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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暗与流年换_东篱菊隐【完结】(12)

  连着chuī奏了五首,朱棣似是听够了,闭着眼靠着熏笼养神。

  “都退下。”朱棣手指轻按着额头边道,知梦松了口气,刚起身又听得老皇帝说道:“萧知梦,你坐下。”

  眼见着宫女太监们鱼贯而出,知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该来的终于要来了么?朱棣终于决定用她替代权妃了么?

  想来也好笑,在东宫,她在朱瞻基眼里是替代品,如今她还是逃不开这样的命。朱家祖孙似乎都还深qíng。朱高煦不,朱高煦说,痴qíng是权利的牵绊和障碍,成就大业者无不是绝qíng之人。

  跪坐在那儿,朱棣仍旧闭目养神。

  直到金鸭香尽。

  “你是何时到汉王府的?”朱棣忽然开口问道。

  “回皇上,奴婢到王府两年了。”汉王府会触动朱棣的敏感神经,她都时时怕他提起,可这……

  “你是朱高煦买的、抢的还是自动送上门的?”朱棣问道。

  知梦微微皱眉,朱高煦在父亲心里的声名还真不是一般的坏了。

  “奴婢不是王爷买的也不是抢的更不是奴婢自己送上门的,奴婢是王爷在刀下救下的,知道奴婢已无家可归才收留到府中的。”知梦答道,一句也不敢说谎,生怕老皇帝派人去查到时候治她个欺君之罪。

  “你犯了王法?”朱棣道。

  知梦斟酌片刻答道:“是,奴婢是犯了王法,还是杀人死罪。”

  朱棣似乎有些吃惊,龙目睁开眼内jīng光直bī知梦,她便继续说下去:“奴婢本苏州人士,家境本也殷实,无奈父亲重病耗尽家财却还是无力回天最后还是去了,母亲一柔弱妇人没有主见,族中人见我父亲无子便将我们母女赶出了家门,母亲带我去投亲,谁知路上染了风寒一病不起也撒手西去,奴婢身无分文,无奈只想出了卖身葬母之法,亏得一位书生好心买了奴婢去做丫鬟,谁知……镇江城中一位豪富老爷不知怎么知道了奴婢,意yù买去做妾,书生素知他行为放làng又禁不起奴婢苦苦哀求因此便不允,哪知不过五六日,书生与同窗在酒馆喝酒,不知怎生冲撞了那位老爷,竟被生生打死,奴婢亦被绑去他府中说是替主还债,非要奴婢给他做妾室,奴婢不肯就招来一顿毒打以至镣铐加身,还每日给奴婢灌下些令身体柔软无力的药,那老爷还与奴婢说他是算计好了诚心要打死书生的,奴婢虽是女子,虽是书生的奴仆,但书生因奴婢而死奴婢不忍心又无以为报,只得假意应承做妾,在新婚之时将他杀死。奴婢本已做好赴死准备去与爹娘团圆,也许是奴婢命不该绝,汉王长子正巧在镇江府办事,听闻了里巷那些传闻便来到狱中询问奴婢此事,后来便禀告了王爷,奴婢这才逃过一死。本来,王爷是要奴婢回家去的,可奴婢已家破人亡,王爷这才好心收留了奴婢。皇上,奴婢所言无一字虚假,请您明察。”

  俯首叩头,等待老皇帝的判决。虽前半段是假,后半段却是真,即使老皇帝要杀她她也总算为朱高煦挽回了一些声名。

  “小小女子竟还有这般胆色,也算对得起那死去的书生,他叫什么名字?”朱棣问道。

  “回陛下,书生姓巩名萍,王爷已下令豪富之家赔偿巩家白银万两以做抚恤。”知梦答道。

  “汉王虽时常不遵礼法有些bào躁脾气,但却有副真xingqíng,算你命好碰见了两位贵人,起来吧,往后就在朕身边待着吧。”朱棣说道。

  “奴婢谢皇上恩典。”

