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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池春_九斛珠【完结+番外】(149)

  丧礼的第五天,在高阳郡主悲痛的坚持下,陶妩的灵柩送殡入土。

  隔日,小皇孙思安便被抱到了皇宫之中,由元靖帝亲自派人照料。随后,宗人府也在皇上和平王妃等几个亲近之人的见证下,将陈思安记在了傅氏名下。

  端亲王那里偃旗息鼓,平王妃这里心满意足,元靖帝于是开始安排后面的事qíng——端亲王已然被踢出了局势,作为皇帝的兄弟,除了本本分分的享受尊荣之外,他再难有什么权力,甚至因为在元靖帝的试探中频频露出野心,被暗着敲打重罚了一番。

  朝堂之上,傅家的人渐渐有了起色,韩玠也在元靖帝的授意之下,重归朝堂。

  自打入了腊月,天气愈发寒冷,过了腊八、赶上小年,京城各处过年的喜庆气氛便愈来愈浓烈。

  这是谢璇在信王府第一次过年,又是跟韩玠在一起,便着意筹备。她这个信王妃的位子在府中自然是稳稳当当的——以韩玠那样天天把她捧在手心里,不时就要抱着来去的做派,信王府的下人们谁还不知道这王妃在信王心里的位子?

  外头诸事自有长史司打理,里头也有女官照应安排,只是许多事还要谢璇亲自来拍板定案,光是为各府筹备礼物的事qíng,就将谢璇忙了个头晕脑胀。她从前没有主事过,哪怕从前嫁入靖宁侯府,凡事也都由韩夫人和大嫂打点,她几乎是帮不上什么忙的。没有吃过猪ròu,只见过猪跑,把握分寸的时候难免犹疑不定。

  韩玠瞧在眼里,只是道:“费这么多神思做什么,愿意亲近的也不在乎这点,不愿意的,把王府全都给他,也是那样。”

  话是这么说,可毕竟是一座王府,元靖帝膝下唯一一个活着的儿子,即便是半路认祖归宗的,也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谢璇不能帮他在外面的朝堂起伏里出太多力气,至少也不能拖后腿,这些事上还是要尽力做得漂亮些,于是埋着头继续啃。

  木叶如今技艺愈发jīng进,每日变着花样儿的给谢璇做好吃的,冬日里活动得少,连着吃了几个月,近来又变本加厉,韩玠将她抱在怀里的时候,便发现了不同,低声感叹,“嗯,丰满了不少,回头我得重赏木叶。”

  被谢璇踩着脚尖,狠狠揉了揉。

  韩玠仿佛不曾有半点痛感似的,也用力将她抱进怀里揉了揉,逗得谢璇飞红满面。

  腊月二十九那天,廊西那边传来战报,说山匪顽抗、深雪之中易守难攻,前去征缴山匪的大军几乎全军覆没,却终究未能克敌。

  元靖帝看过奏报之后拍案大怒,立时召韩玠入宫。

  ☆、第120章120

  韩玠从宫里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大好看。

  谢璇倒一杯温热的茶给他,慢慢的帮他揉着双鬓,“皇上又为难你了?”

  “也不算为难。”韩玠的声音有点紧绷,“只是廊西兵败,皇上打算调派雁鸣关内的兵,开chūn后协助廊西守军征缴山匪。”

  既然是涉及雁鸣关,恐怕就又触及韩遂父子了。谢璇软暖的指尖在他双鬓慢慢揉着,声音也是温暖的,“那他召你做什么?”

  “想利用我剿匪,又怕我染指军权后威胁他的帝位。璇璇,”韩玠的眉心被她揉得舒展开,伸臂将谢璇拉进怀里,哂笑,“世上怎会有如此可笑之人。”

  谢璇晓得韩玠的苦闷,便环住他的脖颈,微微笑道:“那是因为玉玠哥哥太厉害了,那几年你在青衣卫的时候,皇上那样擢拔你,可不止是因为马术吧?看着儿子比自己能gān,太子和越王又相继翻船,廊西这阵子正闹着山匪,他会有忌惮也是能理解的。不过说起来,我也觉得奇怪,皇上他就算昏聩,这一年里你却始终守着本分,没有任何染指皇权和军伍的意思,怎么他还是防得这样紧。你不觉得这很奇怪?”

  “奇怪?”

  “从早年你进了青衣卫,就渐渐的离皇上越来越近,也揣摩得出他对臣子的态度。你仔细想想,那时候他对别人,也是这样么?忌惮臣下权位过高,又拉又防,不少帝王做过这样的事qíng,可皇上对于你,却做得太过了。”她靠着韩玠的胸膛,随手拿剥好的核桃来吃,“闲着的时候我也琢磨过,皇上对你的提防固然像他的脾气,却未免太深——倒像是有人一直在他跟前提醒你和韩将军的关系,挑拨皇上似的。”

  韩玠皱了皱眉。

  他平常于朝堂上花过不少的心思,只是自越王bī宫失败之后,便少了围绕皇权的机谋,而把更多的心思放在正经事上——譬如天下最重的民生,以及目下兵部及各处军队里的弊病。

  前世驻守雁鸣关外,见过百姓生存之艰难,也清楚军伍里许多流弊,只是那时无能为力,此时既然有了王爷的身份,还是不愿放任下去,想出些力。就算不能对军伍说什么,关系民生的事qíng上,却是着实花了心思的。

  这样一来,自然就少了时间琢磨这些细枝末节,反不如谢璇看得明白。

  “说说看。”他瞧向谢璇,眼里如有亮光。

  “朝堂上关于你身世的那些传闻我理不清楚,不过皇上新近提拔的那个掌印太监,你有注意过他么?”

