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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然江山_镜中影【完结+番外】(3)

  “宁王爷在京都的府第、鸿胪寺设在东城的西疆会馆皆已经去过,剩下的便是王爷在天都城的几位好友。”

  “兵分两路,你去这几处寻人,卫晗随我来。”

  打发走了信成,她支颐斜睇微微魂不守舍的某人:“宁王是回来找德王妃的,你不是该先去德王府打探么?”

  卫免正色道:“宁王爷并非盲目冲动之辈,倘若他当真凭着一时的心火脑热直接冲进了德王府,这时候早就该满城风雨。”

  她莞尔:“你言外之意,当前风平làng静,便是宁王在回来的这一路豁然开朗,为了一个女子冒天下之大不韪委实不智亦不值,打消了念头?”

  “属下确实这般以为。”

  “卫大人绝不会为了心爱女子抛弃自己的富贵前程么?”

  “属下没有心爱女子。”

  “没有?”她谑声反诘。

  卫免略见踧踖,避开她两只黑眸的凝觑,道:“薄王妃倘无事吩咐属下,属下想先走……”

  “有事。”她付了茶资,昂首启步,“我不是说兵分两路?”

  “薄……”

  “想让你的好友全须全尾地离开天都城,随我来。”

  显然,卫大人对他的多年好友了解尚欠不足。宁王爷一去数日方掉头返程,这数日间足够他沉淀思绪,冷静决断,既然改弦易辙,便是百折不回。làng子回头,谈何容易?

  目标所向,是德亲王府。

  “薄王妃!”眼瞅着前方即是鸿鹄大街,且已见德亲王府内亭台楼阁的碧瓦角檐,卫免快走了半步,拦住娇小无畏的身影,“真要去德亲王府?”

  她笑睨:“你不敢?”

  “宁王爷不知身在何处,此时上门,岂不是徒增两位王爷的不快?”

  这卫大人当真实诚,当她真敢直接登门直陈实况,惹两位王爷jī飞狗跳来着。她眸儿飞眨:“你不怕宁王爷当真冲了进去,而德亲王为免家丑外扬,私下处决了他?”

  “……不可能,怎么说宁王也是一方属地的藩王?”

  “听你的语气,也是拿不准罢?”

  “德王爷素行仁厚……”

  “他爱王妃成痴。”

  卫免面色一白。

  “嘻。”她掩嘴低笑,美目中dàng起圈圈愉悦潋漪,“你竟然信了?宁王狂放却不莽撞,德王也非yīn狠嗜杀之流,这种事发生的概率微乎其微,连我自己都不信,你怎么就信了呢?”

  卫免哑然,一脸无奈。

  两人皆是平民装束,薄光又是男装,在街角处的窃窃私语原本并不打眼。但,所谓冤家路窄,便是上苍随兴而来的信手拨弄,戏点人间,观世上痴男怨女qíng天难补,恨海难添。

  鸿鹄大街南端,一辆楠木为顶锦缎为幕的双骑车轿从容驶来,两匹银辔丝缰的高头大马并行不悖,保得车身安稳,疾缓得宜。车中人不住本街,此来是探望兄长。一阵风来,拂开窗前帘幕,他清冷目光抹过车窗,淡觑世间所有……

  “停车!”车中人沉喝。

  车夫拉缰住马,侍卫疾步上前:“王爷有何吩咐?”

  “本王下车自己走走,你们到德亲王府面前待命。”

  林亮一怔:“可是……”

  “没有可是。”他遽然跳离车轿,“走。”胸口的火焰喷薄yù出,语声幽若冰砾。

  一见主子如此,车夫扬鞭,侍卫撤步,不敢略作疑。

  而后,车中人向对边街角进发。

  “卫大人,被薄光骗了,很受伤罢?薄光赔礼如何……”

  “堂堂亲王妃,是在向谁赔礼?”

  她抬眸乍见这张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峻若寒岩的俊脸,怔了怔,抱拳道:“糙民见过王爷。”

  “糙民……”他方才只看得见她chūn花初绽般的笑颜,这时方发现她衣裳打扮,“你穿得这是什么不伦不类的东西?”

  她自整襟袖,道:“传说中的微服私访。”

  “你在宫里陪伴太后,哪来的微服私访?”

  “我拿御医的俸禄,偶尔也到太医院供职。今儿个出来是受院使江斌所托,暗中查访天都城民间药坊内的药材与内苑储存有何差异。”此乃实qíng,她出宫前向江斌领了这个差使,以备不时之需。只是她这般的言之凿凿,却使他满腔怒意竟淤堵于喉口,一时抒发不得。

  薄光向另一人挥手:“卫大人,多谢你为我带路。”

  卫免俯首:“薄王妃客气,属下不敢,属下告退。”

  “本王几时准你退下?”。

  卫免步履一僵。

  明亲王眸尾淡睨:“按我大燕律法,你身着平民服装,见了本王当行跪接大礼,这一点也不晓得?”

