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昭阳不知道啊，长公主发话了，她自当从命，更何况面对这顾家人的脸，她压根没有拒绝的心思。
长公主真好看，漆黑透亮的大眼睛，嫣红的唇瓣像是枝头盛放的石榴花。她比寻常女子高挑，站在那儿像是亭亭玉立的荷花，不是素净淡雅的那种，而是红得夺目耀眼。
真是玉一样jīng致的人。
昭阳有些自惭形秽。
她还没去过养心殿后头的池子那儿，来乾清宫才两日，按理说东西都腾进后头的耳房里了，可皇帝总让她留宿养心殿，这都两日了，她连自个儿的耳房都还没进去过……说起来也是叫人脸红。
头一回见到五彩斑斓的锦鲤，她也开心，与长公主一同蹲在池子边上看。
小chūn子和福山不放心呐，不远不近地跟在后头，打算在长公主辣手摧鱼的第一刻冲上去死命拦着，就是自个儿遭点罪，也好过那些宝贝鱼被弄死。
好在澜chūn今儿有了伴，不至于去寻那些个锦鲤的晦气，只顾着跟昭阳谈天：“你什么时候来乾清宫的？”
“前天儿刚来。”
“之前在哪儿做事啊？”
“小的以前在司膳司。”
“哦，做吃的。”澜chūn点点头，“手艺不错吧？”
“还成。”她比较谦虚，不好意思自卖自夸。
澜chūn笑眯眯的：“都会做些什么？我前些日子看戏折子，上头说了些我没吃过的东西，不知道你会不会做。什么蟠桃红桧龙ròu羹，蜜汁牡丹烤栗子，哦，还有一个深海水糙炖凤凰ròu，我挺想尝尝看的，可宫里头好像没有这些个玩意儿，尚食局的不肯给做。”
昭阳：……
这哪里是不肯给做，就是摘了她的脑袋她也做不出来啊！
她讪讪地低头说：“不知殿下看的是什么戏折子呐？有的戏折子吧，实在是前人们随口说的，君子远庖厨，他们对吃食不甚jīng通，这个，这个随口瞎编也是有的……”
澜chūn扑哧一笑：“你倒是实诚人，那尚食局的怕得罪我，左一个原料不好来，又一个厨艺有限不敢丢人现眼，就是没人敢跟我说那些菜色压根儿不存在，胆小鬼。”
初夏的天气已然开始燥热，她坐在池子边上，把鞋脱了，赤着脚丫子玩水。那水冰凉冰凉的，浸着脚怪舒服的。
“你也来。”她朝昭阳招招手，“这水gān净着呢，小鱼钻脚心儿又痒又舒服，可好玩儿了。”
小chūn子真想给她跪下了，那一池子宝贝鱼呐，真真是可怜，赖以生存的池水成了长公主殿下的洗脚水……
他拼死上前去，脑门子直冒汗，低声说：“殿下，这鱼是皇上的宝贝，皇上成日让咱们看好它们，水不能脏，脏了就得换——”
“你的意思是，我的脚很脏？”澜chūn斜着眼睛看他，她就是这个xing子，你越不让她碰什么，她心头越痒痒，横竖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搅乱一池子水才是她爱gān的事儿。
这么说着，她gān脆把白生生的脚丫子dàng在水里来回晃悠。
昭阳也帮着小chūn子劝她：“您的脚丫子当然不脏，看着白生生的，肯定没脚气的。”回头装模作样地瞪了眼小chūn子，“怎么说话呢！合该是那养鱼的水脏了殿下的脚，有你这么帮着鱼不帮着人的？”
澜chūn哈哈大笑：“脚气？”她还掰着自个儿的脚丫子凑近了瞧瞧，“挺gān净的呀，没脚气，也没有脏东西。”
这下换昭阳大开眼界了。尊贵的长公主殿下，掰着自个儿的脚丫子，闻了闻，又仔细看看……
澜chūn见小chūn子急得满头大汗，还慢条斯理地凑过来对昭阳说了句：“哎，我说，你想不想吃烤鱼？”
小chūn子眼看就要昏过去了。
这下昭阳也看出来了，长公主就是在欺负人呢，看小chūn子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她更是笑得像只偷了米的小耗子。
嗯，那也是只漂亮的小耗子！
昭阳坐下来，侧头朝澜chūn偷偷眨眨眼：“殿下，他胆子太小，咱们别吓唬他了。”
澜chūn歪着脑袋笑：“成，给你面子，咱们不逗他了。他脑袋是木头做的，逗起来也没意思。”
小chūn子：……他招谁惹谁了qaq
这头的两个姑娘年纪相仿，坐在一块儿很快也没了拘束，开始谈天。澜chūn不是个有架子的人，随和，昭阳也不是个会拘着自个儿的人，活泼，两人几乎是一见如故。
澜chūn跟她讲过去和皇帝哥子的趣事。
“我们小时候，我不爱读书，二哥总bī我多读书，后来我俩就打赌，从底下人那里要来花种，种在东宫的小院里。二哥说花是白色的，我说花是红色的，花长出来以后，谁猜对了，就听谁的。”
“结果呢？”昭阳听得聚jīng会神。
“结果当然是我赢了，年年都赢！”澜chūn很神气，“我说那花是红。花就当真是红的，我要那花是蓝色的，它就绝对不可能是其他颜色。”
“可您是怎么办到的啊？”
“这容易，我偷偷摸摸趁他去太傅那里读书的时候，把墨汁儿滴到土里头去。”澜chūn眨眨眼，笑得可爱极了，“你不知道吧？把什么颜色的墨汁儿滴到花的根里头去，花就会是什么颜色。二哥真笨，这个都不知道。”
