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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眠不觉晓_镜中影【完结】(23)

   “大哥,这京城风光的确和南方大大的不同呢,街上恁是热闹,房子啊树的无端的就高大了许多。”一趟远行,晒黑了不少也壮实了不少的元慕朝左顾右盼,欣赏着京城风光,啧啧称奇。

   元慕阳的目光,则尽流连在街边摊位上,思忖有没有什么值得他买下,用来呵哄家中小妻。

   元慕朝人虽稚小,仍看得出兄长的相思之qíng,好是不解,“大哥,咱们由南方返程时明明经过江南,怎不索xing回家一趟再来京城?”

   元慕阳捏起摊上一只跃蹄起飞的玉马,边鉴赏边答:“正是因为想尽速返家,才不做停留。”

   “我明白了,大哥是趁着这一次出门把所有需外出的事都给办完,然后便能安心回家陪着大嫂了对不对?”

   元慕阳拍了拍小弟脑瓜,笑而未语。

   “大哥,您这一辈子除了大嫂,谁都不要了对不对?”

   元慕阳笑嗤,“小孩子问这些事做甚?”

   小孩子都不乐意被人称作小孩子,元慕朝也不例外,只急得顿足大嚷,“大哥,慕朝不是好奇,只是想确定。”

   元慕阳再度失笑,“确定什么?”

   “您除了大嫂,谁都不要,但您有没有想过爹和娘?”

   笑意登时自眼角唇际敛去,他眉梢冷挑,“想说什么?”

   元慕朝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记,瞪大眼珠,支吾道:“大……哥,原来是真的。”

   “什么真的?”

   “三姐说您在这世上最宝贝最疼爱的人,不是慕朝和她,是大嫂。”

   “是又如何?”该尽的责任,为人子,为人兄,他会全力以赴,自问无愧天地。

   “哎呀,大哥,您误会了,慕朝不是劝您纳妾什么的,那些事,拉拉杂杂的,和慕朝没有关系。”元慕朝可不想和最敬重的兄长因此生隙,何况,大嫂对他很好,又能让大哥欢笑,有些事,他才懒去掺和。“慕朝是想告诉您,您只要大嫂,但爹和娘却想要孙子,他们……”

   “慕阳和你,会为他们诞下乖孙。”

   “可爹和娘想要长孙呐。咱们动身前夕,我去向二老辞行,偷听见他们说,待大嫂身子更好转一点,就想和大嫂商量为您纳妾的事了,而且,还列了几个人选……”

   元慕阳剑眉间,蹙紧yīn霾。

   “大哥若只要大嫂,就要把话和爹娘扣紧说牢,免得到最后让一家人不快乐,也免得爹娘怪到大嫂头上。反正,不管大哥怎么做,慕朝都会站在大哥这边……”这一遭,元慕朝作为学徒陪行,体会了完全不同于家中公子哥儿锦绣生活的辛苦,更能体解兄长创立家业的艰辛,言谈间,眉目中,崇拜意味更浓。

   “我知道了。慕朝,你长大了不少呢。”元慕阳疼爱地揉了揉小弟发髻,扔了碎银,买了玉马,揣进怀里,“走罢,我们需快点到柯府,为柯家太夫人送上寿礼,要尽快返程了。”

   小弟提醒得对,为了眠儿,他的确不能一味和爹娘拗着行事,应该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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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忠正侯柯龄松,早年曾随先皇平定叛乱,一统四方,后依功行赏,获封侯爵。今日为庆老母八十寿辰,广开筵宴。进出宾客,除却公侯亲王,即为达官显贵,满门荣耀。

   元慕阳与柯府并无深jiāo,也无意进门攀识,代好友将寿礼送到了正接礼接到手软的柯府家丁手中后,即踅身而去。岂料行没十步,被人从后叫住。一位头戴幞帽、身着青襟绸衫的中年汉子气喘吁吁追上,“这位贵客慢走,请问适才那份写了我家二少爷名讳的礼盒可是您送来的?”

   元慕阳淡然道,“在下与以嗔是好友,此次进京洽商,受他所托,为柯家太夫人奉上寿礼。”

   “小的柯顺,是忠正侯府的管家,请公子进府一叙。”

   “在下尚有杂务在身,不便叨扰。”

   “这位公子。”柯顺深施一揖,“既然您是二少爷的好友,小的就直说了。二少爷本是我家侯爷的亲生骨ròu,十几岁时过继给我家侯爷的二弟,二爷离京为官,二少爷也随着去了。打那日始,到如今已有近十年。我家太夫人和老爷都思念得紧。今儿个公子既然是代我家二少爷来的,不妨进门喝一杯酒,也好让我家太夫人向您打听一下二少爷近况,解解老夫人的思孙之qíng,如何?”

   柯以嗔的身世,他曾听其简略提过。书香世家偏出了从戎将军,一个是他,一个是其生父。如今听得这位管家说得诚恳,再执意过门不入未免不近人qíng,是以,随其进了侯门。

   本以为只肖与寿星说上几句话,将柯以嗔诸况讲明之后,便能功成身退。不想柯太夫人听闻得他是孙儿好友,执意拉在身边为伴,有泪有话,絮问不休。

   元慕阳从来就非长袖善舞之人,碍着对方是好友长辈,勉着xing子陪坐一旁,口中应付,心离如箭。及待柯太夫人被一gān官家女眷簇围住,他得以抽身离去时,居然找不到原本坐在己侧的小弟。当下既恼且烦,快步走出喧嚣华堂,yù暂寻个僻静地处清清耳朵舒口气。

   “元慕阳?是江南那个元慕阳么?”负手立于幽廊转角,听闻有跫音接近,随即问询声起。他侧转身形,目视来者,“阁下是……”

