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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霜河白_倾泠月【完结+番外】(15)

  安豫王妃素手回袖,看似随口的问了一句:“侯爷今日过府不知是为何事?”

  威远侯闻言不由抬首,正碰上安豫王妃的目光,一时心头微震,不由俱实答道:“小侯前来乃是为小儿与郡主的婚事而来。”

  “喔。”安豫王妃淡淡的勾一抹笑,昏暗的厅中顿有华光微耀之感。“其实妾身前来,是想就小女与令公子的婚事请教侯爷。”

  威远侯一怔,忙答道:“王妃请讲。”

  “侯爷过府,是否是为延期而来?”安豫王妃依旧面上带笑,神色间也是极其淡然。

  “这……”威远侯想不到安豫王妃问得如此直接,而且圣旨还未下,这……

  “请侯爷具实以言。”安豫王妃又轻轻加上一句。

  威远侯只得答道:“王妃所言不假,小儿依在墨州边城,不能赶及与郡主的婚礼,陛下已定明日下旨,婚期延后。”

  “喔。”安豫王妃淡淡应一声,然后便久久不曾开口。

  威远侯一时弄不清王妃前来之意,又对着这样平生未见的瑰绝丽色有些敬畏又有些局促,心中也奇怪安豫王怎的毫无动静,于是目光悄悄移过。桌前安豫王眼观鼻,鼻观心,仿似这厅中就他一人般,只是在静静的坐着。

  “侯爷。”蓦地安豫王妃再次开口,“小女与令公子婚事定下已有十年之久,然而屡次不得成婚,想来是天意不许此姻结成,是以妾身想,这桩婚事不如解除的好。”

  “什么?!”威远侯以为听错了。

  “妾身想两府解除婚约。”安豫王妃再次清晰明了的道。

  这一回,桌边端坐的安豫王也移目看向了安豫王妃,虽惊讶不已,但依未开口。

  威远侯大惊,“王妃,这……这怎么可以?”

  “有何不可。”安豫王的微笑已敛,清凌凌的妙目里一片冰冷,“每次婚期将临,令公子必有国事萦身,足可见小女与令公子无缘。既然如此,又何必束于此约,不如各自另配佳偶,才不至误两人。”

  威远侯闻言不只是觉得为难,而是深感为难。“王妃,此婚事乃是陛下所赐,怎可轻言解婚。”皇帝赐的婚敢自行解除,那是不要脑袋了。

  “原来侯爷是担心陛下降罪。”安豫王妃重绽微笑。

  那笑不含讥诮,甚至是非常美丽的,但威远侯看着就是有些脸热。

  安豫王妃紧接着又道:“那就请侯爷直接向陛下奏明,此乃妾身之意,若陛下真要降罪,妾身一人承担。”

  这话一说出,威远侯微微一凛。他知婚事屡次被延,王妃前来,定是心有不豫,他甚至都做好了准备,伸长脖子等着王妃的怒气,只是他完全没想到王妃不是来抱怨发怒的,她是要解除婚约!而且立意坚定!

  于是,他呆在了那。

  安豫王妃也不再多言,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等待答复。

  侍从轻手轻脚的入内,点亮了厅中灯火,顿时明亮起来,而厅外已笼于yīn暗的夜幕下。

  沉默了良久,威远侯转首望向一言不发的安豫王,盼着他能有点表示,可安豫王却只是望着面前的茶杯,指尖一圈一圈画着,竟是置身事外。

  威远侯按下心中讶异,重望回安豫王妃,那双美目清凌通透,无一丝犹疑与虚妄。于是,心头的决定不再有丝毫迟疑,郑重道:“王妃,婚期屡延皆因小儿之过,小侯明日即进宫向陛下请旨召回小儿。九月,全帝都的百姓都将瞩目郡主与小儿的婚礼。”

  安豫王妃微微讶异的睁眸,然后她微微一笑,颔首。

  “王爷,王妃,小侯就先告辞了。”威远侯致礼告辞。

  “侯爷慢走。”安豫王妃侧身礼送。

  “葛祺,替本王送侯爷。”安豫王也起身。

  “是。”一直静侍于暗处的葛祺现身。

  眼见葛祺送走威远侯,安豫王妃便也转身离去。

  “站住!”蓦地安豫王喝道。

  安豫王妃脚下一顿,但随即依旧往厅外行去。

  “站住!”随着这一声,安豫王妃的手腕被抓住,眼前是安豫王盛怒的面容。

  安豫王妃挣扎,但安豫王一身功夫手劲极大,岂是她能挣脱的,挣了半晌只得作罢,双目冷冷的望向他,倒要看他如何。

  四目相接,安豫王心头一颤,脸上那怒气便消了大半,只是抓着的手依未放分毫,冷笑道:“王妃好一招‘以退为进’。”

  安豫王妃不答,只是沉默了片刻,安豫王依旧未有半分放开之意,于是出声道:“我倒不知什么‘以退为进’,只不过解婚,又或是如期行礼,皆我所yù。”冷冷的目光含讥带讽的望着他,“看来王爷这回是要失望了。”

  “本王有何失望的?”安豫王眸光一闪,抓住安豫王妃的手又紧了两分。

  “呵!”安豫王妃嗤笑一声,但随即皱眉,被抓住的手腕隐隐作痛,不由得用力一拉手,同时叱道:“放手!”只是依旧没能摆脱,反倒是把安豫王拉近了些,她鼻尖闻得他的气鼻,面色顿然一变,更加用力挣扎。

  安豫王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昏huáng的烛火映在她脸上,只为她更增艳光丽色,微蹙的眉尖,薄怒的玉容,让他心头一阵阵漪涟泛开。

  她有多久不曾为他动容?