  “卫大人还须为太后寻觅民间小吃,王爷若想惩治,不宜在大庭广众之下罢?”薄光甚觉莫名其妙,“卫大人,慢走不送。”

  卫免飞身而去。

  “你竟敢——”

  “我当然敢,王爷。”她径自转身。

  “你还向去哪里?”他伸手将人攫住,“回府。”

   第二章[本章字数:2779时间:2013-03-2721:59:42.0]

  天都有个司五郎,小才小德小猖狂。

  四体不勤五谷疏,气宏量宽如蟑螂。

  纸上的字,个个如同群魔乱舞的嚣张。

  司晗捏起这张薄纸,记忆中的某人溜着圆圆的大眸,旋着深深的笑涡,拍手唱道:“天都有个司五郎,小才小德小猖狂。四体不勤五谷疏,气宏量宽如蟑螂……呀呀,五哥打我,三哥救命……”

  吱嘎。门轴声动,记忆云弥雾散。

  他抬首,与一双不比他温暖几分的眼睛相遇。

  “管家说你今儿半天都坐在书房里,在忙什么?”司府的二小姐司晨迈进门来。

  “听说你身子不好,将养得如何了?”司晗顾左右而言他。

  “太后和皇上恩准我前往建安行宫休养。”司晨扶案落座,眼尾扫过兄长收入袖囊的物什,“大哥在想小九?”

  司晗不语。

  司晨眼底淌出淡淡的怀念:“小九这个小妮子毕竟是聪明的,倘若她留在天都,必定是最尴尬的存在。”

  司晗捏了捏了眉心,喟道:“尚宁城离这里有千里的路程,她去了也好。”

  “大哥就当小九已经远嫁他乡,我确信她可以将自己照顾得很好。薄家的人有哪一个是好相与的?”司晨道。

  薄家的人?司晗截获了妹子在说这几字时语中的凝涩,脱口问:“你还没有忘了薄天?”

  司晨面色一僵,举步迈向门外,边道:“为了替父报仇,德王妃可以举刀刺杀枕边人。皇后可以与皇上撕帛断义。而小九,她甚至差点毒杀了明亲王。这事你隐瞒着没被太后、皇上晓得,难道连自己也瞒住了?薄家人姓薄,qíng也薄,小九也不例外,那朵含笑花不仅仅是你们所看到的可亲可爱。”

  姓薄,qíng也薄?

  “昨日我问爹爹自己可不可以易名,既然姓薄,不如叫薄qíng。爹爹竟然大笑,好像庙里的弥勒佛,却不知点个头应承。这个爹爹,委实不让当女儿的省心。”记忆中的薄光跳出来,喳喳有语。

  司晗微笑。

  ~

  尚宁行宫。

  “阿彩,玉清殿的窗纱你替我去换了罢,我带百福楼的包子给你。”

  “好。”

  “阿彩,你帮我把荷心苑的帷帐换了,我让尚药局的同乡送你几粒避暑丸。”

  “好。”

  聊胜于无的小恩小惠,便能使唤得阿彩宫女欣然前往,这使得她人气颇盛,行走到哪里都能迎来一片笑脸。更奇异得是,若是对方空手而来,这人微言轻的小宫女都有恰如其分的理由推却。阿彩的处世格言:阿彩好使唤,不能白使唤。

  今儿个她去了尚工局司织司。

  圣驾的再度暌违,令行宫上下失去紧锣密鼓的热qíng,各处皆疏懒懈惫起来,但该做的事仍须做,夏时已到,各房各殿所需的夏帷犹有不足,司织司十数素绢待染。

  “阿彩,今天是探亲的日子,我八年没见的哥哥来了。你帮我顶着,回头我匀出一匹绢送你。”司织司的掌织芸绣与她咬了一通耳朵后,离心似箭地到顺和门前会家人去了。

  阿彩挽了袖子在染缸前劳作,小嘴不自觉噘起,念念有词:“你八年没见哥哥,他还记得看你,我也有许多年没见哥哥,连一片纸也没有见到。同样是哥哥,品质却差这么多,命苦啊命苦……”

  “阿彩,你在说什么?”对面晾衣处,一匹垂晒在阳光下的红绫被推开,小宫女阿巧探出脸来。

  她笑眸眯眯,酒窝儿倏隐倏现,道:“我说阳光很好,吃得很饱,何以为伴,惟有阿巧。”

  “真的?”怎感觉发音差许多?

  “阿巧今年几岁?”

  “十二。”

  “恭喜阿巧。”

  “嗯?”

  “阿宁还有十二年便可以出宫嫁人了。”

  “喔。”阿巧一呆。

  噗。一位躺在房顶yīn凉处的旁听者没能忍住笑意。

  阿彩手搭凉篷,仰头喝:“何方妖孽,可敢现出原形?”

  “我来也!”来者热烈响应,一跃而下。

  珠玉紫金冠,雪锦蟒纹袍。

  她认得这个人。

  尚宁行宫里的妙龄宫女们谈论此人甚至多过谈论当今圣上。因为,他不似圣上远在天边寄托于梦幻,他乃新袭父爵不久的宁王胥睦,尚宁城顶头那片天。

  宫女们都说,这位宁王爷有“四好”,相貌好,脾气好,学问好,还有一个,自然是出身好。这位“四好”的宁王爷,是尚宁行宫的常客。

  阿彩晓得这不合规矩。

  哪怕这只是一座行宫,哪怕这座行宫被皇帝遗忘到爪哇国,这还是一座宫城,宫城里的女人永远只属于一个男人,不管这个男人要或不要。而在这个男人缺席时,另一个男人的常来常往显然极为不宜。

  这点利害,宁王不会不明白,宫中的各监各局的主事也必定晓得。然而,宁王喜欢特立独行,大家巴结犹嫌不及,又怎敢开罪这位尚宁城的第一人?所谓县官不如现管,此处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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