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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影空来_倾泠月【完结】(115)

  “那不叫可怕,那叫威严!”

  “那我爹那眼神也叫慈祥……”

  南宫秀目送两个小混蛋飞快地跑出花园,这爬树捣蛋、受罚抄书他小时天天要做的事,仿佛还在昨天啊,可今天却已是儿侄辈在做了,他蓦然间觉得自己老了,心头颇有些凄凄然也。

  青州青王宫里,风兼明觉得自己九岁的生辰礼物已经是十拿九稳了,而在遥远的帝都里,却有人在为寿辰如何cao办而发愁。

  帝都皇宫。

  馨宁宫里,凤妃正在与北璇玑商量,如何安排下个月皇帝的寿辰。

  虽然东始修一直未曾立后,但他一向欣赏凤妃的为人,所以这些年来一直由凤妃掌管后宫之事。

  北璇玑入宫亦有十多年了,虽不曾生育子嗣,但东始修对他的宠幸却一如往昔。这么多年过去,她除了每年去趟华门寺上香祈福外,便只安安静静地守在她的翠樾宫里,偶尔去花园转转,从不去主动结jiāo其他妃嫔,从不滋事,怡然自得。因此,凤妃倒是有些欣赏她的为人,慢慢与她走得近了些,又是宫中杂事太多,也请北璇玑帮衬一把。北璇玑倒不推脱,尽心帮忙,帮完了又退回原位,并不与她争夺掌宫之权。

  “每年陛下的寿辰,我等都是尽心cao持,只是陛下却不曾尽兴开怀过。”凤妃轻叹道,秀丽的脸上已有时光飞逝后留下的痕迹,“所以这回想找妹妹商量一下,看如何安排才能让陛下喜欢。”

  北璇玑默然片刻,道:“其实想要陛下尽兴开怀,只需七人走到他面前。”十多年过去了,她依然美艳如昔,眉梢眼角的细纹只为她增添岁月的风qíng。

  闻言,凤妃怔了怔。

  她当然明白北璇玑言下之意,也知道那七人指的是谁,只是……想到那七人,便会想起当年梁氏、凤氏的崩塌,尽管十多年过去,可凤妃作为凤氏的女儿,又怎能忘记兄长的死,怎能忘记家族沦落之凄凉,所以每每想到七人,她都心有余悸。

  北璇玑见凤妃沉默,轻声道:“前天臣妾给陛下梳头,发现陛下长白发了。”

  这话轻缓,落在凤妃耳中却如重锤砸在胸口,她蓦然抬眸,震惊地看着北璇玑。

  东始修如今四十有六,虽说年近半百,但他身姿挺拔,步态矫健,在她眼中依然是当日她嫁的那个伟岸无伦的英雄,她怎么也无法想象她的英雄会白头。

  北璇玑转头,目光却穿过门口,落向殿外空旷的石地,幽幽地道:“十多年过去了,陛下有了白发,他们大约也都老了。”

  凤妃侧首,望向对面的铜镜。

  铜镜里,曾经的花容月貌已被岁月沧桑淘取青chūn年华,时光从不厚爱谁,从不为谁而停留,它匆匆走过十多年,带走了一代人的风华,那七人又怎能例外。

  许久,她才喃喃道:“如今他们都是一方诸侯,各有国事在身,要请他们齐聚帝都,怕是不容易。”

  北璇玑听了她的话,只是淡淡一笑,道:“姐姐何需cao心这些,若陛下想见七王,他们无论在哪都会来的。”

  凤妃默然。

  当夜,东始修驾临馨宁宫。

  就寝时,凤妃为东始修宽去衣裳,再为他取下发冠解开发髻,头发放下后,她伸手摸索着,果然黑发里夹着几缕银丝,一时手颤,心头恻然,几乎忍不住掉泪。

  “怎么了?”东始修转头看她神色不对。

  凤妃忙收敛心神,掩饰道:“臣妾是在想下个月陛下寿辰的事。”

  “这有什么好想的。”东始修掀开被子躺在chuáng上,与凤妃都是老夫老妻了,没什么顾忌讲究的,来此也只为安稳睡一觉,“随意摆桌酒席,大家吃喝一顿就是。”

  凤妃脱了鞋上chuáng,却不睡,坐在chuáng上看着阖目躺着的东始修,许久,她轻轻问道:“陛下,臣妾想......今年的寿辰请七王回来一起庆贺如何?”

  闻言,东始修蓦然睁开了眼睛。

  凤妃说出来了,倒是心里轻松了些,也躺下身子,道:“臣妾也十多年不曾见七妹和几个兄弟了,而且四弟、八弟和七妹的儿子陛下也都没有见过呢,七妹的儿子今年也九岁了吧?他的生辰好像就差陛下一个月。”

  东始修锋利的目光渐渐柔软。

  “陛下,您也想见他们是吗?”凤妃头轻轻偎在东始修肩上。

  东始修未答,只是那晚,大东的皇帝彻夜未眠。

  十二年了......已经整整分离了十二年了,他怎会不想念他的弟妹们!

  在当年下达封王的诏书时,他们心中便已清楚,他们八人注定分离,此生再难相见,又或此生再也不见。

  分开这些年,彼此天各一方,都身为一州之王,国事缠身是一因,不想朝中再生事端是一因,害怕相见便不肯再分离是一因......因着种种,他们十二年不曾再见。好在常有书信往来,聊慰彼此思念。

  而此刻,当凤妃提出请七王回来为他庆寿,只恨不得立刻见到就好!