   “不记得了?”来者勾唇淡哂,“我却还能一眼认出你,你脸上,依稀有还有五岁时的模样。你那时还曾霸着我妻子不放,扬言要和我争妻的。”

  三十三恩人

   阳恺。他记得这个人的。

   十九年前,元家尚在京城。当家做主的元庆朗恩科中了进士,任一个九品小吏,却因处事不够圆融得罪了顶头上司,被下到狱里。严氏带着时年五岁的元慕阳处处求qíng,那日,母子俩找到了一门远房亲戚头上,这家的女儿乃阮阳王妃的娘家弟媳,若能出手,想来放人不难。但求人又岂是好求的呢?任是百般好话,连大门也不得入,仅一个门房便成qiáng大阻隔,直至日上三竿,母子两个依然被拒之门外。困恸jiāo加之下,严氏晕倒阶下,躺身在一顶正巧到临的轿舆之前。轿畔的随从出声喝叱,轿中人则发声阻止,轿帘掀起,日月失色,百花遁形,一位美人袅袅步下,问过了三言两语,将晕倒妇人扶进轿里,携起稚娃手儿,走进府门。

   那时,一个小小娃儿,随母四处求人,遭人白眼,受人冷落,突然享到了良善温柔的呵待,心头之感可以想见。恋阳在五岁的元慕阳心中,与美神无异。直至后来,美神求夫婿解了父亲之难,他也一度成了美神身上的一块小小膏药,直嚷着要快些长大,将美神自其夫婿手中抢了过来。也是兹那时,他不止习文,也四处拜师学武,以期将来有力抢夺人妻。末了,还是美神相助,将他推荐给了自家兄长学武的名师。名师爱他上佳骨质,乐意收徒,但返家行程在即,与元家父母提出带他回江南悉心教授……

   元慕阳没想到自己何以对那位名为恋阳的女子记忆如此深刻,即使时至今日,稍一思及,眼前即现那份绝代风华,想想,彼时也不过是一个稚龄娃儿的童言无忌而已。不过,若让眠儿晓得,不知又该吃上几缸的闲醋。

   “请问阳大人,阳夫人还好么?”故人重逢,且是救父恩人,元慕阳特邀阳恺至京城酒楼小酌。但彼此尚值陌生,话题寥寥,思忖着问候一位长自己二十年的女子,不算失礼。实则,心中亦存有一份好奇:时光荏苒,眼前这位阳大人依旧俊岸不凡,不知红颜是否仍是红颜?

   “吾妻她……”阳恺沉吟一笑,“慕阳不必如此客气,你幼时也叫过她一声‘表姐’,你我算是亲戚。再说,此地不是官门公堂,‘大人’来‘大人’去,倒显生分了。我年长于你,就叫你一声‘慕阳’,你也可直呼我名。”

   “在下就称大人一声阳兄罢。”看此人,行止磊落,眉目坦dàng,元慕阳倒不介意结识。

   “如此甚好。”开场完毕,阳恺言归正题。“前些时日,为兄至江南公gān,听见了几句街头巷尾的议论中,与慕阳有关。”

   “愿闻其详。”

   “议论中似乎是说,慕阳之妻在病chuáng躺卧两载,深睡不醒,却在近日好转醒来。当真有此事?”

   “这……”元慕阳稍有意外。对方为堂堂上阳侯爷,会对街头风闻起兴,会开口向自己打听虚实,实在惹人费解。

   “慕阳必会想,我何以对他人私事如此关注?你适才问起吾妻近况,为兄乐意告之。她在十八年前,即因一场大病深睡于chuáng,至今未醒。”

   元慕阳一怔。

   “为兄遍请天下名医,广招域内外杏林高手,用尽方法,费尽心机,俱未见效。”阳恺揉额苦叹,窗外阳光透过纱窗打在他鬓角之上,一缕银色陡现。

   元慕阳想,这世间恐无人能比他更能体解这个男人的心头枯寂熬煎。眠儿长眠,不应他呼唤,他抱着仅有的一线希望等待眠儿归来,不敢失望,不敢奢望,不敢崩溃,不敢流露哀痛……幸好,眠儿回来了。

   “从那些街头谈论中获知,为兄有感令夫人病症与吾妻极像。但不知治愈令夫人的,是哪位高人?”

   尽管同qíng,尽管感同身受,元鹞也无法把百鹞的存在道出。不止是因他无权为他人定夺什么,而是,为了眠儿。眠儿是真正的起死回生,走过yīn阳两界,走过了奈何忘川。这种事,他不可能让任何第四个人知qíng。他是如此艰难才能重新将鲜活灵动的妻子抱进怀中,任何可能的变数,他都不可能容忍发生。

   “在下妻子天生体弱,不宜cao劳。当年发病之因,概因在下一时疏忽,携她游园过久,使她体力不支晕厥过去,一躺即是两年,这中间,睡多醒少,少见下榻,以致外面闲话百出,在下甚至被疑弑妻夺产,险被官家问罪。”

   “是这样么?”阳恺神色怔忡。

   “为在下妻子调养身体的,是在下从幼时便结识的一位至jiāo,出自医学世家,代代都有神医之名。阳兄若信得过他,可请他一试。”

   季东杰与百鹞不同。

   当年,百鹞现身,告知他眠儿魂归地府时,被霎那涌起的绝望之làng所击,寻短之念形成心头。那当下,他想到的将一息尚存的眠儿身躯托付之人,即是季东杰。他和季东杰几乎同时认识眠儿,他所占的,只是早说出了口的便宜。除了他,季东杰是第二个会为眠儿百般设想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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