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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池春_九斛珠【完结+番外】(114)

  即便久经宫闱起伏,南平长公主还是眉心一跳。

  事涉皇嗣,不论如何,她必然要听完谢璇的话再做打算。瞧了一眼旁边显然有些茫然的唐夫人,晓得谢璇并未将事qíng告诉旁人,南平长公主当即道:“跟我来。”旋即招来女官,让她好生服侍着客人。

  唐夫人也未探究,依旧安心坐着喝茶。

  这头长公主带着谢璇到了内室之中,将一应女官丫鬟全都屏退,指尖捏着那枚红豆,端端正正的坐在圈椅里,面色严肃,“说吧,怎么回事。”

  谢璇来之前已然深思熟虑,此时更无隐瞒,深吸了口气,道:“除夕夜太华殿里的事qíng我也听说了,三公主出生时是元靖十六年十一月三十,而靖宁侯府的韩玠,也是在那一夜出生。除此之外,他的身上有宁妃娘娘口中的红豆胎记,而他出生的那晚,曾有人闯入靖宁侯府抢走刚出生的婴儿,最后被韩将军追回。”

  她口中所说的都是宫廷中严令封锁的消息,那红豆胎记的事qíng,外人并不知晓,南平长公主面色陡然一变。

  谢璇顿了一顿,抬眸郑重道:“长公主殿下,宁妃娘娘诞下的是龙胎,是皇上的血脉。就算有人想要偷龙转凤,一介宫廷侍卫,未必真有胆子损伤龙裔,扼杀皇子。当年那个死在乱葬岗的孩子或许是靖宁侯府的幼子,而宁妃娘娘的孩子,或许还活着。”

  “还活着?”南平长公主霍然站起身来。

  谢璇依旧跪在她跟前,郑重的点了点头。

  “这些事qíng……”长公主不可置信的看向谢璇。她当日只是在太华殿里听到了赵文山所说的那些,至于这背后的事qíng,并未亲历。只是后来得知三公主并非皇帝亲生,宁妃的孩子已经死在了乱葬岗,其间内qíng还是后来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弄明白的。

  可谢璇一个十三岁的姑娘,竟然会知道这些?

  就算玉贵妃知道内qíng,也不可能将这些宫廷秘辛告诉恒国公府,更不可能告诉谢璇。如今谢璇是带着韩玠的红豆而来,她竟然能跟诏狱中的韩玠取得联系……南平长公主目光微沉,俯视谢璇,“谁告诉你的?”

  谢璇仰头,平静的道:“是韩玠。”

  南平长公主死死的盯着谢璇的眼睛,并未在其中看到波澜。谢韩两家的jiāoqíng她知道,但是韩玠竟然会将如此隐秘之事告诉谢璇?这背后显然有许多值得深思的事qíng,然而这个时候,长公主却顾不到这么多,她心中关注的,只有那个孩子。

  跪在跟前的少女面色坦然目光坚定,并不像是说谎的样子。南平长公主了解陶青青,这一年的接触中,对谢璇也渐渐有所了解,她审慎的考虑了好半天,才伸手将谢璇扶起,“还有什么没说的?”

  谢璇站起身来,因为跪得久了,膝盖隐隐发麻。

  这个时候,南平长公主是唯一的救命稻糙,她不敢有半点怠慢,又补充道:“韩玠纵有此猜测,却也不敢万分确信自己的身份。如今他身在诏狱,没有半点面圣的机会,长公主殿下,晋王故去,太子被囚,皇嗣之事绝非儿戏,半点希望都不能掐断,还望殿下能够垂怜,给韩玠博得面圣的机会——到时候真相如何,自能分晓。”

  手里那枚红豆已经被握得滚烫,南平长公主自然明白这件事有多么重大。

  元靖帝膝下子嗣单薄,晋王故去,太子以谋逆之罪下狱,xing命也未必能保全,届时就只剩下了素有痴傻之名的越王。就算抛开江山承继的千秋大事,单单论皇嗣血脉,就算元靖帝膝下子嗣繁多,在得知皇家血脉流落在外的时候,她难道还能坐视不理?

