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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蚀_镜中影【完结+番外】(53)

  流沙没到楚远漠腰腹。樊隐岳即将末颈。他條伸长臂,两手为她刨挖起身前淤沙。

  流沙只所以为流沙,概因沙如流水,拨之不尽,去之再來。他刨挖之举仅能使她暂时有一线缓气时机,却也使自己身形沉没得更速。

  “不要挖了……我……”是一个要向你索仇的人,还是莫救,就此去了,也好。

  死亡的气息,在暌违暌违多年后,又度bī近。在吐息艰难见,樊隐岳依稀见娘前徐徐走來,她伸出手……

  “不得放弃!听见没有,不到最后关口,不得放弃!”男人的bào吼,如雷般炸响在她耳畔。

  但娘亲的笑容,太柔媚;娘亲的怀抱,太诱人;娘前的……娘亲呢?娘——娘亲的妙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关峙?!

  关峙……依然是月白长袍,风流姿态,却不知为何让眉间多了一抹沧桑,目间多了一抹……惊慌?不管任何时候,他都应该是清俊无尘的啊……

  临死前,能见着你,真好,真好,真好,即使只为幻影……

  “快救人!”

  “远漠哥——”

  隐七四

  从來不知道,沉睡是一件如此幸福的事,在无声无息,无梦无思的世界……

  “为什么还不醒过來呢?”

  她泛起微笑,这个声音的诸人,一定有着世上最gān净的面容,才养得出这般清冽的嗓音。

  

  “不醒过來?是因为倦了累了么?但,月儿,你没有权利喊累呢。”

  ……什么……什么意思?

  “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不是么?”

  路?什么路?选了什么?

  “选了它,你就要把它走到底了。否则,被你放弃的……要怎么办呢?”

  什么?放弃了什么?放弃了谁?这人,语焉不详,纵算他声音再好听,她也不要听了……

  “月儿,醒过來罢,醒过來做你想做的事,醒过來……”

  醒过來……她仿佛被命令着,被制约着,被催bī着,一点一点,一丝一丝,让自己离开了沉沉睡境,醒过來。

  但醒过來后,身边并没有他……声音的主人,关峙。

  她听得出那是关峙。

  ——————————

  “把这碗药喝了罢。流沙海的yīn冷得能把人的血给冻僵,这些是给你活血通络的。”

  端药进來的,是珂兰。她其时正在凝眉思忖睡中的零星片段是假是真,瞅得帐帘挑动时,她心臆抽紧,但公主殿下却让她高吊起的期盼摔落成齑。

  “怎么会是公主端药?”暗嗅药气,辨别了药方组成后,她将药汤灌下,问。

  “远漠不喜军营有奢风,这里能伺候人的只有跟着我的那两个,眼下她们正在服侍都督。”

  “都督的伤如何了?”

  “他为了救你陷到流沙海里,原來的伤就没好利索,让yīn冷的流沙一浸,伤势复发。幸好身子健壮,有功夫傍身,不会有大碍。”珂兰睇着她面色。“你还记得他救你的事罢。

  “当然。”她点头,半佯半真。“但公主殿下若不想让糙民记得,糙民可选择忘记。”

  “这话怎么说的?”珂兰失笑。“昏睡了四天醒來,人变得圆滑了不成?”

  四天……她睡了四天?“这么久?”

  “可不?你只睡不醒,军医除了断你yīn寒入体之外,诊不出其他毛病,幸好跟着珂兰來的说书先生说有偏方治你,不然本公主没准能见着远漠冲冠一怒为红颜的盛况了。”珂兰后面那话,纯是打趣。她认识并了解的远漠,永远不会有那样的时光。“说到这儿,我差点忘了,那说书先生居然说认得你呢。”

  樊隐岳挑眉,“说书先生?”

  “对,他说先前曾在你府上教过书,算是你的先生……”

  啷!已经空了的药碗失手坠在毡毯之上。

  “他在哪里?”她屏紧了呼吸,问。

  “在珂莲的帐子里罢。珂莲那丫头LM病又犯了,见了貌色出类的男人……你做什么?”

  “去见他。”她踩进战靴,披了外袍,披着一头散发,亟yù出帐。

  “如果我是你,不会那么急着出去。”珂兰道。

  她推帐帘的手一顿,“所以我不是你。”

  “你不是我,就更麻烦。珂莲那个丫头看起來心无城府,大大咧咧,占有yù却是qiáng的惊人。在她还喜欢一样东西时,任何人多看一眼那样东西都要担心被挖了眼珠。那位先生说认识你,还留在这帐子里给你治了病,又守了些许时辰,她的脸色已经难看得不能再难看。你若在这个时候出去和你的先生叙旧,你想会有什么事qíng发生?”

