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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池春_九斛珠【完结+番外】(47)

  忍不住皱了皱眉眉头,陶氏拿眼角余光瞥向那个男人,想要转身走开的间隙里,却忽然想起了三个孩子。她的脚步微微一顿,到底是没有离开,只冷声问道:“什么事?”

  “我等了你一夜,青青。想了很多过去的事qíng,才知道这些年我多懦弱荒唐,有多对不起你。”谢缜腿脚僵直的向她走来,因为彻夜chuī冷风,说话时已经带了鼻音。

  陶氏转过身,眼神平静无波,“我以为,你在想有多对不起孩子。”

  ☆、第46章046

  谢缜没料到陶氏竟还能停下来听他说话,欣喜之余,便又是愧疚,“我最对不起的是你,青青。当年是我小肚jī肠,又……”

  “谢缜。”陶氏打断了他,“新年伊始,我并不想说这些陈年旧事。”

  晨风瑟瑟的掠过,陶氏满头青丝皆高高束起,这十年中虽不用昂贵的胭脂水粉保养,然她天生丽质,加上每日吃的清淡,心境又平和安然,所谓相由心生,此时不止肌肤柔腻如旧,面相中更增几分仙姿。

  一袭崭新的道袍衬得她身材修长,就着道馆里的钟声,眼前的女人出尘如仙。然而她脸上的表qíng却是冷淡的,看向谢缜的时候,也早已没了旧日的浓烈爱恨,只剩寂灭后的平静,“当年是非无需再论,我离开谢府没能尽到母亲的责任,是我的过失。可是谢缜,你当时是怎么说的?”

  她步下台阶,站得与谢缜齐平,“你说那是你的亲骨ròu,必然会好生照看,不叫他们受委屈。可现在几个孩子过得如何?你要娶谁,要喜欢谁,那都跟我没有半点关系,只是谢缜,面对孩子的时候,你当真不觉得内疚?”

  “我知道,以前是我逃避,才会疏忽许多事qíng。”谢缜语含苦涩,“青青,孩子们都很想念你,当年的事qíng全是我的错,都这么多年了,你能不能回……”

  “不能。”陶氏再次打断了他,“我为何离开谢府,孩子们为何会落入如今的处境,谢缜,你没反思过么?京城之中,也有不少被继母抚养的孩子,缘何只有你堂堂的恒国公府会这样无能。继母谋杀府里的千金,人证物证确凿,到头来却也只是轻飘飘的罚跪祠堂?”

  “青青……”谢缜意图辩解,然而抬头看着那张疏淡的脸时,所有的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好半天才续道:“都是我的错,先是对不起你,又娶了罗氏进来,让孩子们受委屈,哪怕到如今,还是这样懦弱寡断。我愧为人夫,愧为人父。”

  一整夜站在牌楼外反思,谢缜跳出恒国公府,以局外人的身份反思时,才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荒唐。

  如同眼前跳出藩篱登上峰顶,拨开那一团绕在头顶的迷雾,才发现原来自己有多混账。谢缜迫不及待的想将这些说出来,希望陶氏能看到他悔改的心,原谅他曾经的愚蠢,仿佛那些悔恨说出来了,便不会再沉甸甸的压在心头。

  但是,他的这些qíng绪,陶氏凭什么要听呢?

  她并不曾有半点动容,只是将袍袖一拂,道:“既然知道愧为人父,就该好生弥补。谢缜,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呢。”再也不想跟这个男人多待片刻,陶氏没了继续散步的心qíng,便折身回了道观。

  站在三清像前,袅袅青烟入鼻,陶氏才发现心绪到底是乱了。

  不为谢缜,只为那三个孩子。

  当初决绝的离开谢府,她至今都不曾后悔半分。只是那三个孩子,成了午夜梦回时压在心头的梦,叫人揪心又疼痛。她生下了他们,却没能负起一位母亲的担当,只为一己孤愤而远遁道观,每每想起那时谢珺哭求的样子,陶氏便觉心揪成了一团。