  翌日,从帝都发出七道诏书,分别送往七州。

  七天后,七州之王都接到了帝都的诏书,当诏书宣读的那一刻,十数年沧桑早已练就万事于前神色不动的七王,七张雍容威严的脸上,都难得地露出激动与欢喜。

  那一天,天各一方的七王,却有着同一种心qíng。

  凤独影回到凤影宫时,久遥已得知了消息,这会儿只看她分外明亮的眼睛,便可知她此刻喜悦的心qíng。

  “阿影,打算哪天启程?”

  “虽说离大哥寿辰还早,但这路上又不比大军奔行,就算轻车简从,怎么着也需二十来天的样子,所以打算五日后即启程。大哥的寿礼是早就准备好了,但既然这次要亲自去,宫中几位嫂子,还有天理他们几个侄儿侄女也需要带几样礼物,这几天还得准备着。”

  “记得把你和兼明的冬衣也带上,你们大约在帝都还得住上些时日,这眼看着就要入冬了。”

  “嗯。”

  两人言语里,一个并未说要同行,一个也并没要求一起去。

  这十年来,两人相守相伴,早已有了默契,心意相通。

  他与她是恩爱夫妻,他会协助她治理青州,但有一件事却绝不会改变。

  他不会再踏上帝都,不在见她的兄弟--也是他的仇人。

  “男工正并兼明bī着要把从云接回来,这下要去帝都了,兼明大约不会再记挂着从云娃娃的事,南宫也能喘口气了。”久遥想起那日南宫秀向他吐苦水的摸样就暗自好笑。

  凤独影轻轻一笑,“这孩子,难怪这几天老向我打听柳家庄在哪里。”

  “再过些年,兼明长大了,你我便可将这青州jiāo给他。”久遥伸手拉她在窗前榻上坐下,“到时我们便可以逍遥天下去了。”

  “嗯。”风独影依靠在他的肩上,“我答应你的,我们老了时就什么也不做,只管去看天下没看过的美景。”

  十年的岁月,他们并没有老去,他们只是更为成熟,更加恩爱。

  久遥虽不曾临朝理政,但群臣皆知他默默辅佐青王之功,比之国相亦不差矣,百官尊敬他;他虽不是青州之王,但青州的百姓爱戴他,温和亲切的清徽君就像他们的子侄、兄弟、朋友,他们发自内心地喜欢他,更不用说天下学子对他的羡慕,他已不再只是风王的夫婿,他是天下人敬仰的清徽君。

  而风独影则越发的从容大气,曾经明利冰冷得令人一见便心惊胆寒的眼睛,如今温润内敛里透着浑厚的凝重,她的人亦不再像一柄锋芒毕露的宝剑,而是收入鞘中的神兵,虽光华尽敛却望之自有雍容凛然的气度。

  岁月匆匆,红尘滚滚。

  有些人从容地迈步前行,有些人茫然地徘徊后退

  元鼎十六年十月。

  大东的七王自元鼎四年封王离都后,第一次重聚帝都。

  他们带着激动欢喜的心qíng而来,帝都里也有很多人迫切地等待他们的到来。

  十月初七,未时。

  青州青王车驾抵达帝都,帝城西门,大东五皇子兴王东天珵亲自迎接。

  风独影携风兼明下车,看到城门前伫立于众臣与侍从中的英挺青年,有瞬间的茫然。

  “七姑!”

  东天珵激动地唤着,看着那袭一如记忆中皎洁的白衣,看着那一如记忆中风姿如风的女子,顿时眼眶一红,几乎要失态哭出来。

  “天珵,你都长成大人了。”风独影忍不住感慨。当年她曾手把手教着练剑的幼小孩童,如今却是站着比她还要高的青年。

  “七姑!”东天珵上前几步,看着风独影温柔凝视他的眼眸,终是忍不住目中热泪盈眶,双膝一屈,跪在地上抱紧风独影的腰,“七姑……这么多年,侄儿很想你。”

  “天珵,你都是开府封王做了父亲的大人了,快起来。”风独影亦眼眶湿润,抱着腰下的青年,如同他小时一般轻轻抚了抚他的头,然后扶他起身。

  东天珵长吸口气抑住眼泪,才站起身来。

  风独影拉过风兼明,“兼明,这是天珵哥哥。”

  风兼明眨了眨眼睛看着东天珵,这个哥哥肯定会对他很好的,他喜欢这个哥哥,于是很脆地叫一声:“天珵哥哥。”

  “哎。”东天珵立即应到,看到他那双神似风独影的眼睛,顿就喜欢上这个弟弟,他伸手抱起风兼明,“七姑,兼明长得真像你。”转头又跟风兼明道。“兼明,你来了住天珵哥哥府中如何?哥哥知道你要来,给你准备了很多的东西,吃的玩的都有,和天珵哥哥住好不好?”

  “嗯,嗯。”风兼明连连点头,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呀转,“那天珵哥哥你陪我玩吗?”

  “当然陪你。”东天珵满口应下。

  风独影听了,只是摇头微笑。

  “天珵哥哥,你真好。”风兼明吧唧一声亲在东天珵脸上,“娘都不给我生个兄弟,都没人陪我说话,也没人和我玩,一个人孤零零的可不好了。”青州世子这刻完全忘了宫里徐致那几个陪他嬉闹耍玩陪他受罚挨训的玩伴。

  东天珵一听这话心都化了,赶忙应承,“哥哥陪你,哥哥府里还有个小侄子,五岁了,也能陪兼明玩。”

  “天珵哥哥,兼明最喜欢你。”风兼明吧唧一声再亲在东天珵另一边脸上。

  “哈哈……”东天珵乐得乐得脸上都开了话,“兼明真是聪明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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