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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暗与流年换_东篱菊隐【完结】(64)

  “影妃是难产死的?”知梦问道。

  对于朱瞻基如何深qíng她并没有兴趣听,左不过又是做戏。

  “皇兄很残忍。”朱瞻墡又说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知梦不接。

  “影妃是难产没错,可也不至于要死人的地步。太监们来往通报了几次他便十分恼火,他说生不出来便剖开肚子,留后不留妃,我没亲见影妃是怎么死的,可……皇嫂自那之后受了极大的惊吓倒是真的,这一个月来愈发的起不来了,王妃常进宫去探望,据说qíng况不大好,若不jīng心调理怕是过不去年关了。”朱瞻墡说道。

  知梦也只听得腹部刀割似的疼,心里是深深的愧疚,影妃死了,虽是难产,可若没有当初自己为了报复朱瞻基而连累了她的名声也许朱瞻基会留她一命,如果,胡氏再因此被惊吓而死那么自己的罪孽便又添了一重。

  “我该偿命的。”知梦说道,眼前似乎又是一片浓重的血。

  朱瞻墡摇头:“不怪你,皇兄这是冲着母后去的,只是可怜了小皇子甫出世便没了母妃。知梦,我知道你不爱听,但,眼下,你还是与我回宫去吧,暂不提皇嫂的病如何严重,我……我只是怕皇兄一怒之下又做出什么事。”

  因为前些日子雪大下山的路不好走,况且朱瞻墡来的时候已是huáng昏时分所以便只能在山上留宿一夜。

  知梦睡不着,一闭眼便是影妃披头散发浑身是血地要来掐死她,要么就是胡氏焦huáng着脸幽怨地看着她。

  拥着被坐起来,义惠正睡得香,嘴角还有微微的笑,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好事。

  动动嘴唇,是啊,从没做过亏心事的人自然梦里都是甜的,甜甜的梦,对自己来说,这辈子怕是奢望了。

  知梦知道,此行是必然的。

  即便只是个小太监来只要抬出这道旨意她就万万没有抗拒的道理,朱瞻基现在一触即发的脾气到时候只会连累无辜。她不怕死可实在不敢再连累人命了。

  早上,山上的风冷硬如刀,知梦平静地整了整衲衣,又把帽子戴好,天冷,若不戴头都冻得疼了,做了早课用了斋饭,女尼们还叽叽喳喳说着让她看看皇宫里是什么样子。

  下山的路很长,积雪还很厚,每一步都很费力。

  知梦身上只这棉衲衣并没有其余遮风防寒的,出了山寺没多远朱瞻墡便脱了身上的玄色皮毛斗篷小心为她穿戴好了:“我是男人,不妨事。”

  远远地看见山下一队安静的人马正等着,中间一辆绿呢毡车,人马都不动,雕像一般。

  外头冷,毡车里很暖,几个大大小小的铜炉正冒着袅袅香气,佳楠香,朱瞻基最喜欢的味道。

  路上积雪也厚,车轮虽包了厚厚的牛皮但碾雪而过仍旧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听了让人心里也不自觉一颤一颤的。

  知梦解下斗篷默默递给朱瞻墡,方外之人还是离这些锦衣华服远一些。

  “我什么时候能回来?”知梦问道。

  自己也知道也许此去便无归期,可却忍不住问,毕竟心里还有那么一点小小的期盼。

  “也许,不能了。”朱瞻墡说道。

  知梦苦笑:“你以前说话还知道委婉一些,如今是要绝了我的念头和……生路么?”

  “你会活着的,我保证。”朱瞻墡说道。

  摇摇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何况我欠了这么多人命。该生该死,听天由命吧。”

  冬日里天总是黑得早,待车进了城门天已黑透了,因为近年关所以城里一派繁华热闹景象,看在知梦眼里却是恍如隔世。

  皇宫很远但总有到的时候,此时宫门业已关闭,朱瞻墡拿了金令牌出来守卫们进去传了半晌才放行。

  等在午门外的两个太监已冻得眉毛上都是霜,见了朱瞻墡如同见了菩萨降临,看到知梦眼珠便不自然转了转然后又对着朱瞻墡说话:“皇上正在弘仁殿,请王爷随老奴来。”

  朱瞻墡回头看了知梦一眼却见她平静如常。

  弘仁殿还是那个样子。知梦有些近门心怯,她知道朱瞻基在里头,她更知道如今他正yīn晴不定,说不定又把谁炸个粉身碎骨。

  朱瞻墡说:皇上,臣弟请了义净师傅回来了。

  朱瞻基说:五弟一路劳顿回府歇着吧。

  朱瞻墡走过知梦身边脚步顿了顿还是走过去了,殿门在身后发出沉闷的嘎吱声,听起来像绞架,知梦没听见过绞架的声音,但她想应该所去不多吧?

  朱瞻基说:坐吧。

  知梦便坐下,头仍旧垂得低低的,眼前的人她只能看见一段孔雀蓝的袍角。

  知梦似乎听见了雪花敲击窗纸的声音,也听见了风呼号着撞击窗纸想找个fèng隙钻进来,偶尔还有一声灯花的哔啵声,心思神游一圈回来知梦发现自己两手不知何时攥在了一起。

  她有点紧张。

  定定心神,知梦默默念经,想着自己是在大雄宝殿蒲团上跪着,面前是佛祖。

  “路上一定很累,先睡吧。”朱瞻基没头没脑说道。

  知梦起身双手合什:“贫尼想去先拜见皇后娘娘。”

  在长安宫里也许还能睡得着吧?

