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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花夕争_彻夜流香【完结】(64)


  阿福的饭菜做得非常丰富,有酒有菜,汤刺虎这十数天的艰辛,早就又饥又饿,即便有一个不顺眼的颜凉在跟前,也是吃饱喝足了再说。颜凉倒也不敢去惹这杀人如同喝汤一般随意的汤刺虎,他自己小口抿着酒,吃着菜,悠然自得,对照汤刺虎的láng吞虎咽那是风雅了不知几计。汤刺虎不去理会颜凉这份造作,捏着酒杯想起了自己那七百个兄弟,现在不知能活下来几人,不由叹息了一口气。
  原夕争则是躺在新铺的丝缎被子上,看着窗外的月色,皎皎的月光里却都是李缵发红的眼睛,那流露出来的恨意令得原夕争辗转反侧,心像被火灼一样。
  一夜的无眠,原夕争拉开门的房门,见阿福端着水过来,便示意他将水送进屋内。
  温热的水似乎洗去了原夕争脸上的一些倦意,再现身的时候,汤刺虎觉得原夕争看上去比昨日jīng神多了,心中不由暗自松了口气。
  北齐军粮草皆绝,三十万大军自然不能在襄阳逗留太久。
  很快便传来北齐军已经整顿回撤的消息。
  阿福喜气地回来果报这则好消息,颜凉与汤刺虎皆喜形于色。南朝与北齐jiāo战,还从来没有这么轻易地bī退过北齐大军,每每都是输得稀里哗啦,阵亡不少将士。因此往往两军还未开战,南朝已经无吓软了三分,这次不但是灭了北齐的威风,也大涨了南朝的士气。这份功劳实在够让他们二人连升三级的。
  颜凉此刻方才想起原夕争硬是将他留下,实在是给了他一分天大的功劳,他想到这里,不由献媚地道:“还是仰仗驸马爷神威,才使得北齐军不得不北撤啊!”
  原夕争不去理会他的谄媚,反而皱眉道:“除此之外,还有别的没有?”
  阿福支吾了一下,看了一眼原夕争,才道:“外面有驸马爷的通缉令,只说如谁能提供驸马爷的消息赏金万两,赐千户侯,封地百亩。”
  “大手笔啊。”汤刺虎冷笑了一声,道:“一则消息就能赏这么多。”
  “此地不宜久留。”原夕争等阿福出去之后才淡淡地道。
  汤刺虎皱了一下眉头,道:“驸马,北齐军虽然忙着北撤,可是一直也没走gān净,这李缵又急于找你的麻烦,我们不如在这里多待几日。”
  原夕争想起阿福刚才谈及通缉令时候闪烁不定的目光,不由轻皱了一下眉头,颜凉倒是gān脆地道:“驸马爷说的是,我们还是早一点离开这里。”
  他也这么一说,汤刺虎便不再多言,他知道自己的那点机智跟眼前这两个人jīng比起来是小巫见大巫。阿福从外面买完菜回来,才从自己的婆娘口中得知颜凉他们要走。
  “老爷,外面正乱着,你不多待两天才走?”阿福弯腰道。
  “不了,你也知道这北齐军不得不北撤,这后面剩下的也就是和谈一事了,这个时候驸马爷的安全最重要,北楚军可指着拿住了他做筹码呢。”颜凉和颜悦色地道:“阿福啊,你也替我看了这么多年的密道,不如这一回就跟着我回去吧,一来呢你们一家可以团圆,二来呢我也可以上报朝廷,给你论功行赏。”
  那阿福一听颇为踌躇了一阵子,但终于还是说:“老爷,我们一关门就怕有人会怀疑,到时候反而连累了老爷。我还是留在这里给您看着密道吧,等太平了再离开这里去找老爷。”他这番话倒也无懈可击,颜凉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
  阿福卖力地替颜凉收拾了一点吃用之物,打了个包裹又将他们三人送到了柴房。原本的那个dòng口叫一堆柴禾给堵上了,颜凉吩咐阿福挪开。
  而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了嘈杂之声,伴随着砸门之声,像是北齐军正在挨家挨户的搜人。
  汤刺虎一皱眉头,对颜凉道:“你先下!”
  颜凉见原夕争不动声色,只好无奈地转过头来对阿福道:“你前头带路!”
  阿福略微迟疑,道:“老爷,不如我留在这里替你们挡一挡北齐军吧!”
  颜凉冷哼一声道:“慌什么,不有你婆娘挡着?”
  阿福无法,只好跃入了dòng口,汤刺虎与颜凉也随之跃入,原夕争用剑挑起一堆柴禾,然后纵身跃下,那落下的柴禾刚巧掩住了dòng口。
  汤刺虎心急如焚,现在的北齐军恨不得能吃了原夕争。如果此时原夕争落入了北齐军之手,实在是生死难料,即便他自己能逃走,但之前的功劳肯定是折得一分不剩,是否会招来杀头之祸也很难说。
  倒是原夕争显得从容不迫,出了dòng口挥了挥身上的泥土道:“走吧!”
