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凤影空来_倾泠月【完结】(63)

  久遥看着她,面上依旧是那恍然如梦的笑,天青衣袍上浸染着鲜血,如同血莲绽于碧空,艳得胜过世间所有的千红百媚,衬着一张面孔白如苍夜之雪。

  “当初我入世……想了解世人……我入朝……想了解东王朝……为的是我的亲人……族人……却想不到最终害了他们的便是我……可是……我很快便会下去与他们团聚……向他们请罪……所以没什么好怕的……”

  他喃喃着,看着那张冷如雪玉的面容,缓缓伸出手去,想碰触那近在咫尺的面容,那是他当年一眼看着便刻进心里的,便从此魂梦相系,从此品尝心痛qíng苦,那是他此生最放心不下的,可是眼前渐渐模糊,手怎么伸也够不着,他的身体越来越冷,他就要死了,可是他还没有告诉她……

  “凤飞于天……凤栖于梧……只有青天……碧梧……才可与凤凰相伴……偏我却生了痴心……只因帝都一眼……可……我不悔与你相遇……只是遗憾……我与你只能东溟海边……并行一日……而不能并肩走完一生……你以后……”轻得如同叹息一样的话语,终是在这一刻断了,抬起的手还差一点点便能触及那张面容,却在刹那间委顿落地,他疲倦阖目,再无声息动静,眼角一滴泪珠蜿蜒而下,那是他的不舍与眷恋。

  是他!风独影心头巨震,瞪大眼睛看着地上不动的人。

  顾云渊!说过要与她并肩而行的……那是顾云渊!

  原来……帝都里痴狂缠着她的是他,战后的癸城外chuī笛抚慰她的也是他,东溟海边温柔凝睇她的还是他……

  刹那间,心头如被重拳砸中,闷痛得不能呼吸,脑中千百种声音挤入,乱哄哄一片,却又在下一瞬安静空白。

  无论是顾云渊,是东溟易三,还是久罗久遥,都已要永别而去……

  此念划过脑际,蓦然身躯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瞬即跪坐于地,伸手将伏倒的人扶起,指尖如电挥出点xué止血。可这并不能挽救眼前人的xing命,那是夺命一箭,那汩汩流去的鲜血已带走他大半生气。手不由探入怀中,心尖仿被银针狠狠刺了一下。

  “将军。”身后传来杜康的声音,那是劝阻。

  可指尖还是自怀中勾出了那块三色玉佩,坠着银链在半空中散发着温润的光华。这玉佩是四哥送的,在她十八岁生辰之时,他将这千辛万苦寻来的东西送给了她。

  “将军!”杜康的声音里已带急切。

  可风独影只是抬指轻轻抚摸一下玉佩,然后指尖施力,顿时玉佩外包的银皮脱去,镶嵌如一体的黑、碧、白三色美玉分开,那刹那如同剖开了心,鲜血淋漓痛不可当!可她手指稳稳的将分开后形若半月的黑、白环玉收入怀中,然后拈起那椭形的碧玉,拔去顶端的玉塞,然后倒出一粒huáng豆大小的金色药丸,未有丝毫犹豫的喂久遥咽下。

  “将军……这是当世仅有的“苍涯凤衣丹”。”身后是杜康的叹息。

  她如若未闻,扶久遥坐起,在他身后盘膝坐下,闭目凝神,一手按他胸前,一手抵他背心,以内力助他化开药力。

  也不知过去多久,当风独影再次睁目,入眼的便是身前静静矗立的东始修、皇逖、丰极、华荆台、南片月,看着她的目光欣喜而复杂。

  她仰首,冲几兄弟缓缓绽开一朵笑容,淡极的清,炫目的美,如同冰花于夜空悄然开放。

  “大哥,久遥于我两次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已与他结成夫妻。”

  话落之际,多年前玉师为她批命时的话语划过耳际“……qíng殇成劫,祸无边。”刹那间灵台空明,一片虚无宁静。她担心了许多年的事,终于还是应验了,原来无论怎样她都躲不过命运。

  她的目光自几位兄弟面上扫过,也无波的看了丰极一眼,然后静静的注视着东始修。

  当风独影的话落下,几人如遭雷击,个个呆立当场。尔后回神,皇逖紧紧看住东始修,准备随时扑过去抓人,华荆台、南片月则担忧且不忍的看着面色惨白如纸的丰极。

  也许是这一场出人意料的战争让人疲惫。

  所以,尽管东始修眼中浮现震动激烈的qíng绪,仿若下一刻便会疯狂失控,可是自始至终,他只是静静站着,看着风独影,任千刀万刀自心头碾过,不曾有丝毫的晃动。

  而丰极,从他看到风独影起便一直看着她,明明那么近,近在咫尺,可又那么的远,如海天之隔,yù开口,可胸膛至咽喉如被烙铁在滚烙着,痛得无法成言。

  那一刻,久罗山上,化作安静的huáng泉,窒息的死寂。

  六兄妹就那样在那血色修罗场中站着坐着,直到天边升起旭日,为这血色地狱镀上绯色红光,仿佛是天际洒落的佛光。

  丰极抬眸,仰望天边血红的朝日。一切都结束了……可炼狱之苦才开始。他恍然一笑,然后一头栽倒在地。

  “四哥!”身旁的华荆台、南片月赶忙扶起他。

  皇逖飞身掠至,探过他的脉象后,抬掌运气连拍数个xué位,才抬头道:“内伤不轻,又气血耗损过甚,回去需得调养数月,否则……”他没有说完,轻轻叹息一声。

  从小到大,最不让人cao心的是这个四弟,可有时候最让人不放心的也是他。家族惨剧令他自责甚重,养成事事求全之xing,太过苛刻自己了。就如今日,为保兄弟及诸将士,以一己之力对付术法远胜于他的敌人,最后更是以命相搏迫得那人失足坠山,可他自身的损伤……却也是陪了半条命了。