昭阳笑得比她还灿烂，摇摇头，歪着脑袋问她：“皇上不笨，相反，我看他很聪明。这个理您知道，他没道理不知道。”
澜chūn一愣：“你是说……”
剩下的话也不必多说，她忽然想到这些年来她靠着大大小小的歪脑筋逃脱了很多公主都未曾避开的规矩与枷锁。二哥总说要给她找管教嬷嬷，可至今未找。二哥说公主要多读书，皇家的人没有胸无沟壑的，不能平白叫人笑话，可他照样依着她，她不爱读，他也未曾bī迫。
她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长公主，那么多年肆意妄为惯了，不曾仔细想过，还以为是自己的小聪明一次一次帮到了她。可到底也是个聪明人，经昭阳一提点，回头一看才发现，哪里是她的小聪明管用呢？分明是二哥纵容她。
昭阳说：“我知道他一定很爱您。”
那个做起事来一板一眼的皇帝啊，只有在真心爱着一个人时，才会纵容，才会没了分寸。
澜chūn忽地笑起来，点点头：“对，他很爱我。”
不然也不会把她惯成今日这个无法无天的长公主了。可是眼前这个小宫女，要是没有半个撑腰的人，哪里来的底气可以忽视宫规，坐在这儿和她这个长公主谈天说地的？
她似笑非笑地点了点昭阳的额头：“我还知道他一定也很爱你。”
昭阳一愣，面上红了：“您，您说什么呢……”
扭扭捏捏，姑娘家都是这样，提起心上人就面红耳赤，一面推脱一面却又面露喜色。
澜chūn哈哈大笑，指着她的脸：“哎哎，又红了，红得像猴子屁股呢！”
昭阳捂着脸无语凝噎，委委屈屈地说：“明明是苹果，猴子屁股……猴子屁股多丑！”
澜chūn哼了一声：“要美得和我一样，才能用苹果形容，你那个，顶多就是个好看的猴子屁股，横竖都是屁股。”
“……”
是，您是公主，您说了都算！
皇帝从朝上下来时，踏进乾清宫，听闻澜chūn来了，还和昭阳一起在后院里，略有些紧张。
就好像媳妇第一次见家人，他比媳妇还提心吊胆的。
他快步往后头走，绕过长廊，走过花园，一路穿过大殿来到后院，第一眼看见的，是花丛之后坐在池子边上谈天说地的两个姑娘。
年纪相仿，一样灿烂的小脸，她们比满院的鲜花还要美好，还要更加绚丽。
皇帝qíng不自禁停住了脚步，看着他最爱的两个姑娘，唇角慢慢地扬了起来。德安yù清嗓子叫一声皇帝来了，可皇帝看出他的意图，伸手止住了。
就这样远远看着吧，看着他生命里最美好的时刻。
你瞧，他多有眼光呐，就知道他的心上人是个讨人喜欢的姑娘，澜chūn也不也很喜欢她吗？他沾沾自喜地笑着，那种与有荣焉的感觉真是叫人想上天了。
不，不想上天，想上的明明就是她。
岁月静好，就适合造人大计！皇帝微微笑着，心想，得想个法子把她名正言顺留在身边，唔，要那种可以帮他生一群小萝卜头的法子。
可又不愿意她做妾，这可怎么办？
不管了，上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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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连坐罪
昭阳正和澜chūn谈天呢，有道yīn影忽然出现在头顶，遮住了日光。
她仰头去看，忙不迭爬起来：“主子，您回来啦！”
那狗腿子的表qíng真可爱，皇帝想捏捏她的脸，到底澜chūn在，他得把面子给绷紧了，也不敢太放肆。
低头看着澜chūn那白嫩嫩的还在水里头晃悠的脚丫子，他眯起了眼：“谁准你在池子里头洗脚的？”
澜chūn无辜地眨眨眼：“我脚丫子挺gān净的。”
皇帝不为所动。
她韧带好，又捞出一只脚丫子，朝皇帝伸过来：“要不你闻闻看？”
昭阳扑哧一声笑出来，敢这么跟皇帝说话的也没几个人了，除了她，别的大概都没有脑袋了。
皇帝眉头一皱，先瞪一眼昭阳，然后才回头对小chūn子说：“取方帕子来。”
小chūn子忙不迭跑去拿gān净帕子，匆忙赶回来。此处没有别的宫女在，皇帝便亲自蹲下身去，把澜chūn的脚丫子从水里头捞出来，用帕子替她擦gān。
“多大的人了，这还没到盛夏就泡冷水，你也是个姑娘家，注意点成不成？”他板起脸孔数落她，末了把鞋袜递过来，“穿好了，别祸害朕的鱼。”
起身就对上昭阳怔怔的表qíng，他也瞪她：“长公主淘气，你也不知道劝着些。”
这可是天大的冤枉！
昭阳争辩说：“小的是奴才，哪有奴才管着长公主的？”
他不冷不热地瞥她一眼，一句话就把她给噎住了：“你自个儿清楚自己是不是奴才。”
澜chūn在一边偷笑，仰头看着他们的互动，没成想皇帝又把矛头指向她：“还不赶紧穿好鞋袜给朕起来？多大人了，一点规矩都没有，朕迟早得把管教嬷嬷给请到你那玉萏宫里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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