  然而如果说让她回到谢府,那又是绝不可能的事qíng。

  陶氏静默着站了好半天,才垂下眼睑——错已酿成,她也只能尽力去弥补,解铃还须系铃人,当初那些旧事皆因谢缜和罗氏的chūn风一度而起,那么,也该是bī着他来收拾这场乱局。

  谢璇跟谢珺坐在藤椅里,正泡了一壶茶慢慢的剥松子吃,旁边谢澹怀里抱着一串玉制的九连环,绞尽脑汁的苦思解法。

  因谢珺定在五月里出阁,如今在府里只剩下四个月的住头,姐弟三人近来便格外珍惜,谢璇黏着姐姐自是不必说了,连谢澹都起了留恋的qíng绪,一有空就跑到院里来。

  他解了好半天都突然无功,只好泄气的趴在桌上,一双眼睛圆溜溜的看向谢璇,“姐姐……”

  “自己解,实在不会了再问我。”谢璇慢悠悠的继续剥松子,瞧着弟弟那鼓鼓的脸蛋,暗自窃笑。虽然前世的记忆不大愉快,但是偶尔拿来逗逗弟弟,却也各位有趣。

  谢澹也不说话,只是趴在桌上,可怜巴巴的看着谢璇。这般撒娇的谢澹最是让谢璇招架无力,只好拾起那九连环教他怎么解。正说得认真呢,忽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随即想起芳洲的声音,“五姑娘,你怎么来了,哎你慢点……”

  声音未落,谢玥的身子就已出现在了谢璇的视线里。

  她今儿穿着一身鹅huáng的衫子,原本是最娇嫩的颜色,这会儿却星星点点的染了些尘泥。谢璇诧异的抬头看她,就听谢玥道:“吵吵呢,去哪了!”

  “吵吵不是在你那儿么,问我做什么。”

  “刚才她们都看见了,吵吵来了这跨院里,都有半个时辰了!谢璇,你是不是偷偷把它藏起来了?这都快晌午了,吵吵还没吃饭呢,你想饿死它吗!”谢玥气势汹汹的质问,像是认定了谢璇是“偷猫贼”。

  谢璇也有点恼了,“我藏着吵吵gān嘛?”

  “谁知道呢!我院里的丫鬟都看见了,吵吵就在这院里!”谢玥的目光四顾,倒不像是在说谎。

  谢璇固然不喜欢谢玥,然而也心疼那只吵吵,想了想,吵吵那小家伙每天跑来跑去,来到这西跨院也是常事,它又爱闹腾,可别真的卡在哪里伤着了,便朝芳洲道:“带人在屋里找一圈。”

  芳洲应命,带着木叶等人将屋里屋外仔细搜了一遍,终于从一个偏僻的角落里抱出了吵吵。

  待谢璇见到那只蜷成了一团的小猫儿时,心里不由一凉——平常活蹦乱跳,飞檐走壁不在话下的小家伙,此时像是虚弱极了,可怜兮兮的缩成了一团,嘴边像是有一丝血迹,身子微微发抖。

  谢璇见状一惊,忙将它接过来,问道:“怎么回事?”

  “找到吵吵的时候,它缩在姑娘书案底下,吓坏奴婢了,这不会是病了吧?”木叶满脸担忧。

  谢璇将那猫儿认真一瞧,抬头同谢珺对视一眼,各自神色凝重——病了么?明明半个时辰前还活蹦乱跳的越过院墙来到西跨院里,怎么如今就会病成这个样子?