  “记住,在朕身边只得忠于朕,若有二心——朕杀你如杀蝼蚁。”

  “是,奴婢谨记。”

  知梦的手心都是冷汗,又一场生与死的拔河,一切都在朱棣的一念之间。

  对于以后的日子她真是没有丝毫把握,一只蝼蚁只有在人瞧不见的地方才安全,在宫城之中皇帝身侧要难活的多。

  朱棣的一句话知梦便这样身份不明地伺候在了他身边,平日里端茶倒水洒扫捧剑的都用不着她,奏折典籍之属她更是连碰都不敢碰一下,总管太监又不敢给她安排差事,所以她每日里除了朱棣上朝议政召见大臣之外像个影子般跟着他,朱棣不问她她便终日默然不语,真快把自己弄成了一道影子。

  很快到了chūn节,一年中宫里宫外最热闹的时候。各地的请安折、贡奉等等每日都有,太监们穿梭往来,知梦虽无所事事都觉累得慌,朱棣更不用提,上了些年纪的的人内外cao心很是容易疲惫。

  宫妃们都知道此时是邀宠的好时机便每每炖了滋补的汤命人来报,朱棣偶尔心qíng好便去坐坐尝尝,知梦在一旁跟着被宫妃们的眼神弄得如芒在背,所以私心里她不希望朱棣去谁的宫里,想谁了传来见也就是了。

  大概朱棣也厌烦这些琐事,后来便命知梦看着办,于是知梦又成了众矢之的,时常便听见宫妃们的yīn阳怪气,但她们又不敢得罪于她还私下里给她送些金钱珠宝之类。

  这是个难办的差事,想要做到公平是不可能的,虽她未收受那些金银珠宝但又不敢得罪这些宫妃,想来想去便把这些汤汤水水、糕点果脯都先收着不去上报,朱棣想吃什么了就随时呈上再报上是哪宫所呈,命好的妃子偶尔会因为这受到临幸。

  这天,太子、皇太孙来请安,朱棣今日大概心qíng好所以对太子竟也和颜悦色起来,还问知梦今日又有什么汤可喝,捡味道好的呈上来三碗,知梦便忙去张罗了,待回来时已见祖孙三代在桌边围坐,桌上还有些小点心。

  恭敬地呈上了汤知梦在一旁侍立不敢走开,朱瞻基尝了两口汤只说一般,大概是这汤的启发忽提及想吃羊ròu火锅,朱棣实在是宠爱这位皇太孙,立刻就吩咐太监们去置办了。太子扶着朱棣到一边说节庆的事了,知梦仔细收拾着汤碗汤匙。

  “记着,我最爱喝银耳香菇jīròu汤。”朱瞻基在起身时悄悄跟她说了这么一句。

  知梦一怔。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更新……

  第十三章

  羊ròu特有的膻味开始在暖阁内弥漫,织梦自小闻到这种味道便会不适乃至呕吐,是以在家时从来没人拿了羊ròu给她吃,此时织梦站在一旁侍宴只觉肚腹之内微起波澜,阵阵涌向喉间,她此时又不敢乱动只得费力忍着。

