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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歌1_连城雪【完结】(45)

  “主上说韩公子应多在自然境况中休憩,少管那些世间俗事,qíng绪才会好转。”

  夏笙看着满树栀子花开,眼光动了动。

  水墨轻笑着踱回来,跪坐到夏笙旁边,拾起案台上的梳子,细心整理他的垂地青丝,嘴里不知说了句什么。

  夏笙疑惑。

  “奴婢是东瀛人,这是我们那的话,意思是花颜,在夸韩公子的相貌好。”水墨放回梳子,又用丝带把长发扎好,斜理在夏笙肩边,他肤色白皙,衬着淡huáng长衫,墨色发丝,透亮的如瓷如玉。

  夏笙挺俏的鼻子一扬:“大爷是男人,管他好看不好看。”

  “相由心生,眉眼美,并不一定入画,这世间多的是金玉皮囊,韩公子心善至极,肯定与他们不同。”水墨侧着头,流光在身后,晕染了细弱的身影。

  “少拍我马屁,告诉你,我练得心经可厉害了,一会儿就自解xué道,休想把我关在这。”

  水墨呵呵的跟着乐:“韩公子知道喜爱主上天色仙姿,怎么不知珍惜自己贵体呢?竟受那无妄之苦,公子口口声声说练了因缘心经,又真的明白因缘是何意吗?”

  夏笙不说话,想起在山里姑姑时常讲些禅理经书,可人真的达到无qíng无yù,无悲无喜,四大皆空了,生和死又有什么分别。

  “季教主已经走了,公子不必再呕这个气,还是养好身子为妙。”

  “谁呕气?我才没有。”

  “那便好。”水墨眼清如水:“主上昨夜可是懊恼得厉害。”

  她还笑,夏笙有些不好意思,却见小丫头忽而正了神色。

  人未到,声先至。

  一如既往的青玉相撞般,冷冷冽冽。

  “只叫你喂些药,话又多了。”

  水墨规规矩矩的起身,迎着穆子夜进来,仙女似的头也低了下去。

  他大概刚刚沐浴,长发还湿湿的挂着水珠,只着了件松垮的黑锦睡袍,细腻jīng美的布料全被绝世脸庞衬托的有如无形。

  穆子夜温柔的看了看夏笙,眼神也没离开,直说:“出去吧,采儿在等你。”

  水墨应了句东瀛话,染着墨字的长裙渐渐滑过门槛,转过木梯便不见了。

  空气极为安静,只剩下了外面的水声,树动,莺雀啼鸣。

  夏笙低着头,瞅着修长的影子越来越近,最后堆叠到了自己身旁。

  穆子夜放下样东西,磕到镜台前,脆脆的一声。

  原是韩惊鸿留下的玉笙,被护养的很好,润泽更胜从前,夏笙想起很久以前他那样美好,为自己chuī出了至今不忘得chūn江花月夜,一切简简单单,却有着旁人无法意会的深入骨髓的记忆依恋。

  “你哭了?”穆子夜轻抬起夏笙的脸,凝视他有些粼粼的眸子。

  夏笙只觉的双眼胀痛,有些委屈的躲开他:“又不是大姑娘,哭什么哭,我才没有那么窝囊。”

  “可是,你不在,我便哭了。”穆子夜微笑,有些光耀刺目的眼角眉梢变的软软的。

  夏笙别过头去,使劲让自己面无表qíng。

  穆子夜竟然拉住他的袖口,声如秋水含qíng:“你不理我,我还会哭,我会一直哭到爱妻回家为止,爱妻,爱妻……”

  夏笙实在忍不住,回头骂他:“你无赖……唔……够开……”唇上一温,他便近在咫尺,长翘的睫毛几乎触到了自己的脸庞,微微的眯成了好看的弧度。

  身子动弹不得,小韩又羞又气,白皙的脸泛起红晕,任穆子夜极为煽qíng的深深浅浅的吻着,用尽力气埋藏的复杂感qíng就似乎燎原烈火,一发不可收拾,无奈心脉俱损,激动起来胸口就像是有东西在狠狠地挤压,疼得几乎窒息。

  穆子夜见他瞬时脸庞又惨白了下去,一下子松开他解了xué道,夏笙差点倒在地上,被拉住搂在怀里,也只剩下了大口大口困难的呼吸。

  他不能看到的是,穆子夜经年淡然地脸庞,也涌上了慌张的神色,像是六神无主了一样,修长手指有点颤抖的触到他的脸,好一会才想起拿药让夏笙服用,也是急了,连带着整盒深绿的药丸洒了满地。

  “你……想害死我……”

  靠在穆子夜的肩头,喘了又喘,夏笙才说出话来。

  心疼地安抚了他两下,穆子夜舒展了眉头,轻声道:“我刚才有些qíng不自禁,以后再也不会让你难受了。”

  夏笙疲惫中还是不忘他撞见的好事,试图推开穆子夜:“你倒容易qíng不自禁。”

  穆子夜翘起嘴角:“爱妻又在吃醋,真可爱。”

  还是笑语带过。

  夏笙火了,真用上力气摔着蹭开好几步:“你总是什么都无所谓,可我就是生气了,我讨厌你们!”

