映到园里,却照不到她身上。

  “李怀素,听宫女说你又闯祸了,好啊,你把我骗到母后寝宫,把我骗得团团转,亏我还把你的首饰匣子随身带着藏着,就怕弄丢了,你有没有一丝内——疚……”

  不知哪来的风,把他的袖袍chuī得猎猎响动,有人穿过人群,钻了进来,却又陡然顿住所有声响,跌跪到地上,随即,莫大的哭声,猛然响彻整个园子,撕碎了这个冬日的所有死寂般的宁静。

  这个,和连玉他过往日子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的冬日。

  ——

  抱歉,这更原定昨天写到五六千就能把qíng景全部写完更上,结果到凌晨深夜将近万字才算好了。歌这几天在外办事,都是背着本本走,容亲妈小喘口气,明天缓一天,后天见。PS阿萝的药,素珍没吃,只喝了酒。

  ☆、402

  “匣子在哪?”

  终于,他缓缓开口。

  素珍尸身前,连欣被他骤然一声吓到,哪怕,其实这声并不如何酷厉,连欣还是泠泠打了个冷颤,一时噎住忘了哭泣旖。

  他脸上那种特别冷静的表qíng,莫名的让人悸怕燠。

  他要匣子gān什么,难道知道了是权非同所赠要夺了去?

  她心中大恨,便也是在这顷刻之间,目光无意从地上瞥过,她心头扑扑跳,那是什么?!

  她赶紧一揉眼睛看去,果见素珍手臂横落的地歪歪斜斜躺着几个红字,并无看错。

  连欣,匣……

  眼泪又夺眶而出,她几乎是立刻捂住嘴巴,目光落到腰间鼓起的大绣包上。

  无数目光也同时带着深疑在她身上不断逡巡。

  也几乎是同一时刻,一股力道近乎粗bào将那绣包扯断,她只来得及叫大叫一声。

  她愤怒地瞪去,只见她那哥哥已将她的绣包抓到了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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