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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花夕争_彻夜流香【完结】(4)


  绿竹翻了一下白眼,道:“小少爷,你是真的不明白,还是假的不明白?”
  原夕争笑道:“不是楚瑜在家中得罪了你吧?”
  绿竹将原夕争的手狠狠一放,道:“如果原小姐要你娶她过门,你该怎么办?”
  原夕争大吃一惊,半晌才道:“我……我……我怎么能娶她?”
  绿竹叹了一口气,道:“我看原小姐是个有心气的人,少爷,你以后还是离她远一点。”
  原夕争沉闷地低了一下头,道:“如此,我便连一个朋友都没有了。”
  绿竹颇有一些怜惜地看着原夕争,道:“小少爷,你能瞒到何时?”
  原夕争沉默很久,才抬起头苦涩地微笑了一下。
  回到家中,饭菜早已经热好,喷香的柴禾馄饨(注3)端了上来,原夕争刚才的那点愁绪早就抛之九天云外,连连大叫好香。绿竹做柴禾馄饨最是拿手,皮子极薄,里面用筷子抹一点肉馅,一滚便捞出,配上一点gān虾米,再加一点海菜,淋少许麻油,黑色的海菜,粉白色的虾米,粉红的馄饨在面汤里展开来,便似美人轻展云裳裙裾,极尽柔美。
  原夕争笑道:“怪不得又叫裙边馄饨,我觉得都不合适,不如叫美人鱼塘出浴更好。”
  绿竹忍着笑道:“美人出浴便是美人出浴,你偏偏又多些花样,什么鱼塘出浴!”
  原夕争指着碗道:“这美人倘若不是在鱼塘里出浴,头上又怎么会挂着虾米跟水草呢?”绿竹刚扑哧笑出口,帘子便被掀开了,原母走了进来,立时二人便收起笑容,一个专心伺候,一个专心用餐。
  原母坐到儿子的对面,拿起饭碗道:“还没进门,就听见你们嘻嘻哈哈,不知道我们家的家训吗?言有教,动有法,画有为……”(注4)
  原夕争连忙道:“画有为,宵有得,娘,我都记下了。”
  原母淡淡地道:“记下了,还要办得到。你既然辞了官,在家里休养几日也好,明日起去宗祠上香、打扫,然后给列祖列宗抄一通《法华经》回来。”
  原夕争规规矩矩地应了一声“是”,原母才满意地吃下第一口饭。
  次日卯时,原夕争便起,沐浴更衣,前往原村的祠堂。
  看祠堂的是原夕争的一个本家叔公,老人八十有余,驼背眼花,一见了原夕争便道:“纳兰,需知本族族规,男子方能进祠堂。”
  原夕争吓了一跳,半晌才道:“叔公,我是原夕争。”
  叔公睁开老花眼看了半天,才道:“果然是子卿,进去吧!”
  原夕争上上下下将两堂打捕gān净,又上了一柱香,叹口气道:“各位列祖列宗也不用太过生气,受柱香吧!”
  刚弄完毕,绿竹已经提着早点来给原夕争,见原夕争正在慢吞吞地磨墨,便道:“小少爷,你这还不动工,这法华经要抄到什么时候?”
  原夕争懒懒地道:“法华经的妙义即依因缘成佛,万事即空,抄即不抄,不抄即抄。”
  绿竹笑了一下道:“是,是,那是佛家,如今我们是俗人,还是抄上一抄,你也不想老太太生气吧?”
  原母生气仿佛是原夕争头上的紧箍咒,他立刻便摊纸动笔。江南的冬日多是暖冬,淡水太阳透过祠堂院中的槐树叶子洒落在纸上,映衬着漂亮的字体,生似纸生了墨香,氲氤流长。
  而此时的建业码头,从一艘远航的船上跳下来一位年轻人,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笑道:“柴平,这便是建业了?”他的相貌颇为俊美,挺直的鼻梁,饱满的额头,轮廓分明的脸上两道挺拔的剑眉更是令人眼前一亮,年轻张扬里透着一种淡淡的雍容。
  “少爷,建业乃是南国都城,这里人杰地灵,可谓风水宝地!”他身边有一个人背着行李,看模样也像似一个读书人,但举止之间又对年轻人颇为敬重。
  年青人微笑道:“哦,自然,尤其是有一个人更是要见的。”
  天色一晚,原夕争提了文房四宝出了祠堂与绿竹还家,路上有说有笑。绿竹笑到酣处,便抱着原夕争撑住自己的身体,原夕争也反手将她抱住,免得她笑得太厉害,不慎摔倒,却突然听到有人叫原夕争,回头一看,见曾楚瑜脸色苍白站在路边。
  “子卿哥哥,我有话要跟你讲。”曾楚瑜道。
  原夕争笑道:“说吧。”
  曾楚瑜看了一眼绿竹,却不吭声,原夕争转头看了一眼{绿竹,笑道:“你还不给你家少爷把东西提回去。”
  绿竹接过东西,用眼睛瞪了一下原夕争,原夕争回看了她一眼,意思是我明白。他们这么一来,在曾楚瑜的眼里倒仿佛是在眉目传情,脸又白了几分。
  他们一前一后走进了村子边的小林里,曾楚瑜始终不言声,原夕争也看出来她心绪不佳,便也沉默着陪在她的身边。
  走了很久,曾楚瑜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道:“子卿哥哥……你喜欢我多一些,还是绿竹多一些?”
