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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暗与流年换_东篱菊隐【完结】(19)

  自从朱瞻墡得了这差事便不常来了,朱棣偶尔派知梦去瞧瞧,他也必定是或端坐看书或爬书架子顶上找书,还有一次是斜倚着梯子站着,手里拿着本书翻着,知梦瞧他有一刻钟的功夫他才瞧见。

  知梦自然是在朱棣面前说他好话,朱棣便很高兴,对太子的态度也好了些,毕竟是他两个钟爱孙儿的父亲。

  一晃便到了九月,朱棣闻奏报上说宫殿主体已可供帝王起居,现下不过是在完善外宫,因此他便起了提前北巡的念头,总念叨着在北京过这个年才好。

  各样东西准备的也差不多了,偏巧此时东宫来了个消息绊住了朱棣的脚步。

  第二十章

  朱瞻基伤着了。

  在率领卫队在郊外牧场围猎时不慎从马上摔了下来,折断了小腿骨,太监来报时支支吾吾不敢多言只说摔着了,朱棣爱孙心切也不歇午了穿靴下地带着呼呼啦啦的人往东宫去了,知梦自然也得跟着。

  到了,朱瞻基正在藤椅上被抬着进了东宫,左腿的绸裤上一片láng籍血迹,看了颇有些触目惊心。太医早已候着了,此时朱棣在所以无人敢近前。

  朱瞻基虽看来伤势不轻,但脸上却笑得如常,朱棣这才放下心来命太医诊治。

  太子、太子妃、太孙妃、嫔们都在,知梦即使有那么一点心思想瞧瞧也没她站的份儿,只随着那一群伺候的宫人退到后面,眼前晃动着的是各色衣衫的人影。

  朱瞻基少年起便纵横马上,连塞外也是去过的,竟会这么不小心摔着,还真是有点匪夷所思。

  人影晃动着,知梦瞧见了太子妃身边那抹蓝色的身影正微踮着脚跟翘首望着榻上,这位表姨家的表妹还是很关心表兄的。

  白帕子不知用了几条,太监们来来回回水盆不知端了几趟,终于是包扎妥当安稳了,太医呈上了方子带着回去煎药了。

  朱棣自然坐在chuáng边与孙儿说话,对这伤腿的事也有些疑问,朱瞻基只说自己走了神不小心没再多说什么。

  嘱咐了一番朱棣才离了东宫回去了。

  朱棣下旨延后北巡日期便是因了这件事,他总是有些疑虑。

  因为朝中还有诸多事,朱棣便遣知梦每日去东宫里亲自探视一番再来如实回报恢复qíng况,知梦有些无奈,伤筋动骨的事哪里是一两天便能看出效果来的,朱棣也实在是心疼这个皇孙太过,不过想归想,去还不是不敢不去的。

  前几日去,太子妃、皇太孙妃、嫔等都在密密围着,这个小心那个小心的,恰逢太医看过还未离去,知梦便在外间问了太医然后仔细暗记下症状回去回复也就是了。

  伤筋动骨的病说起来不小,但也不大,东宫的女人们实在有些紧张过了头。

  又过了五六日去,不知是朱瞻基自己觉得周围围着一群女人烦闷还是女人们定下了心神,反正她去的时候她们都不在,只朱瞻基支着那条用夹板固定着的左腿坐在桌边,桌上摆着两个黑罐子,他正拿着根小竹棍拨拉。

  大概又是玩蛐蛐儿了,秋日里正是抓大蛐蛐儿的好时候,朱瞻基爱斗蛐蛐儿京城闻名,此时怕是心痒。

  他旁边躬身站着的两个小太监见知梦来了便轻咳两声,朱瞻基没抬头:“萧女官又来瞧本宫的病了?”顺便撵了两个小太监出去,大概是她来前已吩咐过了,所以两人轻轻关了殿门。

  “奴婢见过殿下。看来殿下这几日是大好了?”知梦问道,迈过这门槛也并不向前只在离门槛几步远的地方站定,对着朱瞻基的方向。

  “你站得那么远也瞧不清楚,过来些瞧吧。”朱瞻基说道。

  “这倒也不必,看殿下您的jīng气神儿就知道是好多了,奴婢这就去回……”知梦的话还未说完就见朱瞻基忽然“唉哟”一声,伴着这声惨叫还顺手将手边的小黑罐儿拨到地上,里面果然跳出了一只肥大的蛐蛐儿,跳几跳便不见了踪影。

  “兴许刚才不小心动错了,萧女官,你来扶我到chuáng上歇一歇可好?”朱瞻基回了头瞧着她,脸上却无丝毫痛意,眼睛都是发着亮的。

  “奴婢去叫人。”知梦转身。

  “别叫了,叫不来的,早被我轰走了。你不过来的话改天我就跟皇祖父告状说你置本宫生死于不顾。”朱瞻基公然用起了耍赖的招数。

  “你……”

  “唉哟,疼!”朱瞻基又叫两声,睁着大眼瞧着知梦。

  知梦倒不是怕他告状,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为了什么,总之她缓缓迈步过去轻扶他的胳膊一言不发往chuáng榻边走。

  虽是病中虽每日里汤药伺候着,但他身上淡淡的佳楠香还有。

  “你果然最怕皇祖父。”朱瞻基边一瘸一瘸挪动着腿脚一边笑言。

  知梦不语,待扶他在榻边坐下便松了手准备告退,却冷不防被他一拉坐在了他身边。

  “别动,就坐一会儿,一会儿就好。”朱瞻基不笑了,声音里有莫名的祈求。

  “这于理不合。”知梦仍旧要站起来。

  “一会儿就好。”朱瞻基紧攥着她的手不肯松开:“别担心,没我的命令没人敢进来,包括我母亲。”

  “不管有没有人来,奴婢该守的尊卑之礼还是要守。殿下请放手。”知梦说道。

  “不放。”不仅不放索xing连另一只手也握住:“与我说话就这样别扭,与五弟说话便笑语晏晏,萧女官你怎么厚此薄彼?”