  这十多年来,她永远待他漠然如霜,从不曾为他动心、动qíng,甚至是动怒。

  此刻,她眼中望着的是自己。

  此刻,她人就在眼前。

  此刻,她就在他身边,就在手中。

  不由得渐渐痴了,抓着她的手将她缓缓拉近,每近一分便想靠得更近,要再近一些,再近些……只想与她相依,只想着与她相融,最好能化成骨中骨,血中血!与她相依相守生死不离……这本是他一生的念想。

  眼见着安豫王越靠越近,怎么也挣不开,安豫王妃又急又怒,心慌之下左手一抬,“啪!”的一声脆响,夹着她冰冷的叱骂:“无耻!”

  那一巴掌把安豫王打懵了,但随即醒悟,顿怒目而视,手下用力一拉,便将安豫王妃拉紧紧箍在怀中,咬牙切齿道:“无耻?难道你忘了,你是本王的王妃,是我的妻子,你从头到脚每一分每一毫都是属于我的!”看着闻言更怒的王妃,他更是冷冷一笑,“丈夫对妻子亲热那是恩爱的表示,又怎会是无耻?王妃,你冰雪聪明怎么也有糊涂的时候?”

  “放手!”安豫王妃气得眼都红了,使尽全身力气挣扎着,只想摆脱着眼前万分憎恶的人,“你给我放手!”

  “不放!”安豫王左手紧紧箍住她的腰身,右手扶住她的脑袋,目光看着那张愤怒中依旧美艳夺目的脸,神思又有些痴然,“不放……我不会放的,你一生都是我的,你要永远的留在我身边,直到……”他低头,缓缓偎近她,一点一点靠近,不顾她的愤怒,不顾她的挣扎,终于,唇落在她的鬓边,那一瞬,他听到自己灵魂的喟叹,半是满足,半是悲切,终于……他又靠近了她!

  “直到我死,你也要陪着我。绝华,你我死也要同xué同葬!”

  那一声低吟幽幽自耳边响起,原本剧烈挣扎着的安豫王妃忽然静了。于是安豫王搂她更紧,想要嵌入己身,想要融入骨血。唇落在她的眉间,落在她的眼角,落在她的鼻梁,落在她洁白的面颊,最后……轻柔的缱绻的落在那一点嫣红,那是他数千个日夜都在祈盼思念的。

  冰冷,死寂!

  唇相碰的那一刹,没有半点他奢想着的柔软、温存,只是冰冷一片,如沾huáng莲,苦涩不堪。

  抬首,只看到一双漠然的脸,一双无qíng的眼。

  刹时间身心不可抑止的颤栗。不!绝华,不要这样看着我!不要这样对我!只要一点点……哪怕你对我只有一点点……就可以了……

  手轻轻的抚着那张心心念念刻骨融血的玉容,喃喃轻呢:“绝华……绝华……我绝不会放开你!生不能,死不休!”

  那双无qíng的眼眸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却只是涌起满满的憎恨与厌恶。

  “生相恨,鬼相憎!”

  那形状优美的唇瓣吐出冰冷的六字,如六道剑光瞬间齐cha他胸膛,刹那间心魂俱裂,肺腑间传出阵阵剧痛,绵延四肢百骸,痛不能当,痛不yù生!

  看着他脸上涌现的深刻痛楚,安豫王妃面上忽然浮起浅淡的笑容,讥诮的,冰凉的。

  安豫王放开她,盯着那张美到极至也冷到极至的脸,手掌挥起就要落下,却猛然后退,落在了身后的桌上,“砰!”一声巨响,桌子四分五裂,碎瓷叮叮铛铛落了一地。

  “滚!”仿如受伤的野shòu嘶嚎着。

  厅中一时沉寂,只有安豫王急促的喘息声。

  良久后,冷诮的话语淡淡落下,“今日,你可悔了?”然后便是离去的脚步声。

  脚步声远去后,厅中沉于寂静,只烛影偶尔摇曳着,伴着那道倦倦扶椅而立的身影。

  许久后,那道身影才移动,无力的在椅中坐下。

  悔?今日可悔?

  从怀中取出一支玉钗,当年在集雪园中盛怒之下折断了,而后却又命巧匠以金丝缠接,多年来时时带在身边,还曾幻想着哪一日再递给她,哪一日能再为她挽发。哈!无声的自嘲一笑。轻轻拔开花蕊上串着的紫玉珠,露出蕊心一个细小的“华”字,手指抚着那小小的“华”字,眼中露出一种说不出的哀伤与绝望。

  还记得当年,年少得意,chūn风满面。请帝都名匠jīng心雕琢这支紫玉牡丹,自己亲手刻上这个“华”字,刻进满心满怀的爱恋!那时刻,他无比的欢快无比的幸福,因为明天他将迎娶他心爱的姑娘,他要用这支钗亲手挽起他新娘的长发,一生一世!

  只是……那支钗他在新婚之夜cha在了他的新娘头上,可紧接着她给了他最狠最毒最冷最痛的一剑!更而且,这支予他来说重逾世间一切珍宝的紫玉钗,予她根本不屑一顾,而是随手可弃!

  曾经……曾经希冀的幸福,如一则遥远的神话,永不可及。而那怨恨与痛苦,却如影相随,日日夜夜纠缠他,已整整十八载!

  绝华,你想我回答什么?你以为我会回答什么?

  悔?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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