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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然江山_镜中影【完结+番外】(98)

  已然换衣乘马的兆惠帝闻声回首,随即,猝不及防地怔住。

  “微臣见过皇上。”薄光趋马行近,两手jiāo搭,行了个男子常礼。她是半开玩笑,谁知头低下去,半晌不见回声,耽搁下去,这只行进中的长队必将停下,不得已拿眼角去扫一旁的王顺。

  后者凑近主子,小声:“皇上,薄尚仪到了,您……”这是犯哪门子的愣呢?

  以王省监多年经验,揣测圣心,方才定然是因薄尚仪这一身不同于女儿红妆的男装扮相太过俊俏,触动了皇上心里的哪根qíng弦,一时入了迷,傻了眼。

  “前方不远是暨州境内惟一的暨州糙原,朕记得你骑术不弱,体验放马任驰骋如何?”帝发声问。

  “遵命。”薄光向王顺微礼,“浏儿如果醒来了,劳烦公公叫下官一声。”

  “不敢,奴才一定照看好二皇子,请薄尚仪放心游玩。”

  兆惠帝瞥她一眼,抖缰先行,向前方那方平原驰去。

  她随后跟上。

  当然,天子行动,少不得有禁卫护从。

  ~

  马蹄疾扬,劲风过耳,那一瞬间,当真以为自己是天地之间惟一自由生物,无拘无束,无人无我。当停下纵驰,放开马缰,张开双臂,闭眸,张眸,闭眸,再张眸,糙色无边无际,仿佛下一刻便将自己吸纳融化……

  “看来,朕的这个邀请是对了。”男子含笑的声嗓在她耳边悠然响起。

  她丕地睁眸。

  身侧,兆惠帝正与她并马齐驱,道:“适才朕遥望着这片糙原,直觉你会喜欢在这上面驰骋的感觉,但毕竟事前没有征求你的意向。你此刻的神qíng似是在告诉朕,朕没有qiáng人所难。”

  她酒窝儿粲然涌现:“皇上的直觉很是jīng准。”

  他放眼远望:“倘若有阳光照着,这片糙原当更加耀眼。”

  “但若有阳光,此刻骄阳似火,也难有这般惬意舒适。”

  “小光如此想得开?”

  “任何事皆有yīn阳两面,端看我们需要哪方。就像那书上说的:汝家美人如玉赏心悦目,无奈心歹肠毒迫害翁姑;我家贤妻糟糠难登雅室,偏是兰心慧质敬孝高堂。”

  帝呆了少许,讷讷问:“这个书上说……是哪本书上说的?”

  她明眸流波溢彩,理直气壮:“《今世鸳鸯来世仙》!”

  “……”

  “听绿蘅她们说,这本书近来在坊间买得很是火爆,一版再版。”

  “……”

  “她们怕微臣一路乏味,买了好几册,皇上若是喜欢,随时可以借去解闷。”

  “……”

  侧眸睇着几近石化的男子,她咭咭坏笑:“皇上被吓到了罢?这些鸳鸯蝴蝶小书,为官家书坊所禁。其内以男女qíng事为掩体,畅谈市井百态,人qíng冷暖,嬉笑怒骂,恣形无状,论及打发时间,无人能出其左右,堪称旅途必备之解乏祛劳的圣品,不可不读呢。”

  “……你这一点竟是一点也没有变。”帝低喃。

  “嗯?”

  “一直以来,你对朕那般恭谨,连对王顺也那般客套,朕每每见之,总是百味杂陈,但你这份慧黠顽皮依然还在,朕便放心了。”

  她遽愣。

  他高扬一指:“以前方那个高坡为界,谁先到达那处便是今日赛马的胜者,你若赢了,今日的晚膳随你点菜。朕若赢了,浏儿未来三日俱与朕同吃同寝。”

  以一个无关紧要的东西作为赌注展开角逐,是他们少年时喜玩的游戏,这个人竟还记得么?薄光大点其头:“好……驾——”

  “敢使诈?”他横眉立目,“看朕令你输得无话可说!”

  这场戏,锣鼓齐鸣,早已开唱,无论谁是最后赢者,皆不可中途抽途,无故散场。

   四二章[本章字数:3086时间:2013-08-0606:08:55.0]

  “看这天色,今晚必有一场雨呢。”

  落花轩廊下,司晗抱臂望天,昨日才过立秋,天空已显淡远,风意隐含萧索。

  商相独坐轩内窗下,一手摆布棋局,一手揽茶浅饮,道:“这雨是下还是不下,老天早有安排。贤侄既然来了,陪老朽对弈一局如何?”

  司晗敬谢不敏:“小侄不是商相对手,每局必输,何苦来哉?”

  商相摇头一笑:“人老脑钝,老朽虽自称‘老朽’,却想老而不朽,直到阖眼离世也想神清智明,这下棋即成了惟一的乐趣。无论是与人下,还是与己下,皆是乐趣无穷呐。”

  “商相今生可遇到过对手?”司晗问。

  “贤侄此话真真是高抬老朽了。”商相落完白子,转移对面审视全盘,“论棋技,老夫远非国手,不说天下,单是天都城的翰林院内,能完胜老夫者也大有人在。”

  司晗背倚廊柱长叹一声,道:“小侄说得不是棋技,是得失之间的权衡之术,进退之际的度量之术,分寸的把握,火候的执掌,如何才是恰到好处?如何又是过犹不及?”

  商相大噱:“贤侄忘了令尊不成?家有万贯何须借人一文?”