  颜凉转过头对着阿福和颜悦色地道:“你此次功劳不小,老爷我记下了,你回去好生看守着这条密道。”
  阿福如蒙大释,刚转身只见颜凉面露凶狠之色,一刀捅入了阿福的后背心,可邻阿福连气也未吭一声就此一命呜呼。
  原夕争微微转过头,汤刺虎则冷笑了一声道:“这人替你看守了四五的狗dòng,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倒是够歹毒。”
  颜凉又换了一副悲戚之色,道:“正因为这个奴才已经在襄阳停留了四五年,小臣才不敢冒险留下他,小臣这也是为驸马着想,才狠心杀了自个儿忠心的奴才啊……”他说着还挽起衣袖擦了擦眼角,汤刺虎做了一个欲呕的姿势。
  原夕争知道方才正是阿福几次的犹疑已经令颜凉心生疑窦,再加上不肯随同他离开,这才促使颜凉下了杀心。这颜凉看上去胆小贪财,但却能屈能伸,当机立断,也心狠手辣,怨不得能守着一座孤零零的荆州还能活得如此滋润。只可怜阿福婆娘此刻只怕还在提心吊胆地等着阿福回去,原夕争心中想着,暗暗叹息了一声。
  也不知这颜凉是如何联络的,他出去不多一会儿就弄来了一艘轻舟,显见也是他安排的逃命方法之一,他自得地冲着岸边的原夕争他们扬手,惹得汤刺虎小声地骂了一句:“难怪弄不死这小人。”
  原夕争低头上了舟,朝阳日出,汉水边芦苇随风送迎,明晃晃的金色衬着一水天青,令人心旷神怡。可原夕争的心中不知为何,总有一种不是归去,而是离别,风萧萧兮易水寒,倍感凄凉。日出雾散,远处快马疾蹄踏出的烟尘远远可见,轻舟不敢怠慢,渔夫竹篙轻点,便似顺江飘出一里地。
  原夕争突然见一匹枣红色的马匹沿江疾奔,这个时候能追得上顺风顺江轻舟的马匹除了李缵的坐骑与骑术还能有谁。远远似乎传来了李缵呼唤之声,原夕争不由心中一紧,身后汤刺虎道:“驸马,好像是李缵!”
  原夕争微微沙哑地思了一声,汤刺虎冷笑了一声,道:“真是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他闯进来!”他一转头喝道:“把我弓箭拿来!”
  颜凉立即递上了一把黑黝的铁弓,汤刺虎满弓搭箭,独眼刚露出凶光一只细长白皙的手搭在了他的箭矢之上,汤刺虎不禁一愣,原夕争居然阻了他she箭。
  不等汤刺虎发问,原夕争已经把弓箭拿过来,道:“难不成你的箭法比我的更好么?”说完,原夕争抽箭搭弓,汤刺虎只觉得原夕争整个人气定神闲,如一柄出鞘的剑一般,寒冷而无情。
  那一箭的绝情便挟着彻骨的寒冷朝着李缵she来,有一刻李缵几乎都忘了躲闪,胯下的千里驹突然受惊,扬蹄长嘶,李缵猝不及防被甩下了马匹,那枝箭羽也结结实实地穿透了马腹。
  汤刺虎大叫了一声可惜,道:“只差一点就送这李续归西。”
  颜凉却是轻哼了一声,汤刺虎光看着那一箭凌厉,他却看到了原夕争眼中的痛苦。这一箭颜凉知道原夕争是she得心不甘情不愿的,但是军国大事,个人的感情又算得了什么,原夕争的背后是成千上万的南朝百姓,他若是此刻投敌叛变,不说那种有违人伦的感情,就算叛国贼这骂名也能压得他无处容身。
  几人轻舟回了荆州,如今的荆州是一座地地道道的空城,既没有人烟也无粮草,李缵的三十万大军显然将荆州城翻了个遍,但都没能找出点什么有用之物。不过李缵的大军倒似乎颇有风度,没有恼羞成怒一把火烧了这繁华的边城,这倒令得颜凉汤刺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要知道若是城池被毁,他们的功劳再大也不免会大打折扣。
  三人之后便显得颇为轻松,李缵虽然贴出了告示通缉原夕争,但可惜他似乎自身也难保,北齐帝震怒,责令曾离将李缵去甲押解回京。这十数天里,一切的形势都大不相同。没有粮草,北齐军不得不撤兵,失却了秘密武器的保障,攻克南朝又成了一项艰难的任务,可南朝的茶叶丝绸盐却是必需之物,于是北齐与南朝开始了又一次的和谈,且北齐此次不得不低下他们高昂的头颅。
  原夕争因这一战而天下扬名,但昌帝对楚因的赏赐厚重,却只给了原夕争几句轻描淡写的嘉勉。汤刺虎则连升三级被封为荣威将军,只可惜他七百骑只逃出了三四人,也算是有喜有悲。颜凉多了一个兵部司马的闲职,依旧是荆州刺史,另外封赏了huáng金百两,得了一个封号祥福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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