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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侠记_施定柔【完结】(57)

  慕容无风颤声道:“不……不……”

  荷衣轻轻地吻着他,道:“你愿意的,是么?你一直愿意的,是不是?”

  慕容无风深深地看着她,良久,眨了眨眼睛。他已经没有气力说话了。

  荷衣笑了笑,道:“既然我们都愿意,从现在开始我们便是夫妇了。”说罢她带着慕容无风在菩萨面前磕头行礼。

  磕罢,她抱着他,复又凄然地坐回火边,凄然地看着他开始了第二次抽搐。

  这一次没有先前的那次qiáng烈,却明显地击垮了慕容无风最后一点的元气。他的脸上已是一片死灰之色。浑身在一阵剧烈地颤抖之后,完全瘫痪了下来。他的心脏跳动得更加微弱和吃力。他的呼吸变得更细,更急促。

  薛纹的话果然没有错。这第二次抽搐已足够要了慕容无风的命,实在用不着再来第三次了。

  她抱着他茫然地走出门去,雨早已停了,天边已露出了一线曙光。

  她跌跌撞撞地爬到山顶,找了一块大石坐了下来。

  脚下便是那个她曾经爬上来的悬崖,下面是滚滚的波涛,远远的,还能听得见làng击石崖的声音。

  她解开自己的腰带,将慕容无风紧紧地和自己捆在一处。

  跳下去即便是葬身鱼腹,她也要和他死在同一条鱼的肚子里。

  然后她便坐在石上,紧紧地抱着他,默默地等待着他的最后一刻。

  他的脸已因窒息而渐渐地发青。

  过了很久,仿佛回光返照一般,他又勉qiáng地睁开了眼。

  “你醒了?”荷衣苍白的脸上忽然有了一丝红晕。

  他眨了眨眼。似乎带着一丝笑意。

  “我已带你到了你最喜欢来的地方。你还记不记我们在神女峰上的时候?过一会儿,咱们又可以看到日出了。你看,天是不是已渐渐地变红了?”

  他的眼光顺着她的手指,往远处一望。

  一轮红日隐隐地藏在云层的一端,已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圆弧。

  他的手指想动一动,却连一点气力也没有,一口气却渐渐地开始喘不上来,他的肺开始吃力地为那一口气挣扎了起来。

  她轻轻地揉了揉他的胸口,柔声道:“你别怕。我会……我会永远陪着你。”

  然后他发现自己的身子已和她的身子紧紧地绑在了一起。连同他们的手,都已缠上了绳索。

  他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他焦急地看着她,心忽然跳得很快。

  虽已说不出话,他却拼命地瞪大了眼睛,痛心地看着她。

  她的长发在晨风中飘动着,和那天一样地拂过他的脸颊。而她脸上的神qíng却是如此绝望。

  他知道,她在等着他的最后一刻,只要他一合上眼,她就会带着他,从这里跳下去。

  所以他qiáng撑着最后一口气,让自己的眼睛始终睁着。

  可是,他的眼渐渐地变得越来越沉重,渐渐地失却了光泽,终于,缓缓地闭上了。

  他的心脏也终于不再跳动了。

  她便抱着他,轻轻一纵,毫不犹豫地跳下了万丈深崖。

  第二十五章

  下降的速度自然很快。风在她耳边咆哮着。她的衣裳掀得飞了起来,她却紧紧地抱着慕容无风,一只手,还紧紧的按住裹在他身上的毯子。

  她几乎忘了死人的身上本没有温度,自然,也不需要毯子。

  她一直睁着眼,一直努力将自己的脸庞向着太阳那一面。

  她有一种感觉,仿佛在掉入江中之前,自己和无风便会融化在初升的阳光里。

  冥冥之中,她的身子忽然被人击了一掌,忽然向另一个方向飘去。

  这一掌,便减弱了她与慕容无风迅速下降时的巨大冲力。

  然后,忽然,她觉得自己身子一轻,已有一柄利剑割断了身上缠绕着的衣带。慕容无风已然从她的怀中掉了出去!

  她大惊失色,袖子一挥,白练飞出,要将他卷回来。

  却有一个黑影将慕容无风一抱,身子一纵,在空中翻了两下,缓缓地落在一只小船上。荷衣又急又气,双腿在岩石上轻轻一点,便追了过去。

  终于,她也缓缓地落在了那只船上。

  “小媳妇,想也没想就往下跳?你的小相公明明还没有死嘛!”

  荷衣定睛一看,船上赫然坐着一黑一白两个人。她和慕容无风在神女峰上曾经打过jiāo道。

  “他……他真的没有死?”荷衣伤心之余,又不由得大喜。抢过去将慕容无风的手腕轻轻一握。他的脉息果然微弱地跳动着。

  她却不知慕容无风的心脏原本已停止跳动,她抱着他一跳,那心脏猛然悬空,便仿佛受了某种突如其来的刺激,又跳了起来。

  看着看着,她又哭了起来,道:“他这样子……也不知道还能再挺多久,还不如我们一起死了,一了百了。”

  白衣人淡淡道:“如果你放心让他跟我走,我保证他一时还不会死,或许,还能好转。”说话时,他的手,一直按在慕容无风的腰上,仿佛正在给他输入某种真气。

  荷衣道:“你是说……你是说你能救他?”