  知梦一愣,她何时与朱瞻墡笑语晏晏了?不过是她奉旨去了趟文渊阁才与那少年多说了两句话而已。

  见她不解朱瞻基便接着说道:“不只笑了,还约定了以后chuī笛与他听,这可是真?”

  知梦哑然。

  “五殿下所说的古曲中原早已失传,世间怕是寻不着了。”知梦说道,又恼自己何必解释这个给他听,chuī给谁听与他何gān。

  “若寻到了呢?”朱瞻基问道。

  “奴婢的身份,无可推托。”知梦说道,顿时觉得手上的力道重了些,旁边凑过来的气息也有些重,无形的压力像灯罩罩着那小小的蜡烛。

  “无可推托倒是正理,不过,不许给他chuī那些个qíngqíng爱爱的,只捡那征戍、思乡之类的就好,余下的么,只给我听。”朱瞻基道,语气有些霸道。

  他离得太近,就在知梦眼前,险些鼻尖就碰到了,知梦脖颈往后了一些:“殿下qiáng人所难。您放手,奴婢还要回去复命。”

  “就要北上与我分离了,多说两句话很为难么?”朱瞻基说道,知梦觉得他脸上有一种故作的可怜姿态。

  “殿下要说什么,奴婢洗耳恭听。”知梦说道。暖暖的气息似有若无地扑在脸上有些不舒服。

  “现在先不说,等你启程北上了再说。”朱瞻基说道。

  外头小太监轻拍门板声音也压得极低:“殿下,太子正往这边儿来呢。”

  朱瞻基松了她的手,自己搬着腿靠在chuáng头了:“你回去就跟皇祖父说我都好,没斗蛐蛐儿。”

  “皇上不许奴婢撒谎的,您静养着,奴婢告退。”知梦起身往外走。

  一条路上一个进一个出自然是要碰上的,远远地就见游廊下那肥胖的行动不便宜的人影,身边还跟着个锦衣少年。

  知梦侧身垂首待贵人经过。

  “萧女官?你又来看望皇兄?”少年的声音还是如常那样清脆愉悦,似乎总是有高兴不完的事。

  知梦脸上稍微有些不自在:“奴婢见过太子殿下、皇孙殿下,奴婢是奉皇命来探病的,已看过了,这就告退回去复旨。”

  他们过去了,知梦不自觉地抬手轻拍了拍胸口,有种小时候做了坏事险些被发现的感觉。转念又一想,这是在做什么,她本来就是奉旨来的,这样子倒真像做了什么亏心事。

  刚迈出东宫的大门身后急促的喊声:“萧女官,你等等我。”

  朱瞻墡?他?

  近前了,少年一脸的高兴:“正好我也要去见皇祖父。”

  知梦便点点头,最近他真是来得勤,在文渊阁里发现了不少宝贝都要带着,朱棣也都应允了,等他走了朱棣便常和知梦夸他。

  知梦虽不善言谈,但对着这个总是高兴着的少年却也能说上几句,自然,多数时候是他说她听或者是他问她答。

  启程北上那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知梦没有谁可以道别。

  ≈≈≈≈≈≈≈≈≈≈≈≈≈≈≈≈≈≈≈≈≈≈≈≈≈≈≈≈≈≈≈≈≈≈≈≈≈

  东宫,皇太孙宫中。

  已近午时了。

  朱瞻基频频瞧着殿门,手里的小竹棍儿也似乎没了兴头,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拨拉两下。

  身边的小太监偷偷瞄着,yù言又止。

  “吞吞吐吐,有屁快放。”朱瞻基说道。

  “主子,爷,您别瞧了,瞧到天黑再瞧到明儿天亮萧姑娘也来不了了,她伺候皇上去北京了。”太监说道。

  “嗯?”朱瞻基抬下眼皮瞧他。

  太监嗫嚅:“您瞪奴才也没用啊,又不是奴才让的,若按奴才说,萧姑娘就调来东宫与您日夜不离才……才好。”最后两字几不可闻。

  “这才是我的好奴才,说得好,去,给爷抓几个大蛐蛐儿去。”朱瞻基说道。

  太监又动动嘴角,终究没敢说什么,垮着肩膀去了。

  第廿一章

  越往北走便越是熟悉的风物,连那愈加冷硬的风都透着熟识的味道。只不过这一路上也并不怎么安生,朱棣的妃子们多是江南人士,越往北走受风寒的、嗓子不舒服的便越多,太医们不得消停知梦也没得什么消停,一会儿要奉旨这里慰问一会儿那里又要去送些御赐的药。

  朱瞻墡一路都很兴奋,只是离北京越近他脸上的失望就越明显。

  朱棣忙着处理南京、北京的折子和慰问妃子们也无暇关心孙儿,知梦自然就代为照顾。

  “皇孙殿下,您是不是身体不适?”知梦问道。

  朱瞻墡摇摇头,复而眼睛又亮一下:“萧女官,还有多久能见到风chuī糙低见牛羊的大糙原?”

  知梦一愣,原来是因为这个。

  “殿下,那样的糙原还在北京以北很远,以前蒙古人在的地方。”知梦说道。

  “哦。那我去不得了。”朱瞻墡有些小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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