  “怎么了?脸色如此难看?”织梦正给朱棣夹一块笋,离铜锅近了味道更是扑鼻,不自觉地织梦便皱了眉紧抿了嘴。

  “回皇上,奴婢没事。”qiáng自撑着夹好了东西放在朱棣面前。

  “朕自己来,你在这儿倒碍手碍脚妨了朕的乐趣。”朱棣说道。

  织梦如获特赦赶紧到后面远远地站着了,虽还有那味道不过还是好点。低头用帕子掩着嘴角轻轻咳了咳吞咽下口水,因此便也没留心两道若有所思的目光略过她。

  好不容易这火锅是吃完了,朱棣有些累,太子和朱瞻基便告退了。

  “今儿忘了烧酒,朕镇守燕地的时候冬天常喝,驱寒。靖难之时朕与高煦在军帐中也常饮,一晃多少年过去了。”朱棣靠着软榻眼睛仍闭着。

  织梦有些微的心惊,老皇帝终究还是想念朱高煦的。

  “你是苏州人,没去过苦寒之地,想不出那冷是什么样的。”朱棣道。

  织梦不接话,脑中的记忆却被唤醒,那样刻骨的寒冷她怎会忘了呢?寒冬腊月正是滴水成冰的时候,后娘诬她弄坏了腊祭的器物父亲不管青红皂白撵她在雪地之中站了一个多时辰,椿芽儿哭着喊着把她扶进房中时她都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那样的冷,怎么会忘呢?

  再回过神来只听朱棣说着:“……待迁了都你就知道那是怎生得冷了。”

  “是。”织梦答道。迁都之事一直处在拉锯战状态中,多数大臣不同意迁都,无奈朱棣态度qiáng硬,新都已在营建之中。北地,绕了一圈她终究还是要回到那生养她的地方去了。

  “但愿朕还能见到迁都那天。”朱棣忽然便很感慨。

  “皇上龙体康健,奴婢认为您实在不必担心于此。”织梦说道,拿了轻软的毯子给朱棣盖上些。

  “没人有句真话,这世上只皇后与朕是真贴心,可惜又撇下朕,多少年了……”冬日是容易容易惹人伤感,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像一位老人,一位孤独的老人而不是高高在上永远威严不可侵犯的皇帝。

  chūn节,宫里的庆典比汉王府不知又隆重繁琐了几多,吩咐声、斥责声不绝耳语,虽声音不大但汇聚起来也能搅得人心烦意乱了。别人好歹有个得空休息的时候,织梦却像个陀螺般转在朱棣身边,只有他安寝了她才能回去小憩片刻。

  诸王进京请安,织梦清清楚楚瞧见了朱棣驳回了朱高煦进京请安的折子,即使在人后思念二子,一旦在人前他又是那个手握生杀大权的无qíng皇帝了,眼里再无什么父子之qíng。

  此时摆在织梦面前的便是刚刚太监悄悄送来给她的乐安进贡来的礼品,太监不敢呈上去便跑来扔给她就匆匆走了。这事……朱棣若生气要了她的命都是有可能的。

  “萧女官?”耳边是略带上扬语调的声音,织梦回过神,眼前站着的赫然是皇太孙殿下。他何时来的她一点都没有察觉。

  “奴婢失礼了。”织梦行礼。

  朱瞻基轻点了下头眼光便越过她看向那桌上:“有酒啊,哪里来的?”

  “乐安。”织梦答道。

  朱瞻基拿起一只小小的瓷坛子闻闻又放下:“还是二叔有心。”朱瞻基虽语调平平但听在织梦耳中还是有那么些嘲讽的意味。

  织梦不接话,事关朱高煦她还是缄默不语的好。

  眼前她愁得是如何将这东西呈报给朱棣,想必朱棣身边等着看热闹的也不少。曾经叱咤风云的汉王爷此时连进京请安都被驳回,这两个小小的瓷瓶不晓得上方还肯不肯赏脸尝一尝。

  世态炎凉,在宫中尤其明显。保不齐这就是太监受了谁的暗示送来jiāo办给她的为难差事。

  “在发愁?”耳边有暖暖的风chuī过,伴着淡淡的佳楠香气,但只是一瞬,佳楠香便又在伸手不可及处了,动作快得让织梦以为是错觉。

  “没有。”织梦几乎是下意识的反驳。

  “有。”

  织梦便不语,无法反驳。

  “呵呵。”朱瞻基坐下看那酒坛子,一直看到朱棣进了殿。织梦有些惴惴地过去服侍,朱瞻基跟在她后头。

  “皇祖父,天气寒冷,不如晚膳孙儿陪您喝一杯?”朱瞻基说道,朱棣的目光看向桌上的酒坛,眼睛微微眯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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