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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赋_倾泠月【完结】(4)

  “人生识字忧患始。”他明明白白的叹息,看着我的眼神是那样复杂,“诚不欺人。”

  “无知无畏还无愁。”我暗暗苦笑。转头闭目,压下心中的酸涩,“可我还是不愿无知。”

  他起身,“走吧。”

  再上去,山路更为陡峭,可他依步履平稳,呼吸规律。我安坐藤椅,看云看山看树看水看飞禽走shòu,万物入眼,心头却是一片空旷。

  到huáng昏时,他终于停下脚步,将我放下,抬首,离峰顶已不远,离他们…也不远了。

  “我们在这休息一下,吃了晚餐再上峰顶。”他打开包裹递给我水囊。

  我接过,顺手递给他丝帕。他接了,没有客气,拭gān额际汗水。

  树森中忽一阵嗦嗦之声,我正诧异,却见他折了两节树枝在手。

  嗦嗦之声越来越近,然后跑出了两只灰色的野兔,极快的从我们面前跑过。我还来不及反应,耳边嗖嗖两声,那两只野兔忽不跑了,颈间各cha着一切树枝,鲜血蜿蜒而下,野糙上流淌着一泓血泉,红绿分明,诡艳的慑目。

  我怔了半晌,转头看他,他看了我一眼,然后移开。那眼神我明白,他希望我看到又希望我没看到。矛盾的却又忧怀的。他没有说话,提起两只野兔走开,再回来时,是光溜溜的已清理gān净的死兔。我看着他生火、烤兔,火光跳跃中,他的脸似在变幻。

  吃完上路前,我看他于路上cha树枝摆山石。

  他摆弄完,注意到我疑惑的目光,道:“这是上峰顶唯一的路,我不想有人打扰。”

  再爬至峰顶,日已沉,天地昏暗,空中浅浅一弯月影。

  我终于来到这里,我站在天支山的最高峰上,我站在山石筑建的流水亭畔,极目望去,苍茫暮色中,远近皆是朦胧的山影,没有霞云飞鸟没有香花秀树没有琴鸣清歌,百世沧桑已过,万载风流已转,天与地这一刻沉寂如水。

  “漂流百战偶然存,独立千载谁与友?”耳边沉吟似天地深沉的发问,浑厚的沉重的。

  “天支擎天已亘古,风云为伴话桑田。”我回首看他,天光此刻模模,可我心如明镜,那你呢?高山流水千古佳话,风玉琴歌万载风流,那我与你呢?

  他的目光望着那迷蒙山野,那样的悠远阔长。

  我们矗立于高高的山峰,我们矗立于苍茫暮色,天宇寂寂,旷野沉沉。

  “山上很冷,我去生火。你休息一下。”他说,转身去拾柴。

  我在亭中石凳上坐下,遥望山峰一点点隐入天幕,阵阵倦意袭来。梦里千峰叠嶂峭壁嶙峋,冷风chuī来不由瑟宿,然后身上一暖,耳边有人轻轻细语:“梦里千岩冷bī身,是否?”

  是啊。迷糊中睁眼,却见峰与峰间一钩新月升起,不由脱口念到:“云峰缺处涌冰轮,果不其然。”

  “呵呵……”听得他的轻笑,我完全清醒过来,抬首环视,此刻山峦青村皆染银辉,想不到不知不觉中竟睡着了这么久。他早已在亭外燃起一堆火,而我身上也披上一件厚厚的雪裘。

  “不知白风夕与玉无缘当年赏的那一轮月是否圆些?”他遥望山峰间那弯斜斜升起的月。

  碧落赋-----作者:倾泠月

  碧落赋3

  “无论月圆月缺,那一夜,他们知已相逢,共话前生,琴歌相和……于他们已是圆满。”我起身,走至亭边。

  “他们琴歌相和吗……”他移首看着我,然后起身走来,“这里没有琴,我也没有玉公子的绝代才华可当场赋歌一曲,所以我为你舞一回剑罢。”他从袖中掏出一支紫玉箫,递至我面前,“你肯为我chuī箫一曲相和吗?”

  我抬首,看着面前的人,看着那两道浓墨画就的仿似随时yù破额飞去的剑眉,看着那双儒雅却隐蕴锋芒的眼睛,伸手接过了箫。

  在这个天支高峰上,曾有高山流水那段千古知音佳话,他们最后携琴于此,然后永远的消失在世人的眼中。在这个石亭中,曾有白风夕玉无缘琴歌唱月,他们最后只留一段知己qíng谊,然后转战天下各得归途。

  我与你……今夜我与你,在这个流传着美丽传说的地方,你为我舞剑一回,我为你chuī箫一曲,最后……我们又会是如何一个结果?

  箫音飞起,无拘无束的飞向月梢,代我向月娘问一问,我这满怀的思绪,我这满心的祈望,终是化为流水一场,还是镜花一片?

