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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然江山_镜中影【完结+番外】(202)

  薄光淡淡道:“他贪yù太多,扩张得太快,纵然没有你我,皇上和明亲王早晚也会动他。”

  魏菱丕地失笑:“皇上那时允我进宫,为得就是安抚伯父,让他继续毫无知觉地呆在温度适宜的温水内,等着被煮熟的一刻。我却想着,处于顶端的皇上总不能一直是那个掌握别人命运的角色罢,他该由谁来煮熟呢?”

  薄光一笑。这魏菱,居然是在进宫的那刻便看透了皇家宠爱的真谛,于是,既不曾受宠若惊,也不曾恃宠生骄,所求所取只是保住双亲,保住自己。可惜,如此玲珑心思、水晶心肝的女子,竟须把最好的年华奉予这座宫廷。

  她心中发喟,低低道:“魏氏同党虽然尽数落网,但以魏藉的老谋深算,为了对抗jīng通暗杀的慎氏,必定训有一只伏兵,只是事qíng发展得过于突然,未及启用便已做了阶下囚。细想这支伏兵,不用实在可惜。”

  “你这么说,我倒想起一件事。”魏菱瞳光熠亮,“家父数年前曾经提过大伯突然将祖田的租税提高三成,那份收成却去向成迷,既未登录过魏家的财簿,也没有出现在祖产的收录账册上。那近千亩的祖田,本是两兄弟各持一半的祖产,家父虽心觉不平,在大伯面前敢怒不敢言,只有回家向妻女抱怨三言两语。倘若大伯果真训有什么伏兵,那笔钱的去处也便有了说法……不过,你也只有猜测罢?”

  “家兄是江湖中人,对魏藉大肆招募江湖死士之事早有察知。那夜用来对抗慎家人的,仅是表面文章,想来是想藏在暗处在慎家人大举进京时一决高下。”

  这样的话,伯父大人想必极不甘心罢?倾力而出后的败北与连出场机会也没有的惨淡,可是两码截然不同的感受呢。魏菱唇角上扬:“你是担心这股伏兵若置之不理,将成隐患?”

  她摇首:“那些人存在与否,不足为虑。因利而聚者,倘无利趋之,便惟有各奔前程,纵使个中尚有一两个魏大人的死忠之士想为主子报仇,这个仇人姓甚名谁尚且有待考量:慎家?司家?薄家?还是皇家?只怕连魏大人自己也不想承认他到底是败在谁的手上。但是,若能用魏大人jīng心调教出的人,去对抗另外一支当真隐患的存在,便成了一桩快事。”

  魏菱莞尔:“魏大人不会乖乖合作,你想拿什么和他jiāo换?”

  她明眸盈动:“不是我,是你。”

  “我?”魏菱自指鼻尖,“你认为魏大人如今还想见到我么?在他与同党尽数落网独不见我的双亲时,他应该就厘清来龙去脉。那位大伯母没准还想见我一见,自然是在她能够随心所yù地将我撕得粉碎的qíng形下。”

  她淡哂:“魏藉明白自己的家族大厦已然崩塌,他最担心的莫过于处于冷宫幽禁中的女儿在他死后处境凄凉。你若向他许诺将妥善照顾其女余生,条件是将他密训的那群死士归你所用,他应该不会拒绝。”

  魏菱却不敢高估那位伯父的爱女之心,道:“怕只怕他自知死期将近,不愿趁我心意。”

  薄光秀眉一挑:“那么,你就告诉他,你要那只伏兵是为了与我颉颃如何?”

  魏菱怔了怔,转而发噱:“是呢,他死前最放不下的应该不是他处境堪忧的女儿,而是你这个入主紫晟宫的薄家女儿。我明日便去,正好看看那对将我爹娘欺了几十载不敢抬头的夫妻如今是何模样,过一回小人得势便猖狂的瘾。”

  她也不由嫣然:“相信我,做恣意而为的小人,决计比做隐忍克制的君子来得痛快。”

  “臣妾受教,臣妾去也。”魏菱款款起身。

  “魏菱。”她突然唤。

  “嗯?”前者讶异回首。

  “你可想过离开这里么?”她问。

  魏菱一呆:“你要驱我出宫?”

  “你今年才二十岁,可想过开始另一段生活?”

  “另一段生活?”魏菱微收眉心,思虑着这般可能的可能xing,而后轻摇螓首,“在我踏进宫门的那日始,我便放弃了。”

  薄光微惑:“那时前途未卜,自须放弃所有闺中梦想,方可笑对君王。但现在qíng形已然改变,你处在最好的年华,膝下也无子女相伴,为什么没有想过走出这道门,陪着双亲,寻找一段别样的未来?”

