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女儿身。”唐逢chūn道。
“女儿身又如何？”郭霖道，“我自扬州跟她到杭州，数次装作无意与她碰面，可她身边不乏美女如云，好友围聚，哪里会记得我……”
“于是你又跟她到大漠里来？”唐逢chūn问。
“连我是跟她来的，她都不晓得罢……她说过见我面熟，这许多面了，怎么不熟呢。”郭霖笑笑道，“却是头一回，眼里可只余我一人了，幸事。”
“你一个女子，孤身来这大漠，不是易事。”良久，唐逢chūn道，“郭霖，若你说未看出她身份，我恐怕便信你了。”
“你信或不信于我何gān。”郭霖道，“阿宗敬你，我亦敬你，唐大哥，我虽为女子，却也不会低声下气来求你信我，这本是我与阿宗之间的事……”
“我不是要你求我。”唐逢chūn道，“我们一路艰难险阻，阿宗亦非是寻常人，我不得不多思忖几分。”
“是，唐大哥应疑的。”郭霖笑答，“但我对阿宗，并无半点假意。”
唐逢chūn不答。
“唐大哥，你可知当日在扶州城，我是头一回杀人。”郭霖道。
唐逢chūn点一点头：“都看出来了。”
“阿宗那日同我说了许久的话，拿她作例来宽我心，她说她头一回杀人的时候哭得厉害，忘了手上沾血，便把血抹了满脸，边哭边再杀，杀一个数一个……到后来数不清了，血亦溅了满身，成了个血人……她同我说，我比她那时要好得多，只是手抖些，若是不喜欢，以后杀人都jiāo由她来，要我躲在她背后，不看不听，说她会护好我……”
“唐大哥，这世上可还有别的话比这更好听些？”郭霖方才似是想得出神了，这时便回神问唐逢chūn。
“怕是不入你耳了。”唐逢chūn笑道。
“阿宗……她是真的待我好。”郭霖笑道，“我却仍有一事耿耿于怀。”
“那日我装作不经意问她可还记得扬州城里常有比武，她笑说尝与人扬州擂台较量，未输一场。全是全然不记得我的。”郭霖道，“那日我亦只是看客……”
“往日事。”唐逢chūn道，“往日不相识。”
“是，往日不相识。”郭霖笑道，“今后相识相知，郭霖之大幸，想来我何德何能……”
“若你说的全是真话，当得起阿宗待你好。”唐逢chūn将进门时郭霖倒的那杯茶一口饮尽道，“那唐某祝你二人百年好合。”
“那郭霖便……谢过唐大哥。”郭霖说罢，起身行一礼。
抬首看时，唐逢chūn已出去了。
过了午时，第九宗与晏光便回来了，带着许多有用无用的物什，便张罗置办起来，第九宗财大气粗，向老板借了厅堂，说座上便是宾客，全由她来请。
郭霖要帮手，她便笑道：“做新嫁娘的怎么好露面，到房里待着罢，不信为夫手艺么？”
郭霖便笑，也不回房，拿贴身的汗巾替她擦汗。
唐逢chūn在楼上看了，倒觉得当真是琴瑟和鸣。
姜百里不知何时到他身边，顺他目处看去，便笑一笑问：“你同郭霖谈了这许久，探出什么？”
唐逢chūn摇一摇头：“没有。”
姜百里便笑道：“郭霖这样的聪颖姑娘，早便瞧出来了罢……”
“是。”唐逢chūn道。
“只有阿宗还当自己瞒了我们所有。”姜百里道，“她到底打算何时同郭霖摊开了说？难不成想骗她一辈子么？”
唐逢chūn便鼻子里笑一声，道：“难说。”
说罢便撇下姜百里回房去了。
“哎。”姜百里靠在那围栏上，看看底下第九宗与郭霖，再看看唐逢chūn背影，叹了口气。
☆、二十四
时辰也不算，八字都未断，第九宗一张嘴说来便来，喜服也未有一身合的，二人只着平日里衣裳，到戊时算是准备妥当。
做场面，郭霖自客栈后门出去，再绕一周，到前门来，第九宗雇了轿子，带她这么走一周，自己再去前门迎。
多少都一手操办了，再多一步无妨，第九宗将轿帘撩了，郭霖红盖头遮着脸面，本是上不怕君王庙堂高威下不怕贼盗江湖煞气的第九宗竟无来由这么一慌，亦不知慌的什么，再定一定心，才伸手去扶郭霖下轿。
一双柔荑握到手里，这慌不减反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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