  “不差这一晚,好好歇着吧。”

  知梦听见他衣服窸窸窣窣的声响,一急便站了起来抬头看他:“朱瞻基!”

  朱瞻基在笑,小计谋得逞的笑。

  “容儿有话要说?”还笑着,撩撩袍子一步步迈过来。

  知梦恼自己沉不住气。

  “贫尼想是皇后娘娘旨意让我进宫来祈福的,所以贫尼还是去拜见皇后的好。”知梦说道。

  “山上风大寒冷,容儿的脸都冻得红彤彤,明天让他们拿些药膏抹抹免得再下去冻坏了皮肤,大明朝的皇后可不能顶着一张冻伤的脸。”朱瞻基说道。

  知梦蓦然抬头与他对视,看到他眼里的光彩忽然便醒悟,自己越是激动他便愈得意,也许便愈发纠缠不清,几乎只是刹那间知梦冷静下来,敛去眼里的怒气。

  “既然陛下说明日去见那便明日吧,贫尼告退。”知梦说道。

  朱瞻基脸上有一闪而过的yīn鸷,但很快收敛起来:“是我告退不打扰容儿你休息才是,好在这里是乾清宫配殿,来往亦方便,容儿若有话就来乾清宫,无论什么时候。”

  路上是很累,可被朱瞻基这一搅和知梦没有丝毫睡意,趺珈而坐心里也像是有股火窜来窜去无处发泄。

  朱瞻基他凭什么还敢扰乱她的生活?凭什么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凭什么……他以为天下人都逃不出他的手心么?他以为他想要怎样别人就要顺着他么?

  直到手心传来刺痛知梦才回过神,手心里正慢慢形成一滴小小的血珠,像一颗朱砂痣。

  知梦苦笑,自己又犯了嗔戒。

  闭上眼翻来覆去想着师太说过的话知梦慢慢平静下来。

  知梦一晚上没睡,早上宫女进来打算唤她起chuáng时见她已简单梳洗过穿戴好了,仍旧是那蓝灰色棉布衲衣和薄棉尼姑帽,正闭着眼睛坐在地上的蒲团上念念有词。

  知梦在做早课。

  用过素食早膳知梦亦不说什么,研了磨坐下默经。

  无论朱瞻基如何做她都不做任何反应,以静制动,如果这还不能让朱瞻基打消念头那看来她也只有死路一条能解脱彼此了。

  面对着憔悴了朱瞻基她不能否认自己还有瞬间的心疼,但也仅仅是瞬间,更多的是想远离,他们之间即便还有缘分,在她这里已烟消云散了。

  直到用过午饭才有小太监来请她说皇后娘娘有请。

  知梦以为胡氏一定是憔悴不堪的,知梦以为长安宫里一定是愁云惨淡的。

  远远的,知梦听见长安宫里孩啼阵阵,一团热闹。

  进了殿,果然宫女太监正忙得团团转,胡氏远远坐着望着巨大的窗棂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小太监走过去说了什么她才回过神,扶着扶手站起来,可能起得急身子摇晃了一下,不过脸上却露出了真切的笑容,那让知梦产生了错觉,似乎胡氏等了自己好久。

  近了她一脸的惊讶:“容儿,你……”

  “贫尼义净见过皇后娘娘。”知梦双手合十。

  “这……这是……”胡氏仍在惊讶。

  “贫尼奉旨来为娘娘祈福。”知梦说道,声音平淡。

  “哦,这样,这样。”胡氏紧紧抓着知梦的手,盯着知梦看,想看出来点什么。

  知梦便任她看。

  胡氏脸色确实不好,有些huáng,就像她梦见的一样,攥着自己胳膊的那只手更是瘦得皮包骨,连青蓝的血管都看得清清楚楚,那场血腥也许真的吓着她了。

  啼哭的小婴儿被哄睡了,胡氏命她们出去然后拉着知梦坐下,两两相对默默无语。

  又一个小太监进来,对胡氏说:皇上有旨,以后萧姑娘便陪伴皇后住在长安宫抚养皇长子。

  影妃的儿子在坤宁宫知梦没料到,她以为会是张太后亲自抚养,如今他又下了这样的旨意目的便是明摆着的。

  胡氏身子软了软靠在枕上:“好在,容儿你回来了。我一个人真怕。”

  “皇后,贫尼义净。”知梦说道。

  胡氏摇头:“不,不是义净,是容儿,是月英的好朋友啊!容儿,你回来我就放心了,我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每天守着这个孩子我都不敢合眼,我怕。”

  她的手仍旧紧紧攥着知梦的胳膊,知梦轻轻拍拍她的手:“你睡吧,我在这儿呢。”

  胡氏点点头,片刻真就睡过去了,只不过睡得也不安稳就是了。

  本就不算出众长相的胡氏此时几乎脱了相,眼眶深陷着,大概进来皱眉太多额头都有淡淡的纹路了。

  这个不会yīn谋诡计的女子,朱瞻基不屑的皇后,如今终于要被他除去了么?

  知梦握着胡氏嶙峋的手冷笑,朱瞻基的用意,表面上将皇子给皇后抚养,可受了那样惊吓的胡氏再照顾小皇子天天这么熬着,早晚会熬得油尽灯枯,这后位便让了出来,朱瞻基自然可以一边伤着心悼念皇后一边重新安排皇后人选。

  大明朝的皇后——她萧知梦以前没稀罕过,现在自然更不稀罕。

  小婴儿忽然又哭起来,突如其来的啼哭声吓了知梦一跳。

  六十九章

  知梦松了胡氏的手走过去,裹在小红被子里的婴孩儿正闭着眼睛咧着小嘴大哭,因为太用力,脸蛋都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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