  素来镇定的南平长公主稍稍有些不可自抑的颤抖,撇开了谢璇,独自坐在圈椅里,埋头沉思。

  好半晌,南平长公主才站起身来,挺直了腰背,“我这就入宫求见皇兄!”

  皇宫之内的泰和殿,元靖帝披着明huáng色的外袍独坐在龙椅上,身影稍稍佝偻。从除夕夜至今,短短十数天的时间,却几乎叫他心力憔悴——人生走到了傍晚,许多事便开始力不从心,这个时候,他比任何时候都渴望说一不二的qiáng权,愈发贪恋身下冰冷又威仪的龙椅。

  案头的奏折几乎堆成了山,他已经连续四五个夜晚未能安眠,安神香和太医开的药都不管用,每个夜晚挣扎着睡一两个时辰,到此时,就有些jīng神不济。

  大太监薛保轻轻的推门进来,恭恭敬敬的回禀,“皇上,南平长公主求见。”

  “不见。”元靖帝习惯xing的拒绝。

  薛保偷偷看了看藏在奏折后的明huáng身影,心里有一瞬的犹疑,最终还是没有在长公主和皇帝之间阳奉yīn违的胆量,将长公主jiāo给他的铜制虎印双手奉过头顶,“皇上,长公主带了这个。”

  元靖帝颇不耐烦,低头扫了那虎印一眼,又是皱眉。

  赵文山拿玉牌求见,南平奉虎印前来,这一年还真是特殊,多少珍藏着的宝贝都被拿出来了。他揉了揉双鬓,声音低沉,“宣。”

  南平长公主走进殿里的时候,元靖帝已经坐直了身子,待长公主行礼完毕,便道:“平身。”旁边薛保捧着茶盘过来,元靖帝瞧了瞧南平长公主,便朝薛保吩咐,“放下茶,出去吧。”

  薛保并不敢抗命,只好恭顺的退出去。

  殿内只剩下兄妹二人,南平长公主的qíng绪稍稍有些激动,走至元靖帝跟前,将那枚沁了掌心细汗的红豆托在掌心,恭恭敬敬的道:“皇兄,臣妹执意求见,是为了一件关乎皇嗣的大事。宁妃娘娘的那个孩子,或许还活着。”

  “啪”的一声,元靖帝手里的茶杯跌落在御案上,温热的茶水四散开来,浸透了群臣的奏章,随即蔓延到案边,滴滴答答的落在地毯上。

  元靖帝不可置信的猛然盯向南平长公主,“你说什么?”

  “宁妃娘娘的那个孩子,背上有红豆胎记的男胎,或许还活着。”南平长公主压低了声音,隐隐藏着激动,“当年那个孩子,也许并没有死在乱葬岗。他还活着,如今就在狱中。”

  “谁!”

  南平长公主缓缓道:“青衣卫南衙镇抚使,靖宁侯韩遂之子韩玠。他与三公主同一个晚上出生,据秘奏所言,背后也有红豆般的胎记。臣妹虽不能断言他就是宁妃之子,但如此巧合,又事关皇嗣,不敢稍有怠慢,才会执意求见皇兄。”

  韩玠?元靖帝愣了一下。

  他当然知道韩玠。

  那个马术jīng绝、才能出众、善体圣意的朝堂新秀,他曾欣赏信任过的镇抚使。挺拔俊逸的容貌在脑海中乍然浮现,元靖帝清楚韩玠,也熟悉宁妃,两相对比之下,竟也隐隐觉得,他们的容貌似乎也有相似之处。

  心里有些怀疑,却又有隐隐的激动升腾,他忖度了好半天,才宣蔡宗入内,吩咐他将韩玠带来。

  蔡宗神色骤变,却不敢多言,只能依命而去。

  南平长公主府中,谢璇和唐夫人对坐在客厅里,各自焦灼。

  一直等到夕阳斜照的时候,长公主才姗姗来迟。她一进了府门就直奔客厅,瞧见两位客人的时候,面上含笑,顾不得挥退旁人了,忙道:“皇兄召见了韩玠,他的xing命暂时无忧。”

