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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池春_九斛珠【完结+番外】(140)

  谢璇记得当初她去找高诚的时候,他可是上来就把剑挑向她的脖颈,暗沉的夜色里,那一身冷厉凶悍甚至不近人qíng的气息叫人敬惧。而今日……那张涨红的凶恶面孔在眼前晃来晃去,谢璇努力憋了半天,到底是没忍住笑出声来,险些被茶水呛到。

  温百糙默默的递上帕子,脸颊竟也有些发热,“王妃就当没看见吧。”

  “嗯,没看见。是我忘了敲门,突兀打扰了。”谢璇嘴角抽动,尽力往正事上想,“眼看就要入夏,姐姐这边都准备好了么?”

  “已经备好了,王妃难得过来,不如掌个眼?”

  谢璇便不耽误,跟温百糙去厢房里细看。

  回到信王府,谢璇便迫不及待的跟韩玠说了今日在红螺巷的见闻,韩玠也觉得有趣,“高诚就那么坐着,等包扎好了才走?”

  “是啊,而且还红着一张脸。其实温姐姐都没害臊呢,他居然……”谢璇摇头笑了两声,“不过我瞧温姐姐那神qíng,倒不像从前那样对高大人冷淡了。我真好奇他们的故事,可惜不敢问。”

  韩玠但笑不语,将一粒软软的丸子夹到谢璇碗里。

  用完了晚饭后散完步,韩玠并未陪着谢璇回屋,只嘱咐谢璇早点休息,不要等他。

  自成婚以后,韩玠这阵子颇为清闲,寻常都是带着谢璇在王府里散步一圈,夫妻俩便各自看书练字或者是下棋取乐。才成婚蜜里调油的小夫妻,做什么都是高兴的。今儿他忽然忙起来,谢璇颇为诧异,猜得是有要事,便未多问。

  暮chūn深夜,整个信王府都静悄悄的,此处远离闹市,除了前厅还有灯火之外,整个后院都是黑漆漆的——今夜天色yīn沉,乌云遮月,若没了灯笼取亮,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韩玠是走惯了夜路的,无需提灯映照,出了书房后屏退随从,独自到后院散心。至无人处时,才步履迅捷的穿梭过王府后院里的山石花木,没发出半点动静。

  到得莲池边赏景用的水榭,他缓了缓脚步,拂平衣袍,进入其中。

  “拜见信王。”高诚已经在黑漆漆的水榭里等着了。他身上是纯黑色的夜行衣,高壮的身子隐藏在门扇背后,呼吸时也没什么动静,要不是他自己出声,韩玠都未必能发现他。

  韩玠随手关上屋门,淡声道:“高大人回来得好快。”

  “廊西之势危急,不敢不昼夜赶路快马加鞭。”

  韩玠便笑道:“坐着说吧。已经见过父皇了?”

  “奉皇命行事,回京后自然要先去复命。”高诚声音一顿,徐徐道:“果然如信王所料,皇上得知此事后恼怒异常,只是并未发作,吩咐我回家待命。之后宫中并无没有点动静,唯有首辅大人被召入宫中议事,出来时面色如常。”

  “事涉庸郡王,父皇会比对谁都用心。那边果真有宝藏?”

  “在廊西最西边的云麓山里,外面防备得极严,轻易难以进入。没想到那种穷山恶水,竟会藏有宝藏,恐怕跟从前那些失散的军队有关。庸郡王偷偷取了多年,可真能隐忍。”

  “他在廊西如同软禁,数十年磨一剑,也是常qíng。看到里面的qíng形了么?”

  高诚摇头道:“进不去。”

  “以高大人的武功,也难进入其中?”这一点倒是叫韩玠意外。

  高诚便道:“云麓山那一带山势非常险峻,且庸郡王做事周密,防范极严,能走的几条路都设了岗哨,我怕打糙惊蛇,未敢擅动。只是回来的路上碰见了熟人——”他在暗夜里扯了扯唇角,“从前冯英在的时候,他收过一个徒弟叫夏明,在冯英犯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一回,竟叫我在云麓山外碰见了他。”

  “夏明?”韩玠虽不认识此人,对这个名字却有印象。当时冯英倒台,牵连出了一大批跟他有瓜葛的太监,全都处死,其中就有人提到这个叫夏明的人。只是那时夏明早已逃逸无踪,宫城内外查不到他的踪迹,就连出宫的记档上也没什么痕迹,叫韩玠疑惑了很久。

  高诚续道:“他运了一车金银,绕廊西边缘无人的地方,走雁门关南面的巍城,jiāo给那里的知府后便回了云麓山中。那知府不声不响的,在朝里也没什么建树,却原来还藏着这样的事qíng。”

  “如果我没记错,那知府应该叫贺赢,年纪应有五六十?”两人坐得近,韩玠见高诚点头,便恍然道:“三十年前他也算是京中才俊,后来因夺嫡的事被先帝贬谪,皇上登基之后,便也没重用过他,熬了几十年,才到知府的位子。”

  “如今看来,他这藏而不露,怕是另有用处。”

  韩玠沉默了半晌,才道:“这些事自有皇上定夺,他这官位怕是不长久了。有劳高大人漏夜前来,我还有些细节不明白。”便将疑惑一一道出,高诚慢慢解答。

  在明面上,高诚跟韩玠几乎没什么往来,这回也是事关重大高诚才偷偷的赶来信王府,自是多留不宜。说完了正事,他便想起身告辞,却听韩玠慢悠悠的道:“这一趟廊西去得凶险,我听说高大人受伤了?”语气里,却陡然添了调侃的意味。

  两人在青衣卫相识相jiāo并互相赏识、结为同盟,哪怕韩玠成了王爷,当初作为朋友的jiāoqíng还是在的。

  高诚一听这个,便知是谢璇说的,难得的表露歉意,“今日唐突了王妃,是我做事不周。殿下要计较么?”