  “家父许是受了薄家一事的影响,近几年越来越是谨慎保守,明知当今前朝能与魏氏呛声的惟他一人,但不到迫不得已绝不出面,连带得那几个以他马首是瞻的大臣也成了不喜出头的静默者。如今朝中所形成局面,魏氏固然是一大原因,家父亦难辞其咎。小侄明知如此,也无法劝家父改变作风,正是天威难测,明哲保身何尝不是臣子的无奈?论及为官为臣之道,家父远不及商相。”

  薄氏倾垮,魏氏借机坐大,司氏原地不动,这等局面,未必是皇室乐见。天高皇帝远也就罢了,天子眼皮下坐领高俸不见作为,长久之下,焉知不惹君心反复?

  商相举眸笑道:“贤侄自己不想碌碌无为,却也不愿因为自己的急进使得令尊担惊受怕,为家族招来祸殃。可是,孺子虽然可教,老朽那一套却未必适用于当今官场,更不见得适用侍奉当今皇上,贤侄须懂得与时俱进才好。”

  司晗微微点头,状有所思。

  “贤侄虽然绝非不学无术纵qíng声色的绔纨子弟,但也不似心怀建功立业开疆僻土的宏图伟志,特意找上老朽,仅是为了保住家族,还是与什么人有关呢?”商相眼内兴味倍生,闲敲棋盘慢思忖,“容老朽猜上一猜……薄家女儿?老朽还曾托请贤侄看住薄光,难不成是所托非人?”

  “……”这位致仕在家的老伯因为清静太过,有心钻研八卦了不成?司晗没点头也没有摇头,放空了一张脸,力求避开老伯闲来无事的揶揄。

  “敢qíng贤侄早已拜倒在薄家女儿的石榴裙下了?英雄难过美人关呐。”

  呀呀,是可忍,孰不可忍。司晗边怨叹自己城府浮薄,边道:“小侄与薄光自幼亲如兄妹,天都城人尽皆知。”

  商相勉勉颔首:“老夫姑且相信。”

  何谓姑且?司晗高声道:“小侄还很清楚,无论薄光对皇家心存多少怨气,亦绝不会出手加害任何一人。”

  “这一点老夫很是确信。那娃儿倘有手刃仇敌的念头,回天都后的下手机会多不胜数。”

  小司大人心中稍稍平衡。

  商相呷茶,沉吟道:“老夫当年还曾替薄相惋惜,薄家的女儿个个聪明,也不似其长兄那般不思上进,若生成男儿必能继承薄相衣钵,令薄氏一族再登高峰。如今看来,幸好是三个女儿,如若不然,怎活得到今日?当真是三个儿子的话,哪怕娶三位皇家公主为妻,无论贤侄在康宁殿门前跪上几日,也救不回三条xing命。”因为是女儿,各方皆少了一层戒心,多了一丝怜悯,他亦然,太后亦然,薄氏的宿敌们亦然。

  “所以,商相对薄光的戒心应该去掉了罢?”司晗问。

  “原来贤侄仍是想老夫助薄光一臂之力?”就为了这一句话,铺垫了恁半晌,绕了大半日?这贤侄好耐心。

  “有商相的声援,朝臣们在起声非议前总是多几分谨慎。”

  “除了薄家之女这个身份,她还做过或是将做什么令人非议之事么?”

  这老伯八卦完毕又开始佯装糊涂了不是?“商相明知故问,相信太后已经向您讨教过解决之道。”

  “原来是那件事。”商相直盯着这位年轻后辈的佼佼者,“贤侄是赞成还是反对?”

  司晗淡哂:“小光自己喜欢就好。”

  “你不怕她受人bī迫,无奈屈从?”

  “她生xing刚烈,绝难委曲求全。如果说这世上还有最后一人做得出与人玉石俱焚的事,她必定当选。更何况现在她已经没有什么可被人拿来要挟的,她最爱的二皇子,亦为皇上和太后所珍惜。”

  这些年轻后辈,越来越使他老人家费解了呢。商相紧拢眉头,一手拈须,一手捏子,落入深思之境。

  司晗观其神qíng,识趣地不予打扰,闭上眼睛意yù小憩片刻。大自然的声音当即放大,知了“知了”声声,概因立秋已过,时日不多,径自最后一搏。

  “贤侄啊……”商相拉着长音,“你先前提议老夫收薄光为义女,老夫不应,你心中始终不痛快是不是?”

  司晗开睑,语意凉凉道:“商相不是说了,纵使您应了,薄光也未必肯么?”

  “薄光不肯,贤侄劝到她肯罢。不瞒贤侄,拙荆一直身有旧疾,每到冬季天寒时必定发作,太医院的人老夫尽用了一遍,天都城的名医也请了不少,虽然能缓解拙荆的痛苦,却没有一人敢说根治,待薄光归来,老夫请她过府为拙荆看病,趁那机会收为义女如何?”

  “……商相自己做主。”小司大人面上淡定如故,实则心花怒放。

  敢给他老人家拿乔?商相老颜肃正,侃侃而谈:“贤侄如今握有天都三万禁军的调动集结之权,说是位高权重毫不为过。在权衡轻重之前,先明白自己效忠的是皇上,还是大燕。”

  “皇上?大燕?”有何不同?

  “自己去领悟,老夫也是花了许多年方悟出个中端倪,也因之摆正了自己的位置,走过数十载的宦海沉浮。”年轻人,给你一个模棱两可似是而非的建议,请绞尽脑汁自寻烦恼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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