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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暗与流年换_东篱菊隐【完结】(58)

  轻轻放下知梦的手放进被子里朱瞻基蹑手蹑脚起身出去了。有些事他要仔细问问那妇人,进了后头的偏殿,那妇人正抖着匍匐在地。

  “夫人的眼是如何失明的?是谁使了坏?”朱瞻基在她身边站定,这么粗笨的妇人也值得知梦叫她一声“大娘”?

  “回、回皇上,夫人、她,她是为了绣百子图……”妇人大概怕到极点说话都结结巴巴。

  “谁让她绣的百子图?”朱瞻基问道。

  妇人使劲摇头:“奴婢不知,是一个自称是尚衣局的小太监,他、他送来的针线,说、说是为了恭、恭贺影妃娘娘……又说是要得急,只给了一个月的期限,椿……不,夫人便没日没夜的绣,饭都吃不得几口。”

  “一个绣娘大概多久能绣一幅百子图?”朱瞻基问道。没日没夜,她是怀着怎样的心qíng绣这花样儿的?怕是对自己很失望吧。

  “回皇上,我们乐安堂的人绣,即便是好手也要两月才行。”妇人说道。

  “两个月,两个月啊,那去的小太监叫什么名字?”朱瞻基问道,国舅府、一个月、影妃……件件都是冲着她的,是谁这么会算计。

  “奴婢没问过,所以不知道。”妇人道。

  小半个时辰后尚衣局所有的太监都被传来了,妇人一一看过去到最后摇了摇头。

  又是一番折腾查证,尚衣局最近没有任何人员的调动,所以可以肯定那人并不是尚衣局的,可宫廷如此之大又去哪里找这个人?

  朱瞻基靠着圈椅,手指轻轻叩着扶手,一下下的,虽声音不大却让身旁的人心都跟着一抽一抽的,脊背上都流着冷汗。

  声音停止了,朱瞻基睁开眼睛,满脸的戾气:“都滚出去。”

  疾步回到寝宫,帐子里依旧很安静,知梦一动都没有动过,呼吸很是平稳应该是睡得还香甜吧?

  知梦一直睡到了三更初才醒了,眼睛眨了眨想不起来自己身在何处,周围一点动静都没有,挣扎着坐起来却觉得浑身酸疼,知梦苦笑一下:“果然是贱命,睡着软chuáng也会酸痛。”

  摸着chuáng沿想下chuáng,瞎子有一点好,不用费时去看铜漏数时辰,反正永远都是黑夜。

  “容儿。”这忽然响起的声音吓了知梦一跳,立时便往chuáng里缩去,眼睛对着声音的响处,可惜又偏了。

  “你、你怎么在这儿……”知梦问道。

  “不是说好了看着你睡么?”一只手伸过来握住她的,“睡了这么久该饿了,起来吃些东西。”

  “我不饿。”知梦说道。

  “那也要吃,容儿要快快胖起来。”朱瞻基说道,命令宫女传膳。

  被他拉着坐到桌边,知梦只闻得到香气却不知道桌子上都摆了什么,朱瞻基说喂她吃,知梦忙摇头:“不用,随便给我夹几口菜盖在米饭上我自己能吃。”在乐安堂她就是这么吃的,毕竟也没谁有这个耐心伺候一个瞎子。

  她瞎了所以看不见朱瞻基红了的眼圈。

  朱瞻基端了碗夹了菜放到她嘴边:“容儿张嘴。”

  这一顿饭知梦味如嚼蜡,饭菜一路顺着食管下到肚子里都带着涩涩咸咸的味道,像眼泪流过似的。

  吃完了,宫女撤下膳食,朱瞻基挥了挥手让她们都出去了,寝宫里便只剩下两人相对,知梦一言不发,眼神不知落在了何处,朱瞻基只是盯着她看,眼圈依旧红红的。

  “容儿。”

  “皇上。”

  “你以前叫我朱瞻基。”

  “朱瞻基。”知梦很顺从。

  只是这几个字在朱瞻基听来却丝毫没有感qíng,她像是在叫一个陌生人的名字。

  “容儿一定恨死我了,恨吧,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朱瞻基说道。

  知梦忽然起身:“朱瞻基,我困了,你走吧。”转身走得急碰在了椅子上,把那椅子撞得歪了。她就那样踉跄着走进内寝一把关上雕花门隔断了朱瞻基追随的视线。

  她恨,她自然是恨,恨他虚qíng假意,错又怎样?一句错了就能抵过所有么?

  知梦很安静,眼神常常落在一个地方可以看一个时辰,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朱瞻基也不知道,他在她身边陪着可却觉得她遥不可及。

  她重又换上了锦衣华服簪环钗钿,只是身子无论怎么进补都再没丰腴起来,像是那抽芽的柳条似的,风一chuī便摇一摇看得人心惊。

  五月里,花开了,宫女来说:“夫人,影娘娘请皇后、贵妃和您去宫后苑赏花儿呢。”说完了立刻便噤声,对于一个看不见的人再美的花也跟不存在一般。

  好在知梦看不见她的表qíng,知梦怔忪一下便笑了:“赏是赏不了了,去闻闻花香吧。好久没闻到了。”

  宫女扶着她到了宫后苑,胡氏与孙氏都到了,宫女还抱着小公主,这是知梦回来之后第一次与她们聚会,聚会却不知道说什么,直到远远地传来影妃的笑声。

  “让姐姐们久等了,实在对不住,刚才有些腹痛宣太医来看了看,还好没事。”影妃说完又亲热地走到知梦身边:“萧姐姐你可回来了,我这些日子还念叨你呢。”