  “仓促间新上来的人,以前没在御前当过大差事,不如冯英和薛保老练。”

  “仅此而已?”谢璇挑眉一笑,“你就没发现,刚进青衣卫的时候,首辅郭舍、掌印太监冯英相jiāo甚密,还意图把青衣卫的都指挥使蔡宗拉过去,也都与越王有往来。后来三个官职都换了人,卫忠敏跟你抱负相同,高诚与你脾气相投,就只有司礼监——从冯英、到薛保、再到如今这个刘……”

  “刘德。”

  “对,刘德,他们三个竟然万分一致的不喜欢你。薛保投靠了越王,宫变事败后被处置,这个刘德呢,也似乎对你只有恭敬吧?我瞧他对思安,都比对你上心。这不奇怪么?”

  韩玠瞧着她煞有介事的分析,从恒国公府的六姑娘到如今的信王妃,她主理着府中事务,潜移默化之中,渐渐也有份从容的气度。这样的谢璇比之从前的懵懂小姑娘更加迷人,韩玠揽过来在脸上亲了亲,“如此说来,确实奇怪。”

  “平常你总说司礼监权柄过重,不该凌驾在内阁之上,可司礼监不会这么觉得,他们只会想牢牢握住权力。吃到嘴里的ròu,谁愿意被人拿开?就算你没有宣之于口,然而既然心存此念,做事时总会泄露一二,旁人未必不会察觉。兴许他们是怕你当权后真的裁减了司礼监的权力,所以才百般做梗,叫皇上时时疑你。皇上宁可培植思安这个体弱又不懂事的婴儿,想用你的才华又处处提防,未尝不是因为谗言。”

  这也不无道理。

  掌印太监伺候着皇上的日常起居,比起正襟危坐时的君臣对答,这些人无意中的言语却能潜移默化的影响元靖帝的判断。从薛保到刘德,谗言说得多了,自然会给元靖帝种下疑影。且他对元靖帝始终有恭敬而无亲近,会被人钻空子,也是难免。

  韩玠想了片刻,“确实该听你的建议,适当的跟皇上服软。”

  “这叫以退为进!”谢璇顺口得意。

  韩玠喃喃道:“以退为进?”他瞧着那双近在咫尺、黑白分明的眼睛,鼻端尽是隐约的香气。这样的紧密相拥,她软软的坐在他腿上,说话时不经意间挪动,她能够心无杂念,他却不能。自上回用力太过,被谢璇委屈的下了三个月的禁房事令,中间虽骗到过两次,到底不敢尽兴,甜头只尝到一小半,此时难免绮念丛生,遂揽着谢璇的腰肢往怀里一收,“这样吗?”

  ……

  一声娇呼脱口而出,谢璇连忙收住声音,横眉控诉,“就不能正经点!”

  韩玠明目张胆,“对着媳妇儿,为何要正经?”

  今年的除夕夜宴虽然少了个越王,却比去年热闹了些——思安已经一岁多,能够牙牙学语,这段时间一直养在皇宫里,始终不离元靖帝左右,祖孙俩的感qíng愈来愈深,夜宴的时候也赖在元靖帝的怀里不肯出来。他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一举一动都牵动众人视线,嗔笑喜怒全都让人怜爱,为夜宴添了不少笑声。

  底下南平长公主瞧着那粉嘟嘟的模样便心生喜爱,想要抱过来逗逗,思安却扭股糖一般抱紧了元靖帝的胳膊,只拿笑脸儿往祖父跟前凑,半点都不肯去旁人怀里。

  平王妃瞧着,抿唇笑道:“思安还是最喜欢父皇,他可从来不这样跟我撒娇。”

  “那是我们投缘。”元靖帝也挺乐呵。当了一辈子皇帝,看惯了人心翻覆凉薄,习惯了虚qíng假意和刻意奉承,周遭每一个人都需提防,每一句话都要多咀嚼几遍,就只有这个孩子不懂事,所有的亲近都出于自然天xing,无需半点费神。

  元靖帝当然喜爱,哪怕胳膊抱得酸痛了,也还是固执的把思安留在身边,不时逗逗。

  这一夜氛围融融其乐,次日清晨韩玠带着谢璇入宫的时候,元靖帝便多几分和颜悦色。

  自入冬后他暂时住进了永延殿,因为上了年纪怕寒,这处宫殿里便烧了别处两倍的炭火,即便如今开chūn后稍有回暖,也还是将门窗护得严实,一丝儿风都漏不进去。

  整个屋子里也异常暖和,谢璇才坐下没多久,就觉得身上闷得难受。

  然而元靖帝仿佛毫无察觉,边逗弄着思安,边同韩玠闲话,无非是年节里皇家父子的往来。段贵妃就陪在他的身边,瞧思安笑得开怀,也浮起笑容,“皇上真是疼爱这个孩子,一天到晚的带在身边。信王妃啊——”她看向谢璇,武将家的女儿,天然几分飒慡英姿,“你何时给皇上再添个孙子啊?”

  “璇璇年纪还小。”韩玠接过话头,“还得等两三年。”

  “这事儿如何等得?”段贵妃还是瞧着谢璇,“信王也二十好几了吧?宫里没几个孩子,我们可都指望着你和信王妃能添丁,带些喜气呢。”

  说起这个,元靖帝也记起来了,“信王妃还小,子嗣上的事却不能马虎。玉玠,还是该多添几个女人伺候,哪怕生下孩子记在信王妃名下,多个人也热闹些。”

  时隔一年旧话重提,谢璇心里升腾起反感。

  平王妃的陶妩的事qíng闹成了那样,如今元靖帝又想让信王府也闹这种官司?何况她又不是不能生,怎么他就急成了这样?见不得她跟韩玠好吗?

  “如今思安在宫里,也能给父皇解闷。”她微微一笑,没接后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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