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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试天下_倾泠月【完结+番外】(23)

  战鼓擂响,万军嘶吼,铁枪铮铮,旌旗蔽日,南国大军又发动进攻,三面bī向乌城,必要一举攻破。

  弓箭准备,长枪擦亮,大刀磨利,乌城内白军固守城池,生死存亡便在这一战,只要能坚持到明天,援军即至,那时便不怕南军进攻。

  “轰轰!轰轰!”南国大军齐发!

  “嗖嗖!嗖嗖!”白军羽箭架起!

  一百丈……八十丈……五十丈……南国大家不停的推进,离乌城越来越近。

  南军大将军拓拔弘坐在战马上,眯起双眼看向那座孤城,大军已三面围上,只要他一声令下,乌城便化为乌有!

  乌城破损的城头上,守城将军莫声远看着渐渐bī近的南军,虽是冬天,但他额际却冒出细汗,左手握紧手中剑,右手握紧令旗,只要南军进攻,必要万箭齐发!

  拓拔弘抬手举起手中令旗!

  莫声远抬手举起手中令旗!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

  耶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

  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gān云霄。

  道旁过者问行人,行人但云点行频。

  或从十五北防河,便至四十西营田。

  去时里正与裹头,归来头白还戍边。

  边庭流血成海水,武皇开边意未已!

  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

  新鬼烦冤旧鬼哭,天yīn雨湿声啾啾。”

  就在两军一触即发之刻,荒原之上忽响起了沉郁悲苍的歌声,长长悠悠,响遍整个荒原与乌城。

  拓拔弘、莫声远忘记挥下令旗,弓箭手停止了拉弓,刀枪手放下了刀枪,一时,所有的人都沉迷于这凄哀的歌声中,想起了家中父母妻儿,不由心凄然。

  “什么人?”

  拓拔弘气纳丹田,扬声喝道,声音传得远远的,不但近处的南国大军耳膜震动,便是乌城的白军也能隐约听得。

  “在下玉无缘。”

  一个比风还要轻,比云还要缥缈的声音柔和的响起,仿佛人就在眼前,白、南数万大军却无一漏听。

  “玉公子?!”

  万军哗然,是玉公子吗?所有的人不由都伸颈引盼,那个心怀天下的第一公子,他就在这里吗?

  “是玉公子吗?”拓拔弘大声叫道。

  “玉公子在哪?”莫声远也大声叫道。

  “是无缘,无缘在此。”那个温和的声音落下时,一个白色人影飘下,落在两军对峙前的一个土丘上,衣袂飞扬,似要随风而去。

  拓拔弘纵马于军前,莫声远也跳上城头,竟丝毫都未顾忌到自己这般显身,或许会遭敌军袭she。

  “玉公子!”拓拔弘在马上抱拳。

  “玉公子!”莫声远也在墙头抱拳作礼。

  “拓拔将军,莫将军。”玉无缘也微微拱手,“白、南两国同为皇帝陛下的臣子,本应和睦相处,却不知两位将军为何开战?”

  “玉公子,白、南两国既同为陛下臣子,理应对皇帝陛下遵从,皇帝陛下曾发诏全国,寻得玄尊令者必要送回帝都,但白王得令却私藏,这岂不是有违帝旨,因此我王派我攻打白国,必要将玄尊令送回帝都!”拓拔弘扬声道。

  “玉公子明鉴,玄尊令虽有传言出现在白国,但我王确实未得,如何将之jiāo回帝都,这分明是南王攻打之借口!”莫声远也扬声道。

  “两位将军,白、南两国所有的士兵,你们可相信无缘的话?”玉无缘却只是淡然一笑,扬声问道,并不想要知道两国谁对谁错。

  “信!”

  两位将军还来不及回答,所有的士兵却齐声答道,剎时荒原声竭行云。

  “玄尊令并不在白国,它在皇国。”玉无缘的声音悠悠传出,仿若石从天降,惊起千层làng。

  “什么?玄尊令竟在皇国?”

  “那我们这场仗岂不白打了?”

  “死那么多人竟打了一场冤枉仗!”

  …………

  当下不但拓拔弘、莫声远震惊,便是白、南数万士兵莫不惊讶,想不到他们为之血战的玄尊令根本不在白国,而南国更是师出无名。

  “两位将军,玄尊令既然不在白南,那便休战罢。又何必让‘哭声直上gān云霄’,何必‘流血成海水’,更不要‘白骨无人收’!我想白、南的所有士兵都不愿再打下去吧?”玉无缘柔和的声音盖过所有的暄哗,在每一个人的耳边轻轻响起。

  剎时,荒原一片寂静,除去偶尔的马鸣声,整个天地都是静然的,仿佛那千军万马不存在一般的静寂。

  “拓拔将军,如果南王要尽忠于皇帝陛下,那便请他去皇国取玄尊令罢。”玉无缘看向拓拔弘道。

  在玉无缘那明亮得可以透视世间所有一切的目光下,拓拔弘无法说出任何话。只因为他本就知道攻打白国并非为着玄尊令,令不过是借口,一个哄骗白、南两国百姓、士兵,让他们师出有名的借口,可是此时却被玉无缘一言捅破,让他不再有攻打白国的理由,但同样的,他却又无法说出要去皇国夺令的话来,只因为皇国岂是那么容易攻打的!

  “无缘言尽于此,告辞。”玉无缘轻轻一揖,似对两位将军,又似对这所有的士兵,带着轻轻的叹息,然后飘然而去。

  所有的人都目送他而去,似想挽留,却又都未说出口,只是不舍的看着那个白色的、单薄的背影,慢慢远去,最后终于消逝于风中。

  “唉呀!吃得好饱呀!好久没这么吃一顿了!”