  胡氏轻咳了一声影妃便住了嘴改说别的了,句句不离她的肚子。

  知梦听着也不作声,胡氏也不怎么搭腔,影妃见无趣便转而去夸贵妃的孩子,孙氏这才应付着答了她几句。

  赏花自然是不欢而散,知梦让宫女扶着她找了处阳光足的地方坐下,据宫女说旁边开着的是大朵大朵的红花儿,问她是什么她却不知道,知梦凑过去闻闻,没有香气。太阳暖暖的晒得很舒服,知梦抬头看太阳,可惜,那样的光亮都穿不透她眼前的黑暗。

  “容儿。”又是朱瞻基。

  知梦不喜欢他出现,他在她身边只会让她心里不舒服只会让她想躲得远远的,可他却时刻都在她身边。

  “嗯?”知梦简单应付一下仍旧仰着头看太阳,眼睛睁得大大的。

  “容儿,不要这样对着阳光,对眼睛不好。”朱瞻基说道。

  “反正也不会更坏,有什么关系。”知梦轻声说道。

  朱瞻基便迁怒宫女:“你偷偷带夫人出来做什么?还穿得这样少。”

  宫女噗通跪地:“回皇上,奴婢不是偷偷带夫人出来的,是影妃娘娘邀夫人赏花儿。”

  知梦收回目光:“花赏完了是我自己想多坐一会儿而已,以后我不出来就是,何必责骂无辜。”

  起身唤宫女:“扶我回去吧。”

  “容儿,我不是不让你出来,只是就跟着这一个宫女我不放心,以后出来多带些人。”朱瞻基揽住她肩膀和声细语说道。

  “嗯。”又是简单的一声应付。

  六十三章

  虽看不见但知梦从每天太医的声音里也听得出来,朱瞻基真是把天下的大夫都弄到宫里来为她瞧病了,大夫们说她的眼睛还有复明的希望,从药丸到针灸轮番上阵折腾得知梦有些不耐烦。

  手上的伤倒还好办,宫里的太医们就有方子能治,可每天手腕上涂抹几次药膏也令人心烦,心烦了脸上的神qíng自然不那么好看,她自己瞧不见但朱瞻基瞧得见。

  “我知道容儿烦了,再忍忍好吗?再忍忍就能看见了。”朱瞻基轻声劝慰她。

  “该看的都看过了,看不见也没关系。”知梦说道,右手自他手掌中轻轻抽回,转头看向窗户的位置,窗子开着,知梦知道从那里看出去只有连绵的宫殿和宫墙,那些她早已厌倦了,看不到更好。

  “连我你也不像再看见了么?”朱瞻基问道。

  她把自己包裹起来,连qíng绪都不让他猜了,也可以说她现在没有qíng绪,给吃就吃给穿就穿没人理便坐着几个时辰不动。

  朱瞻基突然其来的问题让知梦微微瑟缩了一下,但也仅仅是轻微的一下,她转回头眼睛眨了眨便回身去摸枕头躺倒,侧着身子面朝里:“我想睡一会儿了。”

  削瘦的肩膀立时便现出形状来,纤细的似乎一把就能折成两段。

  每每一提到她不想说的话题她就这样躺下睡,一直睡到他起身出去,所有的话题里她最不想说的便是关于他的。

  他知道她心里有个结,他在尽力去解,可是她不给他机会,她把那个结藏得严严的让他找不到任何一个线头儿,可是,总不能这样僵持着,他要她变回原来那个会嗔怪他会体贴他的悦容。

  横了横心朱瞻基轻轻在她身边躺下把她圈在怀里:“我们以前常这样睡。”

  知梦没动,仿佛真的睡得沉了一般。

  睡着自然是不可能的,虽睁眼与闭眼无异但知梦还是习惯xing睁开了眼睛。

  以前,是啊,她也记得,记得他睡着时她在旁边为他打扇,记着他醒来便是抱住她亲一下脸颊,记得他大早上抱着她腻歪……她记得,都记得,所以心才更冷。

  闭上眼却睡不着,身后的人像火炉一般烘烤得她难受,轻轻挣了挣隔开些距离才好一点儿,那火炉却不愿放过她继续又贴了上来并且把她圈得更严实。

  “容儿,给我抱抱,抱一会儿就好。”声音里带着请求。

  知梦便不动了,随他吧。

  两个人都没睡,静静地就那个姿势抱了小半个时辰。

  朱瞻基忽然提起陪她进香的事,知梦走了会儿神点头应了,她那无缘的孩子不知如今魂魄飘dàng在何方。

  为了让知梦自在些朱瞻基悄悄着命人打好了前站才与知梦微服出宫,马车驶出了宫门走过热闹的街市又渐渐行至幽静处,大概是两边有林荫所以听得见清脆的鸟鸣声,知梦摸索着掀开轿帘才想起自己看不见只得讪讪地松了手。

  “过段日子就能看见了,那时候繁花似锦的才好看。”朱瞻基说道。

  “嗯。”难得,知梦微扯了下嘴角,虽然只是小小的动作看进朱瞻基眼里却是喜不自禁。

  千年古刹此时静谧无声,一个上前来迎着的和尚都没有,这样的寂静让知梦回想起那年她与朱瞻基在街上遭遇的那场刺杀,不自觉的知梦往朱瞻基身边靠了靠。

  “容儿别怕,这里有侍卫守着,我是怕你嫌烦所以让和尚们都回避了。”朱瞻基说道。

  “嗯,去上香吧。”知梦说道。

  跪在蒲团上知梦不知道自己跪拜的是哪位菩萨,拈着香祝祷一番朱瞻基扶她起来亲自cha到佛前的香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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