  “珂莲是……”

  “太后的亲生女儿,汗王的二妹,珂莲公主。”

  那人当真是他么?若当真是他,一个心xing淡泊的隐者,怎和一位娇贵公主牵扯在了一起?她颦眉猜忖。

  “我看得出,你和说书先生不止是先生和学生。”

  “……什么?”她回眸。

  珂兰莞尔,“你回营时,是他抱着你回來。那个时候你全无意识,两只手臂却紧紧地攀在他腰上。以这些天本公主对你的了解,你好像在任何时候都会对人有着一层戒备,即便是在睡梦中。至于,他看着你时的目光,也不至于一个先生看学生。可要说是qíng人,又不完全……”

  胸际的热làng骤然冷却。

  樊隐岳闭眸自咒。适才在听见“先生”的刹那,她忘记置身何处,忘记肩头所负,甚至忘了自己,一心一意想要的,只是见他……她怎能如此?怎能如此?

  “先生他……曾是我恋慕过的人。”

  “真的?”珂兰眼瞳盎然泛亮。“你喜欢他?”

  “是……曾经,很喜欢。但先生心有所属,我一厢qíng愿……”她摇首,苦笑。

  “是么?”珂兰黯然垂眸。“就像我和远漠。”

  “也许并不像。王爷有一天若娶正妃,当非公主莫属。”

  “对啊,也许……”珂兰涩涩低笑,“但也许有一日有一个更适合正妃人选的人出现。我苦苦追在他后面,为得不仅仅是适合。”

  樊隐岳坐回矮榻,想着那个男人就在咫尺之外,疑如梦中。而药汤的苦味犹在唇齿作祟,不是梦。她在流沙海里闭目前所眺到的那道形影,不是幻。他救她出了沙海,抱她回了营帐,守她至将醒之时。那若有若无的耳边语,不是假。

  既然非梦非幻非假,那么,他何以会來到这里?

  久期以來,能让他走出村子的人,只有……

  一张倾国娇颜由脑海深处不期而现。

  “在下可以进來么?”帐外温声递进。

  她丕地一震,两眸盯着被阳光投she到帐帘上的颀长身影,忘语忘形。

  珂兰瞥她一眼,笑道:“进來罢,学生既然醒了,也该拜见先生了。”

  人影缓缓踱入,洁若玉树,不沾风尘。

  “先生……”她喃语。

  “久违了……”他凤眸清潋如水,洗过她未束的发,空灵的眸,苍白的唇。“隐岳。”

  隐七五

  就为了,隐岳。

  这话,穿透两载岁月,悠悠來到耳畔。面对这个以为自己一生只能在回忆里樊隐岳凝泪而笑,“久违了,先生。”

  “傻姑娘。”关峙抬指,抚上她颊。“怎么会瘦了?”

  “先生也清减了。”

  “路上不能比家里,行路人总是要瘦的。”

  “……家?”她怔忡。如今,她哪來的家呢?

  “忘了你还有一个家了么?”他的指落她眉间,抹平那小小蹙结儿。“既然走了这条路,就好好走罢,某因一时的困顿停步不前。但,也莫忘了,你身后还有一个家。”

  没有,她没有!可是,在那双温润眼波的笼罩下,她一字也反驳不出。“先生……先生怎么会來到这里?”

  “是啊,怎么会來到这里?”他泛笑。“鬼使神差,还遇到了隐岳。”

  “先生想遇到的人,是她罢?”

  “她?”他微怔,既然明白,一份想要叹息的心qíng纠起了心弦,扯出淡淡疼意。“月儿……”

  “咳!”一声刻意为之的重咳,惊散了帐内氤氲迷氛。

  樊隐岳望去。

  立在帐门前的男人接到这一双盈盈泪眸时,心脏彷佛被一只重拳击中,两三步迈了过來,两只大掌握她肩头,将佳人扳到近前,“伤有那么重?重到让你想哭?”

  “我……”她想挣开他的掌握,但眉眼一低,瞥到了他胸前淡色便衣上透出的血迹,想起了两人身陷流沙海时,这个男人恁样急切的救助。“都督的伤怎么样了?”

  “本督还会怕这点伤么?”因她的一句关怀,楚远漠笑得颇有几分由衷欢喜。“赶快把身子养好,本督还要治你擅离军中之过呢。”

  “是。”眼角觑着拿到颀影向外移动,她咬唇,忍不住,“先生,你要走了么?”

  “当然不是。”关峙回首淡笑,“我如今受聘于人,想走也走不了。”

  “先生?”楚远漠直起腰杆,眸芒明灭。“这位果然是你的先生么?”

  “……是。”她抿唇。

  “关先生。”楚远漠回视过去,眉间的疑惑,目中的锐利,令得气势威凛。但他很清楚,自己并不能使这个男人生惧,恰如对方也不能使他折服一般。这份断定,來自一qiáng者遭遇时的本能。“本督很肯定没有见过关先生,可对?”

  “在下也不记得曾见过都督。”

  “可,为什么会觉得与关先生似曾相识?”

  “兴许在下的样子生得太过寻常普通,随处可见。”

  楚远漠豹眸金光掠动,微扯方唇,“本都很肯定你必定是她的先生了。这口吻,端的是如出一辙。是不是,隐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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