  泰城九城酒楼前,走出抚着肚皮的风夕与韩朴。

  “姐姐,你还剩多少银叶?会不会吃完这顿,下一顿又要隔个十天半月的?”韩朴瞄了瞄风夕的钱袋问道。

  “嗝!”风夕打了一个饱嗝,然后挥挥手道,“放心啦,朴儿,这次我一共赢了一百银叶,够我们用个三五月的。”

  “你一下子赢了这么多银叶?”韩朴咋舌道,然后马上拉住风夕的衣袖拖着她往回走,“你既然这么会赌钱,那gān么不多赢些?走,再去赌一回,至少也要赢个一两年的饭钱啊!”

  “朴儿……”风夕拖长声音唤道。

  “gān么?”韩朴回头。

  “笨!”风夕手一伸,便狠狠的敲了他一个响头,“你爹难道没告诉过你,人要知足,知足者才能常乐,贪婪者必遭横祸!懂吗?要知道见好就收!”

  “唉哟!”韩朴放开风夕,抱住脑袋,这一下敲得还真狠,让他脑门火辣辣的痛。

  “不过呢……”风夕一手托下巴,细看着韩朴,“那韩老头可是十分贪财之人,你有他的遗传也是可能理解的,只不过……”

  手又一伸,拍在韩朴脑顶上,“以后有我教导你,相信你会成为一个两袖清风、受人万分尊敬的穷大侠!”

  “别拍我脑袋!”韩朴一把抓住风夕的手,皱着眉看她,“很痛啊!”

  “好吧。”风夕不再拍他,手顺便在他脑门上揉揉,“为了补偿你这两下痛,我带你去买新衣服,顺便再买辆马车,这么冷的天,走在路上风chuī雨淋的,姑娘我实在受不了。”

  听得风夕的话,韩朴抓住风夕的手放松了,但并没放下,只是看着风夕。

  “走了,给你买新衣服去。”风夕牵起他的手,转身找衣铺。

  “朴儿,你喜欢什么颜色的衣服?首先声明哦,你可不许挑那些贵死人的绫罗绸缎,将就一下,只要能保暖并合身就行了。嗯,至于颜色,不如还是穿白色如何?你既然成了我弟弟,那么当然也要跟我一样穿白色,我是白风夕,将来你就是白韩朴如何?朴儿……”

  风夕唠叨了半天,却发现身边的人一声不吭的,不由侧脸看向他,却发现韩个低垂着头,沉默的迈着步子跟着她,握在她手中的手竟微微颤抖。

  “朴儿,你gān么不吭声?”风夕不由停下脚步,“想以沉默抗议我不给你买漂亮衣服?我告诉你哦,我可……”

  风夕的话忽然打住了,只见韩朴抬首看她,一张俊秀的小脸上布满泪水。

  “朴儿,你……怎么啦?是不是太冷啊?”风夕摩擦着他发抖的双手。

  “姐姐。”韩朴扑进风夕怀中,抱住她,一脸的泪便揉进她胸口,“姐姐……姐姐……我知道……我都知道的!”

  怀中抱住的这个温暖的身体告诉他,风夕根本不畏冷,以她那般高深的功力,便是置身冰天雪地,她依然会温如暖玉。是为了他,所以才说要添新衣御寒,要买马车遮风避雨,否则风夕不会去赌钱,若她愿赌,便不会这一路餐风露宿,赢那些人的钱,想来她一定不开心的。

  可是为了他……其实她根本可以不理他的,他们无亲无故,唯一的牵联便是那付药方,但那药方虽珍贵,同样也很危险,若被人知晓在她身上,必会引天下武林人争夺,随时会有灭身之祸,可是她还是带着他,没有丝毫怨言,一路的戏谑玩耍不过是她的一种人生方式。

  “朴儿,你一个男孩子却这般敏感细腻,对你以后,真不知是好是坏。风夕一颗心不由软下来,拍拍怀中的人,无声的叹一口气。

  “姐姐,以后朴儿也照顾你!照顾你一辈子!”韩朴郑重的许下他的承诺,却不知他的承诺有多重!

  “朴儿,咱们先去买衣服吧。”风夕抬起韩朴的脸,擦去他脸上的泪水,“看你一个男孩子,一天哭上两次,羞不羞呀。”

  韩朴脸一红,又把脸藏进风夕怀中,他喜欢这个怀抱,又暖又香,埋进这个怀抱,似乎整个天地都变了,安祥而宁静。

  很多年后,那个名震武林的、喜欢一边吟着诗、一边舞着剑的白风龙,此时不过是一个爱哭的、容易脸红的、喜欢懒在姐姐怀中撒撒娇的孩子。

  “走啦。”风夕牵起他。

  两人走过四条街,拐进一条偏僻的巷子里,前头似是一无人居住的宅院,高大的朱门已红漆斑斑,屋檐蛛网密织,门前的石狮一个倒在地上,一个依然把守正门,只是灰尘huáng叶落了满身。

  风夕走过去,衣袖一挥,挥去立着的石狮上的灰尘,足尖一点,携着韩朴飞身跃于石狮上,轻盈若rǔ燕。

  石狮上的两人,衬着身后那断墙残瓦、满地huáng叶,显得格外的突出,仿若是一幅发huáng的、有些颓废的古画,忽然走进两个活人,想要添几分生气,却只是融进了那种似从远古走来的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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