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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然江山_镜中影【完结+番外】(24)

  “司大哥?”薄光努力辨清来人,再向救下薄时、薄良的那两人望去,虽是背着月光,但那身形轮廓,加之方才那个声音,“那边是明亲王、德亲王两位?”

  一杀手突破防守漏dòng向此间扑来,司晗挥臂将之掀出丈外,答道:“我只去叫明亲王一位,德亲王正好在明亲王府,执意跟着来了。”

  薄年淡哂问:“你如何晓得我们今夜出逃?”

  “什么出逃?”司晗一脸茫然,“你们三姐妹不是为重温儿时时光月夜郊游么?早前你们可没少做这等兴之所来的事,咱们也替你们张落善后了无数次。”

  薄光叹气:“果然不是司晨告诉你的。”

  司晗一怔:“何以见得?”

  她神秘低声:“猜的。”

  “你啊……”司晗抚了抚她头顶,“差一点就失去我可爱的小光了呢。”

  她嘻咧唇儿:“司大哥这么疼小光?”

  “还用说?”司晗张开两臂,“劫后余生,不抱抱?”

  “抱抱~~”她甜甜蜜蜜地扑进那个怀抱。

  薄年托颌旁观,见怪不怪。

  那一边,德亲王救下薄时,后者回头,看见了月光中的男子,呆怔了片刻,记忆中的某处电光石火般地呈现,她认出了这个人。

  “怀恭?”

  “时儿……”胥怀恭又惊又喜,“你认得我了?”

  薄时眸内有迷惑有醒觉:“十年前,你也是在这样的一个月夜救下被叛匪劫持的我,是不是?”

  胥怀恭噙笑:“那时你还只是一个十岁的小姑娘。”

  “这些年,我脑子有时明白有时糊涂,感觉像是做了一场梦,父亲……”

  妻子的沉默,令德亲王骤生忐忑,惟恐才到胸间不过须臾的歆悦恁快失去,道:“我们回家再说其它好罢?这晚上你也该累……”

  薄时慢摇螓首,道:“父亲那样走了以后,我似乎也跟着在地府走了一遭。怀恭,你和父亲是我这在世上最重要的男人,无论哪一个我都不想失去,但比及失去父亲更令我悲伤的,是失去你们两个。”

  “时儿!”胥怀恭将这尊失而复得的玉人紧紧抱住,生平从没有任何一个时刻比及此刻更令他体味何谓狂喜。

  薄年挑了挑眉,嫣唇畔一丝笑意涔现。

  另一边,薄良谢过明亲王的救命之恩,张目四望,那些杀手败势已定不需要自己多事,而主子们的qíng形显然也是chūn暖花开,不由喃喃自语:“德亲王和司大人都是英俊年少,这么抱着老奴的三小姐和四小姐,倘是搁在先前被老爷看见了,指不定火冒多少丈咧。”

  好不好,这些话随风飘入了正在指挥侍卫围攻堵截诸杀手的胥允执耳中。他到场后,无论出于哪一层心理趋使,都命自己不朝薄光所在的方位瞥去一眼,然而这话中传递出的深刻含义令他不得不向那方看去,而后,他清楚地听到了心脏中蓬勃烈火的燃烧声,疾步迈了过去。

  “你们在做什么?”

  司晗不耐扬目:“看也知道我们在做什么……”呃,明亲王。

  “胥睦驾车护送容妃娘娘回宫,你——”胥允执盯着那双圆黑的晶眸,“乘本王的马回去。”

   三二章[本章字数:2385时间:2013-04-1121:06:49.0]

  回到空无一人的薄府,薄光取出火摺子,依次点亮了从悬挂在门口到厅堂柱石上的灯笼,低头瞥见地上铺照的长影仍固执存在,讶然回首:“王爷,我已经到了,您……”不回么?

  胥允执注视着这座空旷阒寂的府邸,蹙眉问:“府里的其他人呢?”

  “因为王爷前时的忠告,我将他们全部打发了。”

  “本王的忠告?”

  “王爷的提醒甚是及时,薄家已经连累了他们一次,不能再有第二次。”

  他眉峰收紧,沉声道:“应该是你为今夜的出逃提前做下的准备罢?”

  “王爷说是便是罢。”她席地抱膝坐到厅堂的廊下,望着当空一轮即将圆满的明月,“说起来,王爷又救了薄光姐妹一次。”

  他冷哼:“是你们给了他人可趁之机。”

  她垮脸:“是啊,真是难过,竟然那么多人视我们为眼中钉。”

  他也坐了下来:“你认为是谁在背后支使?”

  “很多可能。爹爹的政敌,姐姐们的qíng敌,甚至大哥的江湖死敌,哪一方不是恨不得置我们于死地?”不说则已,如此一一点明,忍不住不寒而栗。

  他面色愈沉:“既然晓得危机四伏,就安分呆着。”

  她愁眉苦脸:“当有机会摆在面前时,每人都想去试一试不是?”

  “谁给了你们这样的机会?”

  “容薄光保密。”

  “……你在天都的朋友同是本王的朋友,你以为本王猜不到?”

  “是啊?”她弯眸呲牙陪假笑,“王爷英明。”

  “这……是你打市井间学来的习xing?”

  “相府里当然只教得出淑女,可淑女在市井中活不下去。”她下颌垫在膝头,唇角笑涡滴转,“王爷看不惯?”