  仔细一瞧,吵吵的嘴边还沾着些微灰绿色的糕点粉末,谢璇取了一点在指尖,陡然想起谢澹刚才带进来的糕点,心里便是一颤。对面的谢玥呆愣愣的看着吵吵,像是吓傻了,谢璇并不yù在她面前点破,便将猫儿递到谢珺怀中,而后不发一语的进了屋。

  窗边的书案上,谢澹带进来的板栗糕还码在剔红百福的盘子里,只是不如最初齐整,看那模样,显然是被吵吵吃过了。

  心里只觉咯噔一声,谢璇不动声色的回头看了一眼,就见谢珺和谢玥已经跟到了门口。她因对罗氏起疑,不愿在谢玥跟前流露,忙将伸向板栗糕的手挪到别处,正想着把她支使开,忽听外面传来了罗氏的哭声,接着便是谢缜的冷斥,“你到底要怎样!”

  门口的谢玥格外敏锐,听见罗氏的哭声时便顾不得吵吵,飞快的跑了出去。

  谢璇这才舒了口气,叫人将那板栗糕拿袋子装起来,而后送到谢珺跟前,声音低沉,“姐姐,吵吵怕是吃了这个。”

  “这不是我的板栗糕吗?”谢澹一惊之下连忙噤声,见两位姐姐神色不对,霎时也猜到了什么,不由蜷缩起小小的拳头。

  谢珺伸手拿了一块板栗糕仔细瞧过,像谢澹问道:“这是哪儿来的?”

  “是我让厨房做的,这点拿来给姐姐吃,我那儿还有呢。”谢澹仰头回答。

  谢珺回头一瞧瑟瑟直抖的吵吵,听着外头罗氏和谢缜像是要吵起来的架势,便道:“走,过去瞧瞧。流霜,到澹儿那里去,把剩下的板栗糕全都拿来,别叫人知道。”随即让芳洲和木叶抱了吵吵,拿着托盘,一起来到正院。

  正院里,罗氏正凄楚的站在谢缜的身后,满面泪痕,“……我这般忍rǔ负重,为的还不是玥儿和泽儿?老爷也说了,这几个都是你的孩子,原本就该一视同仁的……”

  她这里还没哭诉完,谢缜已然注意到了神色怪异的姐弟三人,大步走过来,问道:“怎么回事?”

  “吵吵吃了澹儿的板栗糕,不太对劲。”谢珺压低了声音,将吵吵递过去给他瞧,眼角余光瞥过罗氏,有厉色闪过,低声道:“这板栗糕是厨房专门为澹儿做的,我已吩咐流霜去澹儿那里把板栗糕都取了过来,爹,要不要请个郎中过来瞧瞧?”

  谢缜哪能猜不到后头的事qíng,脸色一寒,转头冷冷瞪了罗氏一眼。

  罗氏哭诉的间隙里一直注意着谢缜的动静,这会子猛然被他冷眼一瞪,倒是吓得哭声一顿,继而“嗝”的一声,又用力去调理气息。

  谢缜才没心思管这个,瞧着那张满面泪痕的脸时,忍不由得想起去年罗氏想在玄妙观外害谢璇的事qíng,心中益发厌恶,冷着脸环视一圈,吩咐道:“所有人待在院里不许出去,何妈妈,去请郎中到我的书房!”

  何妈妈是当年陶氏留下来的老仆,如今在东跨院里伺候谢珺,闻言立马出发。

  满院子的人都觉出了不对劲,一时间大气都不敢出,各自站在原地,等候谢缜的吩咐。谢缜自然也不会在众人面前做什么,只叫谢珺、谢璇和谢澹跟着他出去,旁人一律不得走出棠梨院。

  几个人到得谢缜的外书房,因谢缜时常会在这里歇息,书房后头便有个小院。这会儿何妈妈已经将郎中请到了小院里,谢缜将那小猫儿递过去,叫他细瞧。

  何妈妈办事慡利,请的这位郎中不止会给人看病,也能给动物瞧。他取了些粪便看过,又将那板栗糕验看了一遍,末了,起身拱手道:“大人,这是误食了乌头和苦杏仁之故,老夫开一剂药给它灌下去,也就没事了。”

  “乌头?”谢缜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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