  “你看到的,什么都不是。”穆子夜坐的端端正正,美丽脸庞全是理所当然。

  “所以,别人亲我,你也觉得无所谓?”夏笙张大眼睛。

  “谁碰你,我自然让会他生不如死,让他后悔活着。”

  夏笙话堵在嘴边说不出来。

  穆子夜怕他再犯心病,倒是头一回解释事qíng:“我只是让季云回四川,他有些难过吧,毕竟跟了我十二年。但除了这一次,我们没接吻过,更没做别的什么事qíng,你又何必为这动气,我……从前和很多人做过,不过是为了舒服,季云不同,是有些可怜他了。”

  夏笙气呼呼的把药盒踢到一边,还剩的几颗也滚了出来。

  “我不管,我不愿意听你们的事。”

  穆子夜动了动薄唇,又温笑:“那我以后再也不碰他了,好不好,你不要急,就算你不想和我住在一起,也得先把病养好。”

  夏笙侧眼瞥他不回答。

  “因缘心经你修到第几重了?”

  “五。”小韩哼哼。

  穆子夜伸出好看的手来:“给我。”

  夏笙疑惑,但还是从怀里拿出那本薄而泛huáng的古书递了过去。

  穆子夜盯着封面的字瞅了半晌,手一紧,书页破碎似的团在了一起,他顺着门口就把它扔进了池塘。

  水渐渐洇上来,书,沉了。

  连声都没响一个。

  “你gān吗?”夏笙看看外面,又看看他。

  “此书是三大心经之一,你练多了也没什么好处,现在恐怕已经传出去你得了它,带在身边,难免有杀身之祸。”

  “三大心经?我怎么不知道……”夏笙更疑惑不解。

  穆子夜轻笑:“这种事qíng不需要爱妻担忧。”

  夏笙咬咬牙,又把目光转到别处。

  “不愿意看我,我走便是,你不要再自己生闷气了,想怎么样,我都依你。”

  作为典型吃软不吃硬的人,夏笙不怕被欺负,就怕别人对他好,偷瞄穆子夜,见他略有些惋惜的把药一颗颗捡回盒子,约是要拿出去扔掉,身子往前一倾,睡袍就微敞,黯淡的银光闪了片刻。

  夏笙自然知道那是什么,也知道它为什么会黯淡,心里蓦然间的暖意泛上,他又鲁莽的趴过去抱住穆子夜,嘟囔着故意说的含糊不清:“我都想你想的不行了,为什么你看起来一点也不想我。”

  刚刚收拾好的药盒,随着主人手一抖,又掉落下去,把绿珠摔得满屋都是,药香四溢。

  涧影见藤竹,潭香闻芰荷。

  夏笙轻轻抚过墙上有些泛旧的裱画,穆子夜的字清奇,画却柔美淡雅。

  听说他从小生在南海岛屿,那里有许许多多自己从未见识过的事物,还有他很漂亮很漂亮的宅院。

  这里的姑娘武士都再不肯说更多,住了半月,除了不断地喝药休息,连穆子夜都是很少见到的,他经常像是很忙,来去匆匆,但自己的病,总算在这忙碌中好的多了。

  钓够了鱼,吃够了水墨做的点心,又不许练武,小韩在大的离奇的院子里晃悠多日,最终还是沦落到平日最无兴趣的书房。

  原来他也不是天生奇才,看如此多的书,难怪平日都不爱讲话。

  各派搜罗的武学秘籍,新新旧旧的诗词歌赋,占满了众多落地书柜,连桌上都微有些杂乱的堆着许写。

  守在门口的丫鬟几次三番劝他不要乱动,夏笙才不理睬,东看西看,直到发现确实没有值得感兴趣的玩意,才注意到墙上挂的几幅画作,都是南洋景致,写意而作的芭蕉日光,好看的很。

  他站那大叹一番自己老婆真真有才,又往里面去乱翻,另一张桌子上竟有未完成的半张人像,是自己,工笔细描出轮廓,只有衣服晕了淡huáng。

  上书一行小字,有因有缘集世间,有因有缘世间集;有因有缘灭世间,有因有缘世间灭。

  夏笙眨眨眼,觉得好玩,忍不住也摸起毛笔蘸了些墨,打算来个画龙点睛,没想到,蘸多了,墨汁嘀嗒染了一块,像个伤疤,好好的画算是毁了。

  “额……老马失蹄。”夏笙忙扔下毛笔,正巧听见有人生进来,慌张的拉过旁边的宣纸胡乱盖上,动作刚停,杨采儿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又在捣什么乱,弄坏东西,主人会不高兴,他最爱惜这些了。”

  “嘿嘿,没gān嘛。”夏笙gān笑着往外走,快步离开这是非之地。

  紫裙迎面而来,转过书柜,杨采儿抱手瞥瞥他,极为不信任的幸灾乐祸的笑,自打这小子住到这里,穆子夜为了他的花鸟鱼虫没少暗自郁闷,什么叫bào殄天物,夏笙长这么大就是最好的解释。

  “他看得书可真多。”小韩顾左右而言他。

  “那当然,主人读书可不比那些囊萤映雪的古人轻松多少,不象某些傻瓜,平白认识几个字而已。”

  “我是个大侠,倚剑走天下,才不用什么吟风颂月呢。”夏笙狡辩。

  杨采儿呵呵笑:“难道主人剑术造诣不远在你之上?”

  “反正,反正他是他,我是我,你那么看不起我,就不要理我,切。”夏笙没趣自己要走,杨采儿见他不高兴生怕穆子夜也跟着不高兴,忙拉住说:“我又没说你不好,别跟个小娘们似的爱生气。”

  夏笙哭笑不得:“那你是什么?”

  杨采儿翻个白眼:“对你好也是白好,主人晚上要回来了,他这些日子大费周折总算找到给你治病之法了,等着受罪吧。”

  “哦……”夏笙愣愣,没说话,知道他在为自己奔波,倒是偷偷的高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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