  闺中梦想?别样未来?魏菱粉面上现在一丝恍惚,笑道:“我十四岁时游赏怜香园,逢上集华堂正在举办一场天都名门子弟的宴会,请来第一花魁抚琴献舞。那花魁对各家子弟奉于眼前的珍珠美玉不屑一顾,眼睛独独追着一位眼望窗外眉眼含笑的少年。那少年在宴席中走出集华堂,在堂前的一株含笑花前驻足品赏,那花魁追来,恃着三分酸意,向少年投杯送抱。少年含着那抹浅若chūn风般的微笑将之推开,说:姑娘或许天姿国色,但司某这一生眼中只见得到一抹颜色,无福消受姑娘的厚爱。明明眉目间没有一丝的嫌恶,也看不见任何鄙视,周身上下却结出一道无法逾越的界限,令那花魁无趣离去。从那个时候,我便看不见这世上的任何男子,时时刻刻记得那个少年。四年后一次宴会再遇,那个人眼中仍然只看得到那抹颜色,莫说做他的qíng有独钟,我连让他看见也做不到。”

  薄光默然。

  魏菱眸内寂寥旷远,笑容内半是自嘲,半是空冷:“我的闺中梦想,就是做那个少年的妻子;我孜孜以求的未来,就是做他眼中的惟一。但,这一生永无可能。”

  薄光仍然不知该如何接话。此时,说任何一字,皆如矫qíng。

  “我晓得你想用大伯父的人去对抗明亲王。他至今不能苏醒,皆是明亲王所赐,所以,我一定帮你达成。”魏菱福礼作别。

  许久,她动亦未动。

  司晗不似胥允执,他喜jiāo朋友,喜好热闹,喜爱在最繁华的世界内旁观世间百态,感触各色人xing。过往,她曾多次因为他与朋友同游,耍尽任xing,拗他陪她玩耍。他本该成为这世上最为风流自在的富贵公子,在他闲适惬意的人生内,永不想也不必参与这些个悉心算计,苦心经营。

  “瑞巧。”她道。

  “奴婢在。”

  “告诉绯冉,去告知周太后:明日早膳过后,本宫出宫看望司大人。”

  ~

  翌日。

  薄光刻意选在司相上朝时驾临司府,为得是省去全府跪迎叩拜的大礼,多得几分清静。此刻,司晗病房内,除了他与她,惟剩江浅。

  病榻上的司晗,眉目舒展,唇角浅扬,面色恬静得仿若熟睡,竟寻不得一丝痛楚表qíng。

  “他这是因为为你完成了一桩大事,自认了无遗憾,是而接受得起任何结果罢。”江浅将一根针刺入司晗眉心的“印堂xué”,道。

  薄光静伫chuáng前,未予置声。

  江浅又落一针入“阳白xué”,依旧如自说自话,道:“依他的伤势,如果不是在第一时便碰上了你,被你护住了心脉,又及时止血fèng合,此刻早已荣登极乐。”

  “……如果没有你调补增益的药,没有鸾朵每日督着他服用,他未必撑得到与我相见。”她道。

  江浅挑眉:“那女子哪里去了?”

  “回苗寨,为他搜罗奇珍异药。”苗寨之前进献的那颗雪莲果,太后早已服用完毕。为此,鸾朵差点便冲进当时的康宁殿,杀人泄愤,纵火散心。

  江浅淡嗤:“我的囊中便有苗寨的圣药,但他此时身子过于虚弱,只怕受不得重补,要吃那些东西,至少半年后。”

  她微哂:“若非我如此告知鸾朵,只怕如今半个紫晟宫早已灰飞烟灭。”

  “那女子对人倒也挚诚,惟独选男人的眼光太差。”

  “……”事关自家兄长的品质,她选择沉默。

  江浅落针完毕,持巾拭了拭手,道:“你有没有想过,你答应鸾朵做他的妻子,万一他们日久生qíng,你该如何收场?”

  “……成全。”她道。

  “成全?”江浅回眸,眸光咄咄,“既然你如此慷慨,为何不成全我?”

  她眉梢动了动,正yù作答,外面忽起一阵沓乱之声。

  “发生了什么事?”她扬声。

  程声在外回道:“禀太后,高猛已然飞身去前院查看……”

  “太后,外间忽然闯进一伙蒙面的黑衣人,侍卫们正在围剿,属下护送您离开!”高猛推门而入。

  她颦眉:“一点风chuī糙动便这般失措,本宫可是如何教你们的么?司大人正当治疗时候,若是江大夫因之受惊了了差错,你们可担待得起?”

  “……属下知错。”高猛吓得退出门槛之外。

  “来者多少人?侍卫们可敌得过?”她问。

  “禀太后……”

  “多少人不重要,重要得是可将诸侍卫绊在前院。”有人替答。

  薄光微惊,抬眸,远见得院门外方,踱来一位紫色长袍的不速之客。

  “明亲王。”她举足迈出寝房,“瑞巧,进去照料司大人,把门关好。”

  瑞巧应声,如一只猫儿般钻进门内。

  薄光淡定双眸:“明亲王这一步倒是令人意外。”

  胥允执面无表qíng:“满朝皆知杨慨之是本王的人,他的府内布满你的眼线,本王对他的造访,不过将计就计。”

  “我的确大意了。”一心想着他远赴茯苓山庄抑或建安行宫的大计划,孰料尚有这层布局。“今日,明亲王是来杀我的么?”

  对方讥哂:“总不是与你重修旧好罢?”

  她抬手制止两个属下的拔刃yù起,道:“那么,我在此引颈待戮,请明亲王爷快些动手。”

   八八章[本章字数:2884时间:2013-12-3100:21:47.0]

  他与她如今的立场,恰如她初回京那时的一个倒换,一跌落尘泥,一升上云端。

  胥允执望着薄光,明元殿一会,中间又隔有两月,身着秋时宫装常服的她,姿容绝艳,高贵万方,可以想见站在最高处的生活,端的是得心应手,如鱼得水,

  “王爷还不动手么?”她问。

  他淡哂:“你觉得本王来此处,只是为了杀你?”

  她秀眉稍掀:“不然王爷是当真打算与我重修旧好?”

  他眉心收紧,一道立纹陡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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