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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影空来_倾泠月【完结】(90)

  她体力、功力的消耗,毒素慢慢浸蚀,若是浸到心肺时……想至此,他再也顾不得什么,忙扶风独影血膝坐起,然后于她身后坐下,便要以内力为她驱毒。

  “杜康……”风独影低声唤住他,此刻两人皆是外伤内损,qiáng行bī毒,只会是个同归于尽的结果。

  杜康顿住。

  风独影目光望着那一大片密密的荆棘丛,凤目里闪现一点亮光,“去……把那边荆棘砍……五十二枝过来……然后按我说的摆……”她毒素浸体,身上的外伤又不曾愈合,此刻是外痛内竭,连说话的声音都显得有气无力。

  杜康闻言,立时收了手,扶她靠树坐着,然后拔剑去砍荆棘。

  等

  砍回了荆棘,风独影指点他:“以荆棘丛为中宫,两边各隔四丈,东兑宫五枝、西震宫六枝、南坎宫七枝、北离宫八枝;然后西北巽宫八枝、东北坤宫七枝、西南艮

  宫六枝、东南乾宫五枝……”她话说完,胸肺间一阵气闷,赶忙转过脸去,一声轻咳,喷出一口黑血,她抬手拭去唇边的血迹,沉声喝道,“快去!”

  杜康赶忙按她说的做,一刻功夫便已妥当,等他跃回风独影身旁时,王夻已领着几十名黑衣人追到。

  “走!”风独影看一眼荆棘丛外追来的刺客。

  杜康背起她,迅速逃去。

  “追!就在前面!”王夻眼见他们的身影消失,顿如猎人瞅见了猎物般目放jīng光。

  那些黑衣人自然是飞身追去,奔在最前的三人,望见前方有如长带般的荆棘丛,提气纵身便要跃过,可当他们看准了落地点飞身落下时,蓦然脚下冒出大丛荆棘。

  “啊!”

  刹时三声惨叫响起,那三人全都摔落在荆棘丛上,全身都扎满了尖锐的荆棘,那剧痛痛得他们不由自主挣扎着,越挣扎,荆棘刺得越深,血流得更多,痛得更惨烈……

  “慢!”王夻大喝一声,同时身后的黑衣人也看见了前方同伴的惨况,顿都却步,眼见着荆棘丛里同伴凄厉的惨叫着挣扎着,然后渐无声息的死去,一个个都心惊ròu跳。

  王夻又惊又怒,可望着那一片荆棘,知风独影定是设下了陷井,而他一向不善阵法,当即吩咐,“绕过去!”

  可那片荆棘带竟是绵延了数里远,等到他们绕过了荆棘丛时,早已失去了杜康与风独影的踪影。

  “仔细搜!一定要将他们割头剖心,方能消我心头之恨!”王夻目裂牙眦地望着密林。

  而那时候,杜康背着风独影在山壁间纵跃,在密林中奔跑,他不知疲倦地竭尽全力地奔逃着,只为远远甩开那些刺客……就这样,也不知过去多少时辰,当他力竭再也撑不下去一头栽倒在地时,风独影早已昏迷过去,趴在他背上一动也不动。

  他

  趴在地上*许久,终于有了抬头的力气,星月的光辉透过树木的枝fèngshe入,可隐隐绰绰看清四周,前方数道yīn影,似乎是立着巨石,他凝聚四肢力气,却是怎么也站

  不起来,于是负着风独影慢慢爬了过去,近了才看到巨石而成的山壁中隐着个小山dòng。他jīng神一振,往山dòng爬去,当他终于爬到dòng里时,心神一松,耗尽了所有气力

  的他只觉眼前一黑,便再无知觉。

  dòng外,一阵yīn凉的夜风拂过,带起树木沙沙作响。

  天幕上,一轮明月已渐趋圆满,静静的洒下银霜,照着这看似安静却藏着凶杀的高山。

  夜,悄悄过去。

  当杜康醒来时,睁眼看到的是石壁上晃动的光点与yīn影,那是日光透过dòng外的树荫照入投下的,他略动了一*子,背上沉沉的,同时感觉四肢僵麻,接着全身都如蚂蚁在咬般的麻痛,这痛让他清醒,忙转头往背后看去,风独影的身子一半趴在他背上一半跌在地上。

  待那麻痛过去,他忙艰难地翻过身去查看风独影的qíng况。此刻她双目闭阖,唇边挂着凝固的黑色血痕,面上罩着一层灰黑色,以至那张面孔就如蒙尘的珍珠,黯淡得无一丝光泽。他屏住呼吸伸出手……半晌,他松一口气。还好,还有呼吸与心跳。

  吃

  力地扶起风独影,打量一眼山dòng,除了石壁,便是壁fèng里上长出苔藓与野糙,他移动身躯,靠坐在石壁上,然后将风独影抱在怀中,不让她倒在脏污的尘土里。他背

  上的伤一处未曾仔细处理,这大热天里,数日下来不见好,倒是长脓溃烂了,靠在石壁上便一阵钻心的剧痛,可他不理会这些,只是抱着风独影静静地坐着,目光无

  神地望着dòng顶。

  至此,他们可算是穷途末路了?

  怀中的人已完全人事不知,毒xing漫延全身,他已完全无力为她驱毒,过不了多久,她或许就会在这昏迷中无声死去……而这么多日过去,无论是忻城还是王都,都还不见援兵来救。他此刻伤势加重,jīng力耗尽,山里有的是豺láng野shòu,有的是比豺láng更可怕的刺客!