  “当然不是计较这个,只是我有些好奇——”韩玠转头看着高诚,暗沉的夜色里只能看清他的轮廓,根本无法想象高诚窘迫红了脸是什么样子,就有些遗憾,叹道:“高大人一向不近女色,对这位温姑娘,倒似乎很特别?”

  高诚笑了一声,“这似乎无关朝政大事。”

  “也未必。璇璇很钦佩她这个温姐姐,不肯轻易召命,有事大多会找上门。若高大人跟温姑娘有旧,往后我就提醒着她,不再如此莽撞。况且我跟高大人背后都有许多人盯着,也该少去玄武南街,免得被有心人注意,反倒令她麻烦。”

  这样一说,高诚就明白过来了,“殿下是怕有人盯上百糙?”

  “高大人消失了这么久,回来面圣完了就去玄武南街,可见温姑娘有多重要。京城里对高大人虎视眈眈的不少,你觉得他们会如何?”

  “有些人做事不择手段,若是不能奈何我,怕会把主意打到百糙头上,用作要挟。”高诚瞬间明白,“多谢殿下提点!”

  韩玠便就势道:“璇璇的那两个成衣坊能做到今天,大部分都是温姑娘出力。她打算给温姑娘单独买个宅子,就在我王府附近。只是不知道,高大人会否介意?”

  他最后挑起的笑问里藏着揶揄,显然还是不肯放过。

  高诚跟韩玠说话,向来一点就通,知道他想问什么,便有些沉默,许久才道:“以前的事说来话长,另寻时机吧。只是温百糙对我很重要,若她能得殿下照拂,高诚感激不尽!”

  “高大人为朝政奔忙,温姑娘对衣坊出力,应该的。”

  “谢殿下!”高诚也不多逗留,起身朝韩玠一揖,踏夜色而去。

  待他走远,韩玠也出了水榭,往黑漆漆的夜空瞧了一眼,便飞身掠过莲池,悄无声息的出了王府。

  靖宁公府。

  韩遂是惯于征战之人,驻守雁鸣关许多年,早已习惯了每日练兵和厮杀征战。如今一旦赋闲在家,且养了二十年的儿子被人夺去,心qíng郁郁是难免的,晚饭后到兵器房里取了一把七八十斤重的大刀,一整套刀法练下来,气喘吁吁。

  韩夫人知道丈夫的不甘心,一直在旁边看着,等他练完了,才同丫鬟捧着毛巾上前,给他擦汗。

  夜空漆黑,只有周围挑着的灯笼散出昏暗的光芒。远处,忽然有个人影疾奔而来,到了韩遂跟前的时候贴着耳朵禀报,“父亲,玉玠来了。”

  韩玠?

  听到这个名字,韩遂手上的姿势便是一顿,随即道:“走!”

  “去哪里?”韩夫人没明白,追着问。

  韩遂脚步稍停,想了想便道,“你也一起走。”

  一家三口直奔韩瑜的书房而去。夜已经深了,书房外除了一个值夜的小厮,旁人都已被韩瑜遣走,里头黑漆漆的没有灯火,韩瑜也不要人伺候,推门进去,摸黑走到内室,关严了门窗之后,才敢点起蜡烛。

  灯火燃起,渐渐的照亮内室,韩玠原本安安静静的站在漆黑里,此时才单膝跪地道:“父亲,母亲。”多年的养育之qíng铭刻在心,他躬身抱拳,为这么久的刻意避嫌疏远而歉疚。

  韩遂是有心理准备的,忙将韩玠扶起来,也不分什么皇家臣子,将韩玠按在椅中。后头韩夫人全然没料到会是韩玠,愣怔着在那儿站了片刻,就有眼泪滚了下来,“玉玠,是你?”

  “母亲。”韩玠拖过一张椅子,“请坐。”

  他这样深夜赶来,自然是有要紧的事qíng,韩遂不敢耽搁,往韩夫人手背拍了拍示意她镇定,这才开口道:“这样急着赶过来,难道是为了廊西的事?”

  “皇上派高诚去廊西查探,高诚已经回来了,那些事,全都查实。”韩玠的目光扫过韩遂和韩瑜,父子三人心意相通,他也无需赘述,只是道:“高诚还发现,那些银钱自廊西送出来,由越王调度的时候,是经了巍城知府贺赢的手。”

  对于贺赢这个名字,韩遂父子并不陌生。

  雁鸣关外的将士驻守边塞,关乎粮糙的事上京城会跟贺赢打jiāo道,韩遂父子对他十分熟悉。未料那个不得志的半百老头竟会是越王和庸郡王之间的线,两人各自诧异。

  韩玠不能多耽搁,便将今夜高诚所述拣要紧的说了,父子三人共议对策。

  旁边韩夫人对这些知之甚少,今夜能够前来,还是韩遂怜她许久未见韩玠才特意带来的。即便知道眼前这尊贵挺拔的青年并非亲生儿子,然而多年养育,那份感qíng又如何磨灭?

  她沉默着听父子三人议事,qíng绪由喜而转悲、转忧,肚子里攒了许多的话想说,却不能尽吐。直到他们说完了正事,韩夫人才有机会cha话,道出最担心的事qíng,“我听说你为了纳侧妃的事qíng,跟皇上闹得很不好?”

  “皇上bī我纳侧妃,我不愿意,他自然生气。”韩玠轻描淡写。

  韩夫人却着急,“怎么还是这样拗!你跟他本来就没感qíng,再这么闹下去,不是把自己往死路上bī?不过是个侧妃而已,他要你娶,你从了就是,何必在这等无关紧要的事上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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