  剑光绽起,雪芒飞溅,月也暗淡了光华,青峰绝壁上,但见银虹飞绕。

  “君不见昆吾铁冶飞炎烟,红光紫气俱赫然。

  良工锻炼凡几年,铸得宝剑名龙泉。

  龙泉颜色如霜雪,良工咨嗟叹奇绝。”

  一声吟哦破开如雪的剑芒,和着箫音,朗朗直邀月华。

  “琉璃玉匣吐莲花,错镂金环映明月。

  正逢天下无风尘,幸得周防君子身。

  jīng光黯黯青蛇色,文章片片绿guī鳞。

  非直结jiāo游侠子,亦曾亲近英雄人。”

  吟声略顿,箫音依畅,剑锋如泉,玉珠飞洒,那人半空飞跃,衣衫轻扬,仿似矫龙。

  “何言中路遭弃捐,零落飘沦古狱边。

  虽复沉埋无所用,犹能夜夜气冲天。”

  吟声再起,却是一派轩昂,声震百里气入霄汉,剑光也在刹那变幻,雪消虹断,却是huáng沙漫天之壮,川河奔放之雄,焰卷红尘之烈……

  箫音何时止了,剑舞何时休了,我恍然不知。

  只知那轮明月如霜,只知那道身影如山,只知那双眼睛望向的是九天,只知那回鞘的宝剑犹在龙吟……

  当年,风惜云还未为一国之王时曾化身白风夕làng迹江湖。

  当年,乱世纷弋还未起时玉无缘曾千山风雨中飘然独行。

  他们那时相遇,赤子丹心,留下琴歌一曲,风流后世,可也仅仅如此。

  而我们,此刻,于这高山流水畔的箫剑相和可也会流传百世?

  而我们,箫剑之后又如何?

  我们,会如何……

  朝日升起,霞光万丈,云雾飞绕,青山如翠,花鸟如画。

  那是天支山上最壮丽的景观,而我们却要离开。

  下山时经过他昨日用树枝、石块摆下的阵,只见几滩鲜血。他很平淡的看着那些血,然后回头看着我,目光一下又变得那般的幽沉。

  他送我到农家院外。

  进门前,我回头看他,他看着我。

  那目光似叹息,似有不舍,似是无奈,更多的是一种我也无法探究的复杂深沉。

  我转身,回头,长袖轻轻落下,掩起我紧握的拳。

  我叹息出声,没有掩示也无需掩示,我本就要他清清楚楚的听明白,我要他明白我的惋惜我的遗憾。

  中午时,二哥却来了。

  我有些奇怪。

  “云cháo叫我来的。”二哥却这样告诉我。

  我听闻此言,瞬息涌上心头的是一份恼怒。他难道以为我会……哼哼,他也太小看我萧玄了,我……我何至于忧怀伤qíng吗?

  二哥自小就与我亲近,一看我神色便知我心中所想。

  “玄儿,我来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二哥道,眉头略略皱起,有些烦恼的叹口气,“你会明白的。”

  我疑惑,二哥却不再说话。

  一下午,二哥都伴着我,我习字,他为我研墨,我看书,他为我弹琴,仿又回到少时。自他第一次踏出家门后,我们已鲜少有这样的时光了。

  傍晚,我与二哥沿着农家院前那条小河散着步,远处的农田里还有在忙活的农人。

  “人生歧路知多少?试问桑田问耦耕。”我望着农田远处那袅袅炊烟,“二哥,你说我嫁个种田的如何?”

  “玄儿,云cháo是人中之龙,可是……”

  我回首看着二哥。

  二哥没有看我,他的目光投向了远处的夕阳,“我心底里倒真不希望你和他一起。”

  我闻言讶异,可我知道二哥这样说定有他的道理。

  “玄儿,你是我们萧家最宝贝的,你不知道江湖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二哥的目光收回落在我身上,那样的沉重。

  变故发生得那样的突然,冷风袭来时我已被二哥揽进怀里。

  “闭上眼。”

  耳边听得二哥这样吩咐,我依言闭目,刹那身体似在空中飞旋,头一阵发晕,然后感觉温暖的手臂将我重新抱住,耳边有刀剑相击之声,还有利刃刺入ròu体抽离时血液喷发之声,隐隐夹杂着闷闷的痛呼声,黑暗中,一切的声响是那样的明显,我手握成拳,但盼着快快过去,只希望二哥无事。

  “可以了。”耳边再次响起二哥轻柔的声音,我睁目,眼前的二哥依是白衣如雪,没有任何伤痕,我不由松了一口气,移首,地上只多了几滩鲜血。

  “果然来了。”二哥叹息,“这里不能留了,我们现在就回家去,他们总不敢随意闯进都统府。”

  “也好。”我虽不知江湖事,可看看地上那几滩血却也知事qíng严重,“立刻就走吧,免得连累农家。”

  回到家已是深夜,父亲对于我这么快且这么晚回来了极是奇怪,但也没有多言,只是让我好好休息。

  晨间起来,发现府中守卫森严,想来二哥已都跟父亲说了。

  我叹了一口气,二哥入江湖数载,但从未惹过恩仇回来,近来唯一接触的江湖人是云cháo,想来而今这些皆是因他而起了。他到底是何人?只是二哥能与他相jiāo,自不会是邪魔之徒。

  一日过去,府中安然。

  晚间,我看罢书,正想收拾就寝,烛光一晃,房中弥漫开一股甜香。

  我放下手中书,转头,便见窗边立着一人,罗衣胜雪,娇容胜花,只是眉间的煞气折了几分颜色。

  我与她静静对视。

  “想不到你还有几分胆色。”半晌后她开口,移步缓缓向我走来,腰肢纤细,行动扶风,当是婀娜多姿。

  “这位姑娘夜间造访不知何事?”我起身,捧起桌上还冒着热气的茶杯。必要时摔杯作警,就不知守卫能否赶及,毕竟她能无声无息的潜入都统府,那份能耐远非府中守卫可比。

  她目光溜过茶杯,淡淡一笑,缓了脸上的煞气,顿生出几分媚态,“我想看看折尽天下男儿的萧玄到底是什么模样,竟令铁石心肠的云cháo也对你另眼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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