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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襄_镜中影【完结】(106)

  左丘无俦长身而起,拍他肩头:“不需要在我面前做那副为qíng所困的模样,只要不误大事,其它随你心意。”

  话虽是这么说,要捕捉到那等狡猾势利的女子,谈何容易?前路多舛,挥不去左丘二少心头的愁云惨雾。

  “出去,对于一个bī瞳儿离开密苑的帮凶,我没打算同qíng。”这不留余地的冷冷斥声,宛若冰湖灌顶。

  “大哥……仍是忘不掉扶姑娘么?”

  左丘无俦眯眸:“你认为呢?”

  “其实……她……”

  “你知道她在何处?”他倏然bī近。

  “大哥先莫急,如果,她如今……”

  “听你的语气,她的下落你已经获悉了不是一日两日,而你对欺瞒为兄仿佛煞是得心应手。”一只手掐在堂弟颈上,左丘无俦的笑意冻结在眸底,“你只须告诉我,她如今身在何处。”

  这个时候,与风昌城战势正炽,局势瞬息万变,一发而动全身……

  “说!”颈上的手丕地向内箍扣,落在面上的视线锥若寒钉,“在我对一味相信你的自己感到愚蠢而发怒之前,最好告诉我。”

  大哥,当真恼了……左丘无倚点头:“好。”

  一时口快,yù掩难及,宛若有着人力不可拂逆力量一般,将事qíng推演到这一步,不见一条退路……左丘二少回天乏术,叫苦不迭。

  扶襄九六、冰火两重并qíng仇(上)

  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现下扶襄将这话体会得最为透彻具体。

  因为被倒流的chūn寒击溃,她已在扶粤的唠叨中过了五六日,鼻塞,发热,头昏脑胀,全身乏力,庭院内金灿灿开放的迎chūn花也无心欣赏,坐时神志沉沉,睡时梦魇重重,真个是坐卧不宁,难以将息。

  今儿一早醒来,被扶粤bī着喝了几口咸粥,喝下苦口的良药,闷头又睡。第二次醒来时,已是一室的暮色。

  她自扶额头,热度稍稍退却,四肢也恢复了点力气,只是嗓内gān涩得厉害,遂道:“阿粤,给我茶。”

  一杯茶递到嘴边。

  温度恰好,她就势喝下整杯,道:“给我一块点心。”多日不知饥饿感的胃腹首现空虚,可喜可贺呐。

  一块点心随即送来。

  她张口咬下半块,是入口即化的软糕,遂将剩下半块也含进口中,受用至极,不自禁道:“阿粤何时变得这么细致了?点心挑得这般贴心?”

  “承蒙夸奖。”

  “……”

  “还需要什么么?”

  “……”

  “王后不说话,在下可是不知道如何侍奉的呢。”

  生老病死,果真有着不容置疑的不可抗xing,单是一个“病”,便让她感官锈钝,警觉全无,从方才到此刻,竟不曾发觉任何异样……

  她推开锦被,披上罩袍,趿履踏落平地,扶住架子chuáng的chuáng头撑稳踵,回转身,面对近在咫尺的男人。

  “你将阿粤他们怎么样了?”这梅窠居内有她亲手设置的九宫阵法,还有阿粤与十几个阿岩调教出的高手作阵,如今这个人一身清慡地坐在这里,那么,阿粤呢?

  左丘无俦两手支在桌上,两只墨瞳内寂若河底沉沙:“只是睡着了而已,除了疆场上的不得不为,本家主并不喜欢杀生,这一点你应该了解。”

  她挪移了两足,置身于窗前的一张藤编圈椅上,令这个平日用来观望窗外风景的所在承载了自己病后初愈的疲软与不期而至的惊栗,问:“与风昌城的对决正处于紧要关头,作为军中主帅,却现身于异国,不觉得太冒险么?”

  “本家主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不过好像每次都为了同一个人。”

  她掌心紧抵椅柄:“还真是费心了。”

  “你也觉得本家主费心了么?”他话声平直,“那么,你如此dòng悉天下局势,是因为对本家主的关心,还是出自一国王后的职责呢?”

  ……

  终于来到了正题了。

  “两者都有罢。”关注天下局势,自然撇不开左丘无俦这个天下局势的左右者,不是么?

  “原王还真是大度,容许自己的王后将关心付予另外的男人。”

  “扶襄也觉得很有福气,嫁了一个包容体贴的丈夫……”

  哗啦!咣啷!咔嚓!啪啪!

  一气的连声巨响过后,摆放在圆桌上的骨瓷茶具、点心盘碟,以及放了几根迎chūn花枝的宝定大瓶都做了左丘家的臂下亡魂。

  “你——”充斥着野shòu般噬芒的紫眸距她仅有寸许,寒白的齿fèng间挤出的每字都如冰锥钉人肺腑,“你如果如此恨我,为什么不直接用刀刺进我心口?为什么要……”嫁给别人?

  她两丸莹瞳在眼睫的覆盖下静静沉浮,淡问:“我如果持剑刺你的心口,你当真会任我刺么?”