  唐夫人虽不明中间qíng由,闻言却是长长舒了口气,谢璇则开心得几乎蹦起来。目下韩玠处处被动,就是因为被扣了谋逆的帽子,在元靖帝盛怒之下,无法面圣陈qíng。如今既然被召见,总还有机会详细分辨自救,更何况,如果他真的是宁妃之子,那么元靖帝的态度,就可能彻底翻转。

  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南平长公主想留二人用饭,应唐灵钧和谢澹还在府中焦急等待,唐夫人和谢璇便辞谢回府。

  到得府中将这结果一说,唐灵钧和谢澹自然欢喜无比,数日来悬在头顶的利刃暂时挪去,剩下的就全是好奇了。

  谢澹倒还能按捺得住心思,唐灵钧就有些抑制不住,“那颗红豆究竟是什么意思?长公主见了它,当真就入宫面圣去了?”

  “那还能有假。”谢璇抿了抿唇。

  “我是说那个红豆,”唐灵钧百思不得其解,“我跟澹儿猜了半天,也没猜出所以然来。”

  谢璇嘿嘿笑了笑,“那就继续猜吧。”旋即朝唐夫人行礼道:“今日之事,多谢夫人出手相助。我和澹儿离府已有两天,恐怕长辈们都很担忧,这就告辞了。”

  唐夫人只笑了笑,“我叫人送你们回去。”

  “我送吧。”唐灵钧自告奋勇。

  谢澹晓得唐灵钧送他们回府是个什么目的,便道:“灵钧哥哥也还没用饭呢,这一来一回太耽误时间。这两天京城各处都是兵马司的人,我和姐姐回府的路又不远,无妨的。”

  唐灵钧伸手便在谢澹额头一敲,“不叫我送,怕我吃了你们?”

  旁边唐夫人瞧着三个孩子闹腾,自然也能察觉出其中的小心思。

  自打去年唐灵钧提出喜欢谢璇之后,唐夫人就留了意,期间也麻烦了长公主几回,看来看去,对谢璇这个姑娘也很满意——她出身铁勒,唐樽也是直率仗义之人,于这些门第之事并不看重,谢缜和罗氏的那些纠葛在唐家眼里并不算什么,姑娘家的心xing好,那是最要紧的。

  唐夫人瞧来瞧去,也挺满意,要不是出了除夕的那件事qíng,恐怕这个年节里就到谢家打探谢璇亲事的口风去了。

  而如今,她见识了谢璇对于韩玠的态度,那颗温热的心就有些凉了——

  在谢家长辈严令不许多事的时候,谢璇却为了韩玠违拗长辈的意思,彻夜不归、深入诏狱,自作主张的求见长公主,这所有的行为放在京城这些娇养着的姑娘里是极出格的,可见谢璇营救韩玠的决心。

  唐夫人是直率之人,对于谢璇这等行为并无轻蔑之心,反倒十分敬佩。只是谢璇对韩玠的重视昭然若揭,韩玠待谢璇又是那样上心,两下里虽然退了亲,如今却露出了旁人未曾察觉的qíng意,这样的郎qíng妾意,叫人望而却步。

  而韩玠的那一粒红豆,除了谢璇之外竟无人能明白其中涵义。能说动长公主去求见元靖帝,能让元靖帝改了主意召见韩玠,足见其中藏着多么重要的事qíng。

  韩玠将这一切告诉了谢璇,谢璇甘愿为他冒险,这说明什么?

  唐夫人心里一清二楚。

  她有些惋惜,见儿子还执意要送,就有些心疼了,“算了,六姑娘和澹儿回去,自然要给谢老太爷一个jiāo代,你若跟着过去,岂不又是个麻烦?若怕有事,我派个得力的车夫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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