  原夕争见她开口问自己这个问题,沉吟了一下道:“楚瑜,你跟绿竹不同,我与你是好朋友,但绿竹就像是我的家人。”
  曾楚瑜凄凉地一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原夕争道:“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我们只能是好朋友,也将永远都是好朋友!”
  曾楚瑜突然叫道:“那你跟绿竹呢?因为她肯当你的一个妾侍,对么?”
  原夕争苦笑,道:“没有的事情,绿竹始终都是绿竹,不会变成我的什么人!”
  曾楚瑜嘴唇颤抖了一下,道:“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做不了你的正妻,若是我也肯当你的妾侍,你会不会……会不会……”
  原夕争猛然抬起了头,道:“楚瑜,你为什么要轻贱自己,你在我的心里很重要,但是你不可能是我的伴侣,因为……”
  曾楚瑜没能等原夕争把话说完,便掩面而去,原夕争懊恼地看着她耸动的肩膀,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还有那远去的压抑着的哭泣声,方苦涩又无奈的叹了口气。
  原夕争有气无力地回了自己的房间,连晚饭也没吃就上了chuáng。原母一见,误以为儿子病了,急得手足无措,未了在chuáng边暗暗流泪,心中甚为怨恨自己把儿子罚到宗祠去,怕是着了风又或是那里yīn气重,原夕争受了什么邪气。
  原夕争只好坐起身来,道:“娘,我很好。”
  原母拉着原夕争的衣袖流泪道:“你可不要吓唬娘,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原夕争连忙做了一个鬼脸,站起身来,在chuáng上蹦跶了几下,道:“娘,你看你儿子这不生龙活虎的。”
  原母这才破涕为笑,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原夕争还是站立在chuáng上,久久的,未了轻轻地冷笑了一声,绿竹无比担忧地看了原夕争一眼,道:“小少爷,你没事吧?”
  原夕争慢条斯理地道:“明明是女子,心里却以子为天,简直是莫名其妙!”
  绿竹扑上来,捂住原夕争的嘴道:“小少爷,女人的心,你就不用操了,你中过秀才,中过贡生……是有功名的人。”
  原夕争一把拉过被褥,将自己卷了起来。绿竹看着他的背影,无声地叹息了一声。
  昱日,族长原炟接到了一份礼部公文,公文意喻不祥,只说是要接待—位异国的使臣,但给这位使臣作陪的却是当今的十皇子楚因。原炟不免心中忐忑,心想此人的身份即便不是一名异国皇亲,也要是一名公爵、一名大臣。整个原村都家家户户打扫庭院,忙得人仰马翻,唯独在祠堂里抄经文的原夕争依旧逍遥自得。
  楚因虽不是嫡孙长子,但也是当今受宠贵妃的儿子,因此光冲着他,原炟也要穷其排场款待来宾。又因为日前传出十皇子正在选妃子,所以原炟颇有一点私心,倘若自家的女子被挑中,那岂不是一椿天大的好事。这件事情在族里一传阅,各系凡是有女儿的都敲破了脑壳,想着怎么在楚因过来这短短的一日里,叫自己的女儿引起他的注意。
  注1:旗杆石是过去凡是子孙有功名者便可在宗祠前打造旗杆石,南北略有不同,北方的是一根木柱,上面是一个斗箕,似盛米的斗箕,四面雕刻有镂空的铜钱,取意富贵荣华。
  注2:《硕人》是《诗经》“卫风”中的一首。
  注3:柴禾馄饨是江南的一种小吃,俗称小馄饨,也叫裙边馄饨。
  注4:北宋理学家、教育家张载十五岁,其父病故于涪州任上,全家护柩回开封,行至勉县武候祠,张载拜谒后题言:言有救,动有法,画有为,宵有得,息有养,瞬有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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