  风独影跪坐原处,膝上枕着死活难料的久遥,遥遥看一眼昏迷过去的丰极,一瞬间凤目里雾气氤氲,唇角却微微一弯,浮一朵悲喜难辨的笑。

  沁凉的晨风拂过久罗山顶,传送着一道冷彻威严的声音:“传旨:与凤影将军里应外合dàng平久罗妖匪,收兵回朝。”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是久罗山顶最后的话语。

  下卷———江山都老?看鬓方鸦

  十、德音莫违1

  元鼎三年十月十六日。

  休整了几日后,东始修即下旨起程返回帝都。

  这一战,皇帝亲率大军扫除了久罗山顶住着的妖匪,颉城的百姓非常的感激他们的陛下,纷纷自发相送,直送出城外十数里远。

  行军数日后,大军队伍里的一辆马车引起了士兵们的注意。

  许多天过去,却不见车中有人出来,每日里风将军的侍卫杜康都要出入数次,可风将军明明骑着马在前边呢。以杜康的身份,能得他侍候的屈指可数,可丰太宰虽是坐马车,可他的马车行在前边呢,而陛下与其他几位将军也都是骑马,就不知这辆车中坐着的是何人,要劳杜侍卫亲自侍候。

  带着这样的疑惑,这日大军扎营休息时,便有些士兵聚在一块,猜测着车中人的身份,可大家谁也不知道,偏偏每次扎营林息时也不见车中之人下来,让人好一窥真貌。

  士兵们猜来猜去没个结论,也无人敢去求证,于是片刻便散了。

  当日,暮色朦胧里,士兵们都围着篝火用膳时,却有一道人影悄悄的走向马车,可是他才到达车窗前,正要拉开车窗看一眼时,身后传来问话声:“你在此gān么?”

  那人顿时僵在那,一动也不敢动了。

  “转过身来。”身后的声音显然是常年下令的,自有一种不容人反抗的威严。

  那人慢慢转过身,忐忑不安的看着风独影。

  风独影凤目冷冷扫一眼那人,看其模样可知是一名十夫长,“回答本将!”

  那十夫长目光不敢与她相对,只垂着头嚅嚅道:“属下…属下只是有些好奇……”

  风独影神色未变,只是眼眸里闪过一抹光芒,看着那名十夫长,微作沉吟,然后平静的道:“你想知道这马车里是何人?”

  那十夫长既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只是垂头站着。

  风独影面上浮起一抹奇异的笑容,“本将告诉你,这车里的是久罗遗人。”

  十夫长一震,还不及反应,风独影已冷声叱道:“还不退下!”

  “是!”十夫长如释重负快步离开。

  等那人走远了,风独影移眸看着安静如无人的马车许久,抬步离开。

  可才转身,便见数丈外营帐前丰极悄然而立,显然方才一幕尽收眼中,可他静静的站着,暮色里如画上一抹孤寂单薄的影子。

  风独影心口一窒,无法抑止的疼痛再次袭来,一时只呆呆站着,不能移动半步。自从久罗山下来,也许是无意,也许是有意,她不曾与大哥、四哥单独相处过,亦不曾说过一句私话,彼此都心照不宣的避开那件事。

  有脚步声传来,却是杜康端着米汤与药过来,这时候该喂久遥进食了。那日虽是救活了他,可一直昏迷不醒,每日只能灌些chūn汤米汁。

  风独影收回目光,转过身,微扬着头,走回自己的营帐。

  丰极看着她的背

  影远远消失,再移目看一眼马车,然后吩咐:“石衍,备笔墨。”

  “是。”石衍应着,并将手中取来的披风披在丰极肩头。

  一阵大风自营前刮过,chuī得帐门嘟嘟作响,半空上远去的风声呜呜着,仿佛人的泣鸣之声。

  “才十月风已这般冷了,今年的冬天看来要难过了。”丰极喃喃。

  “大人就别站在门口chuī风,你没听大夫说你要好好调养啊。”石衍嘴里说着,手也就顺手把撩起的帐帘放下,一时阻了冷风灌进,营帐里便显得暖和了些。

  “我自己就是大夫。”丰极淡淡道一声,然后走回帐中长案前坐下。

  石衍忙将笔墨纸砚取过来。

  丰极一边提笔写信,一边问:“今日收到的三哥的信陛下看了后可有说什么?”

  石衍道:“陛下说就照大人与宁大人安排的就好。”

  丰极笔尖微微一顿,然后继续写信,“一会你将那“紫芝雪参丸”给杜康送一瓶过去。”

  “大人?”石衍微有犹疑。这“紫芝雪参丸”乃是丰极自配的灵药,总共也只得三瓶,一瓶当年给了风将军,一瓶这些年来几兄弟受伤时用得也差不多了,这余下的一瓶也要送那久罗遗人用?


小贴士:如果觉得52书库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https://www.52shuku.vip/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传送门:排行榜单 | 好书推荐 | 倾泠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