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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行歌_紫微流年【完结+番外】(105)

  “不该听的东西进不了这个院子。”谢云书全不在意。“其他的谁在乎,翩跹也不会放在心上。”

  “她还真横。”谢飞澜低哼。冷淡无争的应答,话锋却字字见血。“三哥把那件事告诉三嫂了?”

  谢云书摇了摇头,无意解释。白凤歌并不清楚自己惹的是什么人,更不会懂让人无迹可寻的死法有多少种,真真惹怒把杭州白家连根拔了都有可能。而今万事漫散,不代表翩跹就转了xing,谢云书心中有数。

  “所以我说惹谁都不能惹了三嫂。”青岚吐吐舌头。“比爹还可怕。”当亲人是最qiáng力的后盾;做敌人是最危险的对手,很久之前他已明白了这一点。

  “三哥不让女眷进苑,到底是顾虑三嫂病体,还是怕她辞锋如刀激起众怒?”谢飞澜轻嘲。

  谢云书微一楞,渐渐笑起来,目中盈满了放纵的骄傲。“你若见了她在天山的样子就知道,让她去曲意周旋多么委屈。家里的叔嫂姨娘或许并无别意,但截然不同的经历xingqíng怎可能合得来,不是谁都有娘的包容。”

  谢飞澜不以为然。“难道三哥能护一辈子?既然嫁进来,早晚得接下娘的担子,不如早早习惯。”

  谢云书静了一会,突然转了个话题。“四弟觉得我这院子如何。”

  “很好,清雅大方,景致极佳,谁看了都羡慕。”

  “送你如何。”谢云书轻描淡写的问,犹如在说不值一提的碎物。“四弟不回泉州,在这里住下可好。”

  谢飞澜一惊,半盏酒泼在了襟上。

  青岚也呆了,慑懦的问。“三哥什么意思。”

  “你也看到了,翩跹做不来娘那样慈和忍耐,身子骨也不容许。你少小离家历练良多,机敏过人,不囿于一时一地,爹也很欣赏,时常在我跟前夸你,回来接谢家的担子正合适。”显是思虑良久,谢云书侃侃相劝。“泉州那边不必挂心,自有他人接手安排,你不是爱重故乡风qíng?留下来也合了家人的期望。”

  庭中寂静无声,唯有叶片沙沙翻卷。

  “三哥……那三哥呢!”青岚霍然起立,惶然脱口。

  “三哥想把事qíng全丢给我,带着娇妻一走了之?”谢飞澜一字一句,脸上透出冷笑。“得了海冥绡即抛亲舍业,嫌这一大家子累赘多舌,碍着你们双宿双栖?”一手揪起谢云书的衣襟,怒发冲冠。“三哥你心里还有爹娘么,纵容你划区而治护妻如宝,纵容她清高不与家人往来,最后还嫌不够,挥一挥衣袖转身走人,你把自己当什么!”

  “四哥!”青岚见两位兄长说僵了话险些动手,赶紧拉住谢飞澜,头脑一团纷乱。

  “青岚放手!”谢飞澜怒喝。“你听听他说了什么混帐话!”

  任他揪着领襟,谢云书不闪不避,浮出一抹微倦的无奈,俊颜苍白。谢飞澜终是揍不下去,恨恨的一拳捶在桌上,指节登时见了血。

  “我知道是我不孝。”静谧良久,谢云书的声音极低。“辜负了爹的寄望,但我真做不到。”

  “做不到什么,家里还有哪一点没顺你心如你意。”谢飞澜恶声讥讽。“难道要谢家人全跪在她脚下摇尾乞怜。”

  “我不会有子嗣的。”谢云书说的很平静。“纵然有了海冥绡,她也受不起生育之苦,我……也不敢。”

  青岚听得呆住了,谢飞澜一怔,不自觉松开了手。

  “她能活着我已经很安慰,但其他人不会这么想,再过几年,必然会有流言风语,爹属意我执掌家族,岂能容我无后,早晚会提纳妾之事。”谢云书紧紧握着酒杯,望着兄弟的眼神亮得可怕。“你不知道翩跹的娘是怎么死的,我不能犯同样的错,像君若侠那样悔恨终生。”

  “三哥你……”

  “她把什么都托给我了。”谢云书低喃,既是解释,又像深埋的心声。“若我纳妾,不论何等qíng由,均等于在她心上cha了一刀,她纵不恨我,也绝不会再活下去,届时纵然寻得天下灵药……又有什么意义。”

  “你跟爹说明,或许……”

  “没用的,爹……此前暗示过。”早已思量过千百次,谢云书深吸了一口气。“二哥对翩跹的病定期细禀,爹和我一样清楚。他如此宽待,凡事放纵,更可让她将来开不了口,无辞可推。”

  名扬天下剑寒九州,本该是意气风发,却在爱妻与严父中左右难为……卓然出色的兄长掩不住落寞凄凉,谢飞澜恻然无语。

  “爹是为谢家着想,可翩跹……”谢云书声音微哑。“翩跹受不起的……她受不起,我也受不起。”

  饮泪哭了许久,门外劝慰的苏锦容知她不愿见人,无可奈何终于离去。适才入耳的一字一句,字字剜心溅血,谢家严密的防卫更令一切肖想都绝了望。想到回杭州见父兄忧挂的目光,一颗心犹如浸落寒泉,冰彻如雪。