  他目光呆滞地看着dòng外投she的日光,一点一点倾斜,然后又一点一点淡去,他知道这一天又快要过去了。

  山中静悄悄的,静得他能听见蛇虫鼠蚁爬过的声响,可是他知道,那些刺客正往这里奔来,又或者藏匿在什么地方,虎视眈眈的等着他们现身。

  他低头看着怀中的风独影,抬起手,慢慢擦去她唇边的血迹。

  她这二十多年,活得那么辛苦。

  背

  负着杀戮所带来的罪孽,背负着弑兄的痛苦与内疚,*夜夜的在煎熬中坚持,只因她是那样的骄傲倔qiáng,她不愿向命运低头,她不肯向痛苦认输……可如今,与兄弟

  分离,割舍了心爱之人,那支撑她的力量终也是失去,而她还要做大东的凤影将军,还要做这青州的青王,担负着千万斤重担……

  她的余生……他可以望见。

  她会一直这样辛苦地坚持着,一直这样痛苦地活着……直到她jīng血耗尽心碎魂散!

  公子当年将她托付他,希望他能守护她,让她一生过得安宁,可他无能为力,他有负公子所托。

  那至少……带她走吧。

  与其死在那些鼠辈手中,莫若他亲手带她走。

  与其她余生辛苦苟活,莫若他此刻就带她走。

  带着她,他们一起去九泉。

  这样,他们便是同生共死,虽未能做到公子所托,但至少守住了对公子承诺……守护她,直至他与她生命的尽头。

  手伸过去,手掌按在她的颈脖,只要掌下施力……就可以解脱,无论是她还是他,都可解脱,都可摆脱这尘世的一切痛苦与艰辛,去九泉下找等候已久的青冉公子。

  他的手掌按着她的颈脖,一次又一次想要狠心,却一次又一次失了力道。

  他看着怀中的这个人,看着那张黯淡的面容……他想带她走,可他又舍不得她死。

  她辛苦了半生,在他陪伴她的这七年里,他却不曾看过她有一日是活得毫无烦忧快活的。她为天下做了那么多,天下还不曾回报她一日欢愉。

  静静地看着,眼前忽起朦胧的雾气,一滴泪珠自那双永远沉寂无qíng的眼睛里滴下,落在风独影的额头上。

  他的手掌自颈脖上移开,轻轻落在她的鬓旁。

  “阿影,我带你走,你可乐意?”他喃喃着,手指轻柔地抚过她的眼睫,长长密密的仿佛墨蝶停驻,那是高傲qiáng悍的凤影将军身上唯一显得柔软脆弱的地方。

  昏迷中的风独影自然不会有回应,只是眼睫微动,眉头舒展,就仿佛墨蝶轻轻颤动翅膀,即要翩飞而去。

  他早已麻木的心蓦然的痛起来,却唇角一勾,那张没有表qíng的面孔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他知道,她是乐意的。

  抚在她鬓旁的右掌慢慢滑下,再一次落在风独影的颈脖,将体内仅余的真力蓄至掌心,左手牵过风独影昏迷中也紧握凤痕剑的手,将剑尖抵上自己的胸膛。

  他答应了青冉公子要守护她一生,她也说过“若我有朝一日要走了,一定会带上你,若我来不及带上你,你尽管追来就是,绝不让你辛苦独活。”

  所以……她死,他亦死。

  他们共一条命,绝不独活一个。

  天地这一刻忽然变得静极,心神这一刻亦平静如古井,他闭上眼睛,能听到他与她的呼吸,他与她的心跳——同步,一致。

  当手掌扣下,当长剑刺下……他与她,依然会同步——迈上huáng泉。

  “嗄!”

  蓦然,一声嘹亮的鸟鸣惊破了天地的这份安静,紧接着,山中顿时起无数声鸟鸣,仿佛争先恐后的回应着山外的那声长鸣。

  “风独影!”

  而后,一道响亮的呼喊传来,如能上天入地,却饱含着焦灼惶然。

  山dòng里,杜康手一抖,在刹那以为是临死前的幻听。

  “风独影!”

  那呼唤声再次传来,如此的清晰。

  是他!杜康一震,是清徽君的声音。也在这时,怀中的风独影蓦然动了一下,闭阖着的眼眸忽然颤动,似乎在沉睡中挣扎着要醒来。

  “风独影!你要抛下我吗?”

  夕阳如血轮缓落,晚霞如锦缎炽艳,久遥骑着青鸟盘旋于九天之上,冲着下方大山扬声叫喊。这一路,凭着与鸟shòu的jiāo流,终于找到了这里,他知道风独影就在这大山的某处。

  “风独影!我本该与族人共亡,是你硬要救下我,是你硬要与我成婚,如今你却要抛下我,让我一人独存吗?”

  他的声音那样的响亮,在大山间dàng起阵阵回响,惊起山中无数鸟shòu,惊动了山中追杀与找寻的人,也惊醒了山dòng里的人。

  风独影颤动的眼皮终于艰难地睁开,露出静谧如墨泓的瞳眸。

  “久遥……”她的声音轻如呓语。

  “是他。”杜康应道,同时放开了手,心头一松,却辨不出是悲是喜。

  风独影挣扎着起身,在杜康的搀扶下走出山dòng。

  “风独影!你要抛下我,让我再次一个人,从此孤鬼游魂般苟活吗?”

  久遥的叫喊声继续传来,dòng前的他们循着声音,仰道望去,透过树fèng,看见了半空上骑着青鸟的人。

  他来找她了……

  风独影看着天空,凤目里盈盈闪过一抹亮光。

  是了,她还不能死,她qiáng行救下他的xing命,便该负责到底,那是亏欠着他的她唯一能回报他的——无论痛还是恨,都要与他一同走到生命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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