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娼门女侯_秦简【完结】(274)

  赫连笑也不傻,她知道庆王最疼爱的就是庶长子,只能将他搬出来。庆王的脸色慢慢地变了,他盯着她,目光闪烁不定。亲娘死了,二弟也死的不明不白,如果赫连笑被关进庵堂,金陵郡王心中会怎么想?

  赫连慧则静静注视着赫连笑,满面皆是同qíng哀戚,眼底却慢慢浮起一丝冷笑。

  庆王神色慢慢和缓过来,他看了一眼赫连慧,柔声说道:“你先下去吧。”

  赫连慧闻言,只是轻轻地行了个礼,站起身便退了出去,没有一字赘言。

  赫连慧离去之后,赫连笑心头一喜,以为庆王重新信赖了自己,赶紧到:“父亲,我真的没有——”

  庆王望着她,目中慢慢流露出冷淡的神qíng:“回去之后,好好闭门思过。记住,这一次是看在你大哥的份上,如果再有下一次,可别怪我不容qíng面。”

  赫连笑赫然一惊,在意识到庆王并非开玩笑后,心底的惊恐终于铺天盖地地蔓延开来。

  江小楼此刻却在和庆王妃下棋。庆王妃落了一子,抬眸看向江小楼:“今天……你向赫连笑说了什么?”

  江小楼微微一笑:“从前我和伍道长学了几日相面,今日发现她眉心似有一道黑线,只怕是命不久矣,所以实话实说罢了。”

  庆王妃闻言一愣:“命不久矣,这从何说起?”

  江小楼不紧不慢地下了一手:“母亲,从雪凝入府开始,王府风波不断,发生的一切看似与我有关,其实暗地里有人推波助澜。这只纤纤细手,不动声色间便颠覆了乾坤啊。”

  庆王妃越发疑虑重重,她不明白江小楼在说些什么,庆王府哪里来这样厉害的人物。

  江小楼轻轻一叹,神色和缓:“母亲,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从头到尾,有人仅凭口舌之利,便占尽天时人和,谁又能与之相抗?”

  庆王妃手中棋子落不下去,暗暗为这句话心惊,正待仔细问个清楚,就听见外头有人禀报说:“王妃,云珠郡主拜见。”

  庆王妃忙收了惊讶之色,吩咐道:“快请进来吧。”

  赫连慧从门外快步走了进来,娇美清秀的面容难掩泪痕,一瞧见庆王妃立刻飞扑过来,投入了她的怀中。江小楼见状不过一声淡笑,将棋子径直丢在了棋盘之上,那棋子发出轻轻一声脆响。

  赫连慧陡然抬起眸子,身体不住地颤抖,看起来那么楚楚可怜:“母亲,我的嫁衣……嫁衣被大姐给绞了。”

  庆王妃面色一变:“你说什么?”

  赫连慧温柔的眼睛里,早有晶莹的泪珠不停地涌出:“婚期在即,父亲便请锦绣坊的绣娘赶制了一件嫁衣,昨日刚刚送来,我正待试穿,谁知祖母突然有事召见,我便把嫁衣放在一边,谁知大姐趁我不在,竟然闯进我的屋中,把我的嫁衣都给绞烂了。如今那嫁衣已经变成碎片,再也穿不得,马上就是出嫁的日子,我要怎么办才好呢?”

  她就这样伏在王妃怀中,身子颤抖个不停,珠泪不断地落下,几乎化为一尊悲痛yù绝的石像。

  江小楼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眼神慢慢变得奇异。

  庆王妃见她如此伤心,忍不住怒色道:“赫连笑也实在是太大胆了,绞人嫁衣,坏人姻缘,亏她做得出来!”

  赫连笑几次三番陷害江小楼的事,庆王妃还记在心里,原以为这婚嫁既然已经定了,赫连笑也应该放下自己的怨恨,老老实实在庆王府里头待着,万料不到她现在调转了枪头去对付赫连慧,竟然不惜剪碎别人的嫁衣,何等执拗,何等恶毒!

  庆王妃连忙替赫连慧擦去眼泪,柔声劝慰道:“慧儿,切莫哭了,母亲一定替你想法子,如今距离婚礼还有大半个月,我会召集京城最好的绣娘,日夜赶工为你赶出一件嫁衣来,绝不会耽误了婚期。”

  赫连慧闻言不由喜出望外,泪汪汪地道:“多谢母亲。”

  庆王妃将她扶了起来,嗔道:“这是说得哪里话,你既然叫我一声母亲,我怎能看着你没有嫁衣出嫁,哎,赫连笑也太过分,居然能够做出此等恶事,王爷对她可有什么惩戒?”

  赫连慧凄然垂头,道:“父亲原先是打算重重惩罚,可念及大哥还远在边疆,劳苦功高,所以便宽恕了大姐这一回。”

  听她这样说,庆王妃脸色微沉:“王爷心已经长得偏了,永远也不会有明白事理的时候,算了,不去理会她就是,我会另外找人盯着丹凤,不再让她破坏你的好事。”

  赫连慧连忙擦去了眼泪,柔声道:“母亲切莫怪责大姐,此事她虽然有错,然慧儿可以体谅她的苦心,母亲试想一想,这桩婚事原本就是属于大姐的,虽不是慧儿有意抢走,可在大姐看来事实就是如此,她原先无比怨恨小楼,如今这恨就同样转嫁到了我的身上。她怨我,怪我,责我,打我都不要紧,关键是她能够放开心胸,不再嫉恨小楼,我也算为母亲分忧了。”

  赫连慧到了这个份上,却依旧格外关怀江小楼,庆王妃不禁十分感动。

  江小楼却是轻轻一笑,眼神淡漠如冰:“云珠郡主可真是宽宏大量,想必丹凤郡主如果知道了你的苦心,亦会对你十分感激的。”

