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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嫁_东篱菊隐【完结】(20)

  算起来,自从我让丫环们陪着我之后卢琉桑就再也没见过了,不过这样最合我意。要说真动刀子宰人,我还真gān不出来,何况这事说出去总归吃亏的是我,在我没想出什么好办法之前还是两相不见相安无事的好。

  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早晚而已。

  待我赶到那大屋,惊讶的发现,哟呵,真是天翻地覆的大变样了,大屋四周已围起了墙,后头没有窗户那边就着墙搭起了简易的马厩,连马槽都已经打好了,看着极规矩。大屋里头也像冯小宝搞的那样“假天假地”的格局,虽我看着还是觉得有些挤,但,总能多住几个人不是?

  只有两个工匠在,这里瞧瞧那里敲打敲打,还跟我客气地点头打了招呼,没提工钱的事。想必是冯小宝已经替我付过,这个人qíng算是欠大了。

  我在大屋里走了又走然后开始想这邸店的名字,总不能上头就直直白白的写“邸店”两字吧?

  大屋外头传来冯小宝“小心着,对,放那儿……”的声音,我忙跑出去看。

  冯小宝正指挥着匠人抬一块大匾额,上头写着四个大字:寶光客舍。

  不得不说,冯小宝办事果然是周到细致,我就想着什么什么邸店了,相比之下,这“客舍”两字真是文绉绉的。

  冯小宝看了我一眼然后又指挥着工匠们放匾额,直到弄好了也蒙上了红绸子才有空儿搭理我一下。

  “煞白煞白的脸,病了?”冯小宝随我进屋,到处检查一番。

  “小宝,真是谢谢你。”

  “说那么多废话,不是结拜了么?唉哟,这脸瘦的就包了一层皮了,怎么不多养几天填点ròu?”冯小宝问道。

  “这都养得够久了,再说,也不能都指着你啊,你也有忙的事儿。再者,我这不是皮包骨,我这是‘我见犹怜’。”我臭美地说道。打小我娘给养成的脾气:别欠着别人,欠了钱还好还,欠了人qíng难办,自己多吃点苦也别欠着谁,免得手短嘴软。

  冯小宝好看的眼睛忽而大睁了一下然后又眯起,对着我的脸左看看右看看然后爆笑出声。

  “哈哈,没了ròu原来也能如此厚颜,佩服佩服,我说,裴光光,说这话的时候你没觉得脸烫得慌么?”冯小宝还特意捶了下桌子。

  “这话又不是我说的,是人家夸我的。”

  “难道人家实话实说,哟,这孩子脸像秋后的老胡瓜似的,啧啧,不能瞅了。但凡是个长脑子的也不得挑个好听的说吧?”冯小宝道。

  “不管怎么说,有人这么夸过你么?没有吧!”

  冯小宝瞪我一眼:“你听过谁夸一个爷们儿用我见犹怜了?”

  跟冯小宝东拉西扯到这里结束,下面就是正话,我跟他说我的主意,冯小宝先是沉默片刻,继而一拍我肩膀:“我说裴光光,你是不是就因为费脑子想这主意累病的?你看看你,多大点儿出息,以后别这么gān了,有我绝世聪明的冯小宝在有什么事办不成的?哦,按你说的,那图都弄成了?”

  我说这么多天大概是成了,冯小宝点点头说剩下的你就放心吧,这种热闹事我最在行,保证我们两个寳光都财源广进。

  看冯小宝那样兴高采烈的神qíng我不禁想,难道老天爷终于想起来要眷顾我这大小姐一次了?要不怎么会派冯小宝这么贴心的家伙来和我结拜?不仅帮我咸鱼翻身还帮我筹谋赚铜板,关键还万事不用我cao心,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轻松省事的么?

  说完这些,冯小宝还没忘记提起马怀素。

  “冬至过了科考就近了,这时候书生们最是紧张,裴光光,你该知道gān点什么正事吧?”冯小宝问我。

  “我不想打扰他温书。”

  “你啊!你真是个榆木脑袋,我问你,你上次买了什么送去?”冯小宝问我。

  我说萝卜和羊ròu。

  冯小宝说,他收下了么?

  我说一锅熬了,我还吃了,后来因为烫了嘴还剩了大半碗没吃了。

  冯小宝很夸张地拍拍他自己的额头,还作势扯了两下头发:“难道你还要那么一个矜持的古板夫子说请你天天去么?裴光光,这种时候你脸皮薄什么?”

  我,我不是脸皮薄,我是怕马怀素讨厌。

  冯小宝说,雪中送炭你懂不懂,等明年科考过了放了榜,他要是榜上有名,你就是把终南山的树都看了烧成炭送去也白搭,眼下里他贫寒着才是好时机。

  我说他不是那样的人。

  冯小宝嗤笑:“谁天生是哪样的人?司马相如那样有名的人物进了京做了官飞huáng腾达了不也嫌弃了卓文君?想当年他不也舍了脸皮在人家窗下弹那凤求凰?裴光光,这世上的人,好好坏坏的没有定论,你就能断言马书生将来及了第还是这样的人?”

  末了,冯小宝撵着我去,还告诉我,若马怀素真的也对我有什么想法也别高兴太早,真金还得火炼,马怀素这还不定是金子还是铜呢?