  他嗤声:“你在意本王的看法?你若在意,不会连失身的借口也去编纂。”即使明知是假,也使他如鲠在喉。

  她提了提鼻子:“薄光虽然没有孤独一生的打算,但此下的心境委实不适合嫁为人妇。”

  “是不想嫁人为妇,还是不想嫁本王?”

  她放眼四围,丕地失笑:“王爷不觉得在这个地方,和薄光说这样的话,有什么不妥当么?”

  他挑眉:“愿望其详。”

  “纵然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这里的确曾是薄府呢,这里处处都有我家爹爹的影子,你不怕他出来寻你麻烦?”她似真还假,问。

  胥允执眸色渐渐冷却,嘴角平添讥意:“原来你始终认为是本王害了你的爹爹。”

  薄光毫不迟疑地点头:“只有这样想,薄光方好过一点。”

  他面覆冷霜,蓦地长身立起。

  她黑晶般的大眸专注地投在这个男子脸上,道:“王爷方才道薄光为了不嫁王爷不惜败坏自己的名节,实则那并不算是完全的编纂。在我冒他人之名做尚宁行宫的宫女前,一年的市井生涯见过这世上最丑恶污秽的事,即使那个人不是我,即使轮到我时侥幸逃脱,我仍然觉得被玷污的人是自己。那一年,我心中恨意如水边野糙样的疯狂滋长,如果不是有那股恨意做为支撑,我不晓得自己能否活得下去,所以……”她语声平缓,“我恨王爷,足以恨到天荒地老。”

  字汇成句,句汇成语,语如冰流,流经他七经八脉,寒彻他五脏六腑。是谁说宁愿爱过的女子恨你,也不愿她视你为陌路?他们必定没有品尝过相隔咫尺远逾千里的悲凉无力。

  “本王如你所愿。”他道,“本王再也不会来纠缠你。”

  在她的注视下,他第一次转身离开。

  ~

  薄年回到德馨宫时,已是拂晓时分。

  绯冉先前被留在宫里,在过了戌时宫门关闭的时间后仍不见主子回归,回想起主子离去前那番恍似别有深意的叮咛,惟有暗自叫苦。偏偏在她最是胆战心惊的当儿,一位从不曾造临德馨宫的人物威吓登场,那一下更是魂飞魄散。

  “皇、皇上……”

  身后仅带王顺一人,兆惠帝径直登堂入室,进了寝殿,问:“你们娘娘不在罢?”

  “娘娘获太后肯准出宫……”

  兆惠帝颔首,在当央的宝椅上落坐,随手抄起案上掀翻到一半的《孟子》,道:“上茶后都到外边候着罢,朕在这等容妃娘娘回来。”

  哎哟喂老天爷,这是唱哪出?平日里皇上对这德馨宫冷锅寒灶的,今儿个怎偏就挑娘娘不在的时候上门来了?呈了茶点退出寝殿的绯冉心里正七上八下,听王顺那边和兄弟耳语:“容妃娘娘没说多咱回来?”

  王运也是替主子惋惜又忧忡,道:“娘娘走前只说让咱们看好家门。唉,皇上难得来这一趟,生生làng费了这阖宫的娘娘们都在期盼的良辰吉日。”

  “谁说不是?咱们这位容妃娘娘可真是辜负皇恩呐。”作为这座紫晟宫里最能揣摩圣意的聪明人之一,王顺对今日圣上突如其来的举动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三个人端着一腔惴惴,陪着读书的主子度过大半夜的时辰,个个都是昏昏yù睡,站着打起盹来。

  东方将白时,容妃娘娘回宫,一身布衣,半身尘土,形容甚是láng狈地踏入宫门,见得寝殿门前的王顺,也便猜出了里面候着的是何方神圣,越过门前三人,兀自走了进去,向灯下读书者大礼叩拜:“臣妾参见皇上。”

  “天已经亮了?”兆惠帝打孟子的谆谆教诲中移眸,“容妃辛苦。”

  “臣妾夜游晚归,望皇上恕罪。”

  “夜游?”兆惠帝挑眉,“容妃还是这般少年心xing,朕好生羡慕,也甚是怀念。”

  薄年垂眸,道:“有这副心xing的从来不是臣妾,皇上日理万机,怕是记错了人。”

  “朕记错了人?”

  “皇上记错了人。”

  兆惠帝浅哂,问:“朕在这宫里坐了大半夜,等得又是谁呢?”

  “臣妾不敢擅揣圣意。”

  “薄家小姐连逃宫的事都敢做,还有什么不敢?”

  薄年掀起秋水双瞳,仰视着至高无上的丈夫,道:“这个后宫有我无我,皇上并不在意,但您还是出现在这里。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容妃……”他几乎忘记了这位雍容高贵的昔日帝妻也曾有过桀骜不驯的模样。兆惠帝起离宝椅,轻裘缓带迈到她身前,“你是朕的结发之妻,也一度是朕的知己,你在朕的后宫无可替代,故而朕当年不忍杀你。但是,朕从来不需要一个尖酸刻薄的女人,也不想见到失去了优雅气态的薄年。朕问你一句,这座德馨宫今后需不需要朕的出现?”

  昔日郎才女貌的少年夫妻,曾经共度时艰携手并进的知己良友。那日问天阁上,他目睹她受人迫害,恻隐有之,怜惜有之。是而,为她今后在这宫内的生存处境,他特意一夜空守。可是,这张脸,这双眸,显然毫不感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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