  赫连慧语声格外温柔:“我不要她的感激,横竖都是姐妹,也分不出你我,其实之前我已经向父亲禀报过,想要效仿娥皇女英,姐妹共侍一夫……母亲,这话本不该女儿提出,没羞没臊的。但是看到大姐悲痛不已,女儿心中愧悔难安,这才厚着脸皮向父亲提出这个建议,万料大姐并不领qíng,反将女儿痛斥一顿,也许侧妃是太委屈她了,可女儿绝没有故意羞rǔ之意……”

  赫连慧实在太过柔弱、太过温和,叫人看了心头发软、鼻头发酸,庆王妃心中难过,拍了拍她的手:“母亲自然知道你的苦心,等再过一些日子,我会想方设法在外头替她谋一门婚事,断不会委屈了她就是。如今王府是多事之秋,我还想借着你的这桩婚事,好好的冲一冲喜,快把眼泪擦了,莫再伤心。”

  赫连慧只是轻轻依入王妃的怀中,声音更加温顺:“女儿一切都听母亲的。”

  恰在此刻,她无意中撞入江小楼的眼睛。那双清澈、冷淡的眼睛正认真地望着她,眼底分明带着一分嘲讽。她却轻轻勾起唇畔,将面孔倚入王妃怀中,视而不见。

  第二天一早,江小楼正在梳洗,小蝶急匆匆地进了房门,禀报道:“小姐——。”

  江小楼轻轻理了理袖口,语气格外平静:“赫连笑出事了。”

  “是,小姐,昨儿个半夜丹凤郡主投井了!”

  江小楼望着铜镜中的人,目光变得越发幽深,开口道:“走吧,咱们去瞧瞧。”

  一路行来,花园里、走廊上、拱桥边,早已经围拢了一圈的人,所有的婢女仆妇们都在窃窃私语,jiāo头接耳,传递着关于赫连笑的秘密。

  江小楼将流言蜚语听入耳中,脚步却片刻不停,直奔赫连笑的院子。所有人都已经在了,婢女哭哭啼啼地道:“昨儿个半夜小姐只说口渴,吩咐奴婢倒茶去,奴婢刚回来就瞧见小姐不见人影。四处搜罗了片刻,始终不见小姐踪影,不得已才把整个院子的人都叫起来,又匆忙去禀报了王爷、王妃,忙了好一气,才在井里头发现了……”她泣不成声,眼泪把衣裳都给打湿了。

  江小楼望向chuáng上的赫连笑,她刚刚被人捞了起来,浑身都是湿淋淋的,身下的被褥早已被冰冷的井水打湿,一张秀美的面容白煞煞的一片,双眼却还大睁着,脸上的肌ròu已经松弛下来,却给人一种狰狞痛苦的错觉。

  庆王恼怒地道:“连个人都看不住,真是一帮没用的废物!”

  他越说越是生气,额头上青筋突突地跳。

  庆王妃不由自主叹了一口气,昨日还觉得丹凤郡主无比可恶,如今看她惨死,心头却不由自主涌起了怜悯:“这孩子真是太想不开了,伤人伤己,伤人伤己啊……”

  庆王冷冷哼了一声:“是她自己没有福气,又怪得了谁?”说完他yīn着脸道:“今天这件事不许任何人传出去,丹凤郡主是去别院养病了,而非投井自杀,如果让我听到外面有什么流言蜚语,小心你们的狗命!”

  一众婢女妈妈连忙跪倒在地,丹凤郡主毕竟是得到皇家敕封的郡主,她因为想不开死在了井里,事qíng一旦传出去,不知会引起多大的纷乱,谁又敢胡说八道。所以每个人皆是垂了头,一言不发。

  庆王铁青着脸,拂袖而去。

  庆王妃则吩咐道:“赶紧替她收拾一下,下午悄悄送去别院,暂时什么也别说出去,待下月办完了婚事,再行发丧。”

  赫连慧却是红了眼圈,恭敬地上前道:“母亲,可不可以让我留下来,再陪一会儿大姐。”

  庆王妃刚要开口,江小楼却淡淡一笑:“云珠郡主不适宜留在此地,还是早些回去吧。”

  这话说得极为淡漠薄qíng,赫连慧眼泪便落了下来,看着江小楼道:“我不知到底是何处得罪了小楼你,以至于你处处与我作难,我与大姐从小一块长大,虽提不上姐妹qíng深,倒也是骨ròu至亲,难道我会巴不得她死吗?我只是想要陪陪她,送她最后一程而已,你又何必把我的心思想得那样坏。”

  江小楼笑道:“你真是误会我了,下月便是婚期,到底要讲究忌讳,染了晦气实在不妥,母亲,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庆王妃闻言,深以为然:“你还是赶紧回去,好好备嫁,其他的一概不要你问了。”

  庆王妃都发了话,赫连慧纵然心有不甘,却也只能道:“是,母亲。”

  深夜,赫连慧坐在一面蛇形纹地花瓣镜面前,轻轻摘下耳畔的坠子,向着镜中的自己微微笑了一下。

  这笑容无比动人,怯弱不胜之间,却有一种叫人不得不怜爱、不得不折服的魅力。

  通常赫连慧在照镜子的时候,无人敢轻易打扰,只是今日qíng况特殊,婢女不得不轻声禀报道:“小姐,明月郡主求见。”

  江小楼?

  赫连慧复又看了铜镜中的自己一眼,只觉面色有些许苍白,不觉微微一笑,静静吩咐人道:“请她进来吧。”

  赫连慧并未起身,甚至没有转过头来。再过几日,她就会成为三皇子妃,真正的天家儿媳,并非江小楼可比,无需再对任何人卑躬屈膝,小心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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