  “那你还撵我去作甚?那不如待他科考完了瞧瞧人品再说呢。”好生矛盾的冯小宝。

  “我觉得你这个人倒是像有傻福的,没准儿这世上少见的金子就给你捡着了呢。”冯小宝是这么说的。

  让我很迷茫,这是夸我么?

  得寸进个尺

  我问冯小宝上次我说是店主多买了羊ròu分我的一斤,这回我用什么借口呢?总不能店主总是这么大度吧?冯小宝眼珠咕噜噜转了又转然后对我贼笑还勾勾手指。

  听完他的主意我觉得……十分之无耻,让我一时拉不下脸来,只得先拽着他去那些家书坊取东西。

  东一家西一家总算拿全了,共两千张,好大一摞,最后又是赁了驴驮回去的,只是还有一个麻烦事,这两千张大概要花我两天时间把邸店的名字标上去。

  冯小宝撵我去看马怀素,说那些个简单事自然是花几枚钱请人做好了。

  在集市上转悠了一圈买了点茶叶,比马怀素那里喝到的稍稍好一点。

  拎着小小的竹茶叶罐我颇有些犹豫的往那熟识的巷子里走,到了巷子口又等了会儿没有白衣服黑辫子的姑娘出来,我这才走去敲了门。

  马怀素的声音依旧清清淡淡的:“谁呀?”

  “我,裴……”我想说裴光光来着,话到嘴边才想起套个近乎忙改了口,“惟白兄,是我,皎皎。”

  马怀素给我开了门,一打眼儿我就发现他的脸色不大好。

  他也打量我一下,请我进去坐了才问:“可是病了?面色不好又瘦得多了。”

  小小的屋中充斥着这一个月来把我熏得够呛的药味,我瞅了瞅,炉上有个小小的陶碗,盖着大了一圈的盖子,正冒着氤氲的气。

  见我看炉上,马怀素也没说什么,只是过去端了碗放到一边然后又烧了些热水倒给我。这回连那低廉的茶叶都没有了,想也是,本就贫寒又病了,有钱也得先买了药。

  “惟白兄也不舒服?可看过了?大夫怎样讲?”我问道。

  这眼看着还有个把月就科考了,身康体健比什么都重要,否则,一个小小的打盹儿没准就和金榜无缘了,我琢磨着,若是他没钱看大夫我就把邹府那个山羊胡子老头带来,哪怕到时候马怀素他因此觉得我讨厌我也认了。

  “不妨事,只是有些喉痛,老毛病了,往年也用不着吃药,今年特别所以买了些糙药熬了。倒是你,可好利索了?”马怀素笑着说道,很笃定的样子。

  我忙点头:“病了这月余,可算捡了条命。”我把茶叶小心放桌上,“我刚换了一家客舍做工,柜上给的,我平时也懒怠弄热水,所以……”

  “下次再买东西来打算换个什么借口?皎皎,你打算每次来之前都换个东家?”马怀素问道。

  那我不换东家不是怕你不收么?

  “不是我诚心想换,是东家瞧我病得严重把我撵了。”我忙说道,我故意顶着“我见犹怜”的脸对着马怀素,力争把眼睛瞪出很真诚的样子。

  “皎皎!”

  “诶?”

  “你的表qíng看起来很无辜。”

  “我本来就很无辜。”

  “可我知道不是那么回事,你是怕伤了我的颜面怕我不收你的东西。”马怀素说道。

  这个家伙真是心细如发,不仅如此还一针见血,亏我还百般找借口。

  他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只能耷拉着脑袋,他若是卢琉桑我还能回他几句,可,马怀素,读圣贤书的人他一定不会和人顶嘴,我可不想欺负他,说句厚颜的,我舍不得。

  我听见我自己用嗫嚅的调调说着:“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一个大男人过日子不轻松……”

  马怀素笑了笑:“以后别买了,君子之jiāo若添了这些物件儿就俗了。”

  我就是个俗人。

  “那若改日我让惟白兄杀jī煮秫请我吃饭,惟白兄可答应?”

  “若我手中宽裕,自然是允的。”

  “哦,那我此时手头宽裕,惟白兄可想让我杀jī煮秫?”我问他。

  “这……”

  “圣人说,来而不往非礼也,若我让惟白兄款待你也该让我款待才是,对吧?”

  “按理说是这样,可是……”

  “按理说就行了,孔圣人不还因为一只烤rǔ猪就去拜访了阳虎么,惟白兄你是读书人你得遵从圣人的言行,所以,我买来的东西惟白兄你该欣然接受才是。”我继续说道,眼看着马怀素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

  最好已经被我绕晕了。

  “可,我并未款待过皎皎你。”

  “可是你同意了将来要好好款待我,对吧?”

  “嗯。”

  “所以,惟白兄你不要介意,我会瞄着你的荷包的,待你手头宽裕了我自然给你款待我的机会。这样好了吧?”

  “嗯,可……”

  “那就这么定了,呵呵。”

  以后我终于可以大大方方地带着我想买给他的东西来了,左不过是跟他说让他将来还礼于我,到时候再说个歪理赖掉就是。

  坐了一坐,我终究没说出冯小宝教我的话。一来,虽然我喜欢马怀素,可若要这样打着无家可归的旗号哭嚎着赖在他这里这种事——我还真做不出来,毕竟我还知道自己是女的。二来么,我若真离了邹府出走想必老骆驼也会敲锣打鼓的找,到时候弄得满城风雨于我俩的名声都不好,三来,要科考了,马怀素还是要安生的读书才是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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