  拭去颊上的泪,翻出一匹谢夫人所赠的绢帛撕成束,抛过房梁挽了个死结,咬牙将脖子伸进去,脚下凳子一翻,瞬时透不过气。血液一股股往上涌,剧烈的头痛仿佛要裂开一般,眼前一片昏黑模糊。

  突然身子一轻,好一会才发现自己跌落地面,有人将她拎至chuáng上,毫不客气的拍打双颊,确定了不曾断气,又将丢开手唤人照料。

  “……真是个麻烦……”

  昏沉中听到这样的低语,她怒火上涌,一口气噎在胸前,真的晕了过去。

  睡了许久终又醒来,模模糊糊睁开眼,守在一旁的丫环立即喂入汤药,喉间吞哽剧痛,服下蜂蜜才勉qiáng好过。她由着丫环服侍躺下,眼睛只盯着门边,不知过了多久,烙在心头的身影终于出现眼帘,侍女们皆退了出去。

  “白小姐可还安好?”

  男声清沉动听,她痴痴的望着不言不语,一滴滴珠泪落浸湿了枕衾。

  男子微一蹙眉,立在远处寸步未动。“请白小姐以身体为重宽心静养,不可再有轻生之念。万一酝成憾事,九泉之下悔之晚矣。”

  “我……”气若游丝的声音失了婉转,涩哑难听。“……倒不如一死了之……”虚弱的丽人凄然婉伤,蛾眉紧蹙犹如梨花带雨。“……好过……落人笑柄……”

  “今日之事,我替内子向小姐致歉。”深遂的眸子沉静无波。

  “……三公子何错之有。”她轻咳了咳,一径苦笑。“……我……蹉跎至今,芳华渐逝,父兄怨责……俱是事实,三少夫人所言无分毫无差……何须致谦。”

  男子没有答话。

  寂然片刻,眼中又聚起水光。“我只是……好生羡慕……她的福气,并无别意……”

  “云书不知何德何能,蒙小姐青眼,厚爱感激不尽,但此生心有所系,唯愿与内子共偕白首,愧对深qíng尚祈见谅。”

  痛苦和失望似要从盈泪的眸子中溢出来。“……我明白,但……控制不了喜欢……我甚至……不介意做小……”

  男子退了半步。“在下无缘享齐人之福,更不敢委屈小姐。”

  她僵硬的攥紧了拳,银牙狠咬。

  “……我只恨相见太晚……若不是……”

  “如果不是她,我早已埋骨天山。”他淡淡的截断,接着说下去。“与朽糙同没,亲慈手足huáng泉陌路,更休言与小姐杭州偶遇。我很庆幸遇上了她,得她心许托付终身,是我前世修来的福份。”

  停了一瞬,他的神色忽然冷下来。

  “所以,我绝不容许任何影响或破坏的意图,不论是谁,以何等名义。”冰寒的话语冷锐如刀。“概莫能外。”

  一语双关的警告不知看透了几许,俊目杀意充盈,无端悚然起栗。

  “……我……”忆起近日绵密无形的提防,她呼吸一窒,禁不住寒悚,迅速分辩。“……我没有……我……对三少夫人绝无失礼之言……三公子不信我可以与她对质……”

  隐约有种难言的薄嘲,谢云书道。“对质还是不用了,内子并非大度之人,有些事我也不愿让她费心,二小姐若出什么意外,我对白世伯及白兄不好jiāo待。”

  “我……真的不曾得罪,锦容姐可以作证……”第一次觉得俊逸绝伦的面孔令人恐惧。

  “二嫂事友真诚从无疑忌,谢家却不能坐看她遭人利用。”冰冷的盯了一眼,“此别相见无期,小姐好自为之。”

  白凤歌彻底绝望,望他转身yù出,再捺不下。“那个魔女究竟有什么好,只为她当年给过你小惠?就这样死心塌地!”

  脚步稍稍一顿。男子回过头,忽尔露出轻讽。“敢问一声,我又有什么好,值得小姐这般深qíng。为这不足挂齿的皮相?略具名望的家世?抛开这些,若我声名láng藉一无所有,小姐会多看我一眼?”

  嘴唇翕合,她竟道不出半个字。

  谢云书微微一晒。“我与她仅是身堕魔教,小姐却是心入魔道,还望自惕自重,休再一味自误。”

  虚荣是引,热愿受挫的不甘是毒,混在妒火煎熬中执迷成狂。戒惕之余唯有远避,他绝不愿一个只剩恶毒的女人毁掉千辛万苦得来的幸福。

  懒得再说,谢云书示意丫环入内照料。

  “白小姐目前仍是谢家的客人,还请悉心调养,我已修书昆玉兄,不日即至,迎小姐回杭。”

  夜阁

  两碗药放在黑漆托盘中,冒着蒸腾的热气。

  谢云书托起白玉盏递过去,自己端起青瓷碗,正待喝下去,她忽然趋近,从后方拥住了宽挺的肩。

  “你……能不能不喝?”

  他放下碗,轻刮了下翘鼻。“不喝怎么行,让我抱着你却不能碰你,那可太难了。”

  她咬了咬唇。“长期用药总是不好的。”

  “几天才喝一次不会有碍,傅天医的方子你该信得过。”他轻笑道。“你喝的已经够多,这药自该由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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