  白衣人看着她,过了一会儿,缓缓地点了点头。

  也不知是高兴,还是终于有了希望,荷衣竟激动地浑身颤抖了起来:“你要带他到哪里去?”

  白衣人道:“天山。”

  “天山?”她怔了怔,却生怕他会反悔似地马上道:“好,你带他去。不过,我也要跟着去。”

  白衣人道:“你当然可以跟着去,不过你走得比我慢得多。”

  荷衣当然见过这两个人的武功和轻功。

  黑衣人道:“你带着那小子先走。我和小媳妇这就跟过去。”

  白衣人点点头,又看着荷衣,道:“你同不同意?”

  荷衣咬了咬嘴唇,道:“你……保证他不会……不会……么?”

  白衣人道:“我会尽力而为。”

  荷衣道:“那你……你去罢。”

  她的话音刚落,白衣人就带着慕容无风从船头一掠而出,在水中双足轻点,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茫茫的江雾之中。

  ※※※

  天山。

  荷衣从小跟着街头艺人走南闯北,长大独自押镖,偌大一个中原,她没去过的地方还真不多。

  但天山在她的心目中,只不过是一个遥远的神话而已。

  那一片地方属于阗黑汗国的管辖,古称西域。不少汉人都是被朝廷流放的犯人。

  近一百年来,江湖上关于那一带的传说,大约只限于天山冰王和昆仑二老而已。

  若不是二十几年前突然有一个天山冰王大败了“嵩阳铁剑”的传人郭飞阁,或者是去年“昆仑双剑”的突然崛起,江湖上的人只怕至今还不肯相信,在那么遥远的地方,那些传说中的神秘剑客仍然存在。

  这些剑客罕履中土,来一次便要制造一次轰动。

  这些“轰动”刷新着被江湖渐渐遗忘的记忆,唤醒着他们对这片神秘之地的敬意。

  至从二十年前飞鸢谷一役,天山便成了天下剑客朝圣之地。

  传说中,每隔几年便会有一些热血青年不远千里地赶到天山,寻找冰王,仅仅只为了见他一面,试试自己的剑技。

  他们当然从没有找到,也没有见过冰王。

  冰王当然只不过是他的外号而已。没有人知道他真正的名字。

  一路上荷衣的心思,却完全与江湖传说无关。

  她拼命打着马,心里只想着慕容无风的安危。

  那黑衣人的话原本很多,他也原本喜欢打趣,看着她六神无主,答非所问的样子,便也不再找她搭话。

  是以两个人几乎只是赶路,赶路,赶路。他们日夜兼程,每三天才歇息一次。等到他们终于到了天山脚下,终于骑马走了雪峰的一半,最后终于不得不施展轻功上山时,荷衣已累得连腿也抬不起来了。她几乎是被那黑衣人半拉半背上了山。

  早已是冬季,漫天的大雪,刺骨的寒风。

  山路冰凌四布,滑不可当,稍有疏失,便足以丧身。两人在冰雪之中小心翼翼地前行,走了好和个时辰,才到达一处坐落在山峰侧面背风处的宅院。

  宅子是巨石做成,却早已被冰雪包裹得严严实实。若不是门前石廊下立着两个石柱,荷衣倒要以为自己是到了一所冰宫面前。

  那房子仿佛已有百年的历史。却一眼可知很牢固,很结实。

  但她的心里还是直打鼓。

  这塞北苦寒之地,原本就不是慕容无风能呆得住的地方。更何况是在最寒冷的天山之巅。

  他的风痹之症,连同随之而来的心疾,只怕会发作得更加频繁。

  当她战战兢兢地走进石宅,进了正堂,却发现屋内生着火,很温暖。所有的窗子都蒙着厚厚的shòu皮。连地上也满铺着好几层珍贵的皮褥。

  屋内陈设简单,却看得出,房子的主人品味并不低。

  白衣人坐在一张铺着láng皮的椅子上,早已听到了他们的脚步,也早已料到是他们。

  “他还活着。”他开门见山地道。

  荷衣喜道:“他在……哪里?”

  白衣人并不答话,却道:“他仍然病得很厉害,还不能说话。却坚决不许我碰他。我只好每天点一次他的xué道,趁着他昏迷的时候给他换药。可惜他的身子不能承受长时间点xué,所以醒后的这十天里,他竟连一次澡也没有洗。”说罢,他忍不住道:“他究竟哪来的这些怪脾气?”

  荷衣一翻白眼,道:“他的脾气一点也不怪。只不过是有洁癖而已。”

  “有洁癖也要讲时候,你说呢?”白衣人大约是被慕容无风的脾气弄得大为恼火,不依不饶地道。

  荷衣懒得与他争下去,叹了一口气,道:“他吃得下东西么?”

  “几乎不吃什么。好在我趁他昏迷时,也给他喂了些雪莲丸。”大约慕容无风吃东西也十分勉qiáng,令白衣人大费脑筋,是以他说话的口气仍旧是气鼓鼓地,好象一辈子也没有见过这么难侍候的人。

  荷衣柔声道:“无论如何,我都要多谢你救了我的相公。我们夫妇欠你们两条命。”

  她一会儿说“相公”,一会儿说“夫妇”。一想到自己还有和慕容无风一起生活下去的希望,心里早已乐开了花。只恨不得天下所有的人都知道她们已然成婚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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