  他眉间陡起立纹。

  她轻声细语:“你不会的,你没有耐心陪一个小女子玩那般矫qíng的游戏。”

  他冷笑:“你认为自己很了解我罢?如此,不如告诉我,接下来我将要做什么?”

  “你如今尚未统一云国,还没有到了与原国开战的时机,莫因小失大。”

  他不屑:“你认为原国会因你与我开战?”

  “如果一国王后有失,事关国家体面……”

  “王后?”突然,他低下头来,一口咬在她耳上,语字如冰,气息如火,“如果你想做王后,多少个我都可以让你去做!为何要做别人的王后?为何?”

  “因为……”痛意抵达,她眉尖微揪,“我恨左丘家。”

  扣在她两肩的十根长指蓦紧。

  “我恨左丘家,恨对我实施烙刑的长庆公主,但……我爱你。”

  他一震,心中的冰层瞬时碎裂。

  “因为爱你,不能对你所维护所爱的家人出手,不能对施我酷刑的人以血还血,qíng与仇两相抵消,无俦,我不欠你的。”

  扶襄九六、冰火两重并qíng仇(下)

  我不欠你。

  他看着她。

  病后的秀脸在夜的笼罩尤显雪白,漆色瞳心悬浮的,是两汪清晰无伪的痛楚……

  他烈焰样的气息渐渐冷沉。

  从他们相识的那时起,衍生于他们之间的,从来就不仅仅是男女间的qíng愫。国家的隔阂,身份的殊异,地位的悬殊,名分的计较……那些个棱角分明的现实,前赴后继,纷至沓来,令得他们的爱qíng起步艰难,行走踉跄,一路跌撞。

  逃离与追逐,放手与捕捉,在他终可以撇开加诸自身的枷锁,确认无论是心中还是身边,那惟一的空缺非她不可并已经开始构筑他们的未来之际,那场烙刑将一切化为泡影。

  她恨左丘家。

  而他是左丘家的家主。

  她惨受烙刑之痛rǔ。

  而他不能为她手刃仇人。

  爱中生出恨,qíng中产出仇,他和她,还是走到这一步。

  “你去过上河园的是罢?在我……”

  “在你纳霍阳为妾之前。”也是在她成为原国王后之前。

  这是增加在他们间的又一现实:使君有妇,罗敷有夫。

  窗外风拂枝叶,迎chūn花若有若无的淡淡香味浸漫进来,又似被室内窒得艰涩的气氛所阻隔,刹那消失无迹。

  他把头埋在她肩头:“想听我解释么?”

  她轻摇螓首:“如今的我,已经没了那样的资格。”

  “你爱他吗?”

  “谁……”原王?“你既然已经查到了我住在这处,便该知道原王是谁了罢?我与冉轻尘,是彼此欣赏的朋友。”

  “不爱他?”他执求一个毫无转圜的答案。

  “我无法回答你。”尽管是名义上的夫妻,她也要尽人妻最低限度的忠诚,维护作为丈夫的那个人的背后尊严。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回答我?”他唇贴着她颊肤挪移,这久违的柔滑触感,使得平静下来的怒火被另一样急迫的渴望所替代,长阔的身躯蔓延出灼热,“告诉我,你不爱他,告诉我,瞳儿……”

  她不作回应,也没有挣扎,素手兀自梳理着他垂在背上野xing长发:“谢谢你来这一趟。你让我相信自己是真正曾经被无俦爱着的,这……已经足够了,足够我放弃对长庆公主的寻仇,足够我感谢上苍安排我与你相逢。”

  “我不听这样的话!”珍重话别?他要的不是这个?

  她发出纵容一个任xing娃儿的无奈轻笑:“无俦你可知道,我第一眼看见你时,你在我眼里的模样么?”

  “……什么?”

  “顶天立地,不可一世。”

  “这是什么话?”

  “那里,只是望着你的背影,心便怦怦跳个不停,满心地向往憧憬。我那时在想,惟有这样的人,才当得起‘男人’二字。”

  他横眉:“你对本家主一见钟qíng?”

  “也许哦。”她食指指腹抹过他打旋的眉梢,“我爱上的,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体恤下属,爱兵如子,不枉付任何一条生命的无俦,是个值得敬重与爱戴的英雄。”

  瞬时间沉默下去。

  许久。

  “好狡猾。”他锁扣的十指一根根松开,bī迫的身体一点点身后撤移,“瞳儿,你好狡猾。”

  那样沁着冷香的动听话语,那样细腻温柔的崇拜目光,是她从不曾给予过他的,受宠若惊之下,他如何还能听凭yù望侵犯这个娇弱的身躯?

  “但是,无论你怎么说,我都不能将你留在这里。”

  “除了这里,我无处可去。”

  刚刚偃息的怒火又有抬头之势,他低吼:“不可能!”

  “我在此,可以受一国王后的尊荣,可以凭自己的心意行走起居,可以与亲近的家人围炉夜话,这是我活到今日最自由最畅快的时光。除了此处,还有哪里能给我这样的生活?”

  他眉心戾气立现:“就在方才,你还说了一堆话来恭维我,如今又以这般安适的语气谈论另一个男人给你的生活?gān脆我现在去杀了这个男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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