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迷侠记_施定柔【完结】(71)

  “怎么个准法?”他的心qíng仍是不佳,却终于好了一些。

  “这是个苹果,不论你把它往哪里扔我的飞镖都能追上它。”她掏出一个苹果递给他,得意洋洋地道。

  “不会那么神罢?”他故意道。

  “你试试嘛!”

  他将苹果用力一掷。“咚”地一声,掉在不远处的地上。

  “你的飞镖呢?我怎么没看见?……荷衣,不要拔我的头发嘛!”他东张西望。

  “就你老兄这种扔法,打只苍蝇都打不死,哪还用得着飞镖么?劳驾,扔得远些成不成?”

  “这就是最远的啦。今天我还是算有力气的呢。”他慢吞吞地道。

  “是么?我倒不信!”她跑过去捡起苹果大口地啃了起来,却抓了一个雪团扔了过去,正中慕容无风的肩膀。“扑”的一声,雪球碎成几块,洒在他的大衣上。

  “真扔呢!”他侧身抓了两大团雪,转动轮椅,用力一扔,正中荷衣的下摆。

  “还真打中了我呢!”荷衣一高兴,不免手舞足蹈起来:“看咱们俩谁厉害!”说罢,几团雪球向他飞去。只将慕容无风砸得头昏脑涨。

  慕容无风忙“砰砰”回击,竟也又快又准。他气力不济,一手拨动轮椅,便渐渐驶近荷衣,趁她不提妨,一把揪住了她的衣裳,两人便扔了雪,徒手厮打了起来。

  “哇,无风,这一招不错呀!倒挺像是‘黑虎掏心’呢!”荷衣咯咯地笑道。

  “你笑我,是不是?”他扑了过去,两个人抱着在雪地里乱踢乱打,一阵乱滚。

  其时院内一片漆黑,只有远处昏暗的灯笼隐隐地透着一点光亮。

  两人直打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方才住手。荷衣却笑得快岔过气去。

  “你老笑个什么?”慕容无风坐在雪地里道。他的轮椅早不知丢在什么地方了。

  “老实jiāo待,你小时候究竟和人动过手没有?”荷衣笑道:“瞧你老兄的招式,连错都算不上。”

  “这话也太损了点罢?荷衣。来来来,再打过!”他又要揪住她的衣裳。

  “还打呢,在雪地里坐了这么久,腿上的伤只怕又要犯了,到时看不痛得你死去活来才怪。”她看着他的样子,又心疼了起来。扶起他,将拐杖塞到他的胁下,道:“你若还有气力,我陪你走回去。”说罢轻轻拍了拍他大衣上的雪。

  他站起来的样子十分吃力,整个身子已全靠在荷衣的身上,却还不停地摇晃。

  “怎么啦?”她连忙扶住他的腰。

  “没事。”他淡淡道,咬着牙,竟硬撑着又往前挪了一步:“你去把我的轮椅推过来,我去瞧瞧药煎好了没有。”

  “还瞧呢?药我早就喝下去了。”

  “看来是喝了,”他笑道:“不然,咱们在外面闹了这么久,你竟没打一个喷嚏。岂不奇怪?”

  “我说我病了不打紧,一会儿就好,你偏不信,偏要我喝药。”她一蹦三跳地道:“我现在满身大汗,先送你回屋,然后我自己出去玩一会儿。那头骆驼我还没骑够呢!”

  “等等,等我把你手臂上的伤包好了再走。”他叹道。

  “那叫什么伤呀!不用包了。”荷衣连忙道,说罢就要溜走。

  “听话。”他一把拉住她,她便老老实实地转过身来,扶着他坐回轮椅。

  走至屋内,他捋开她的衣袖,那烫红之处早已起了几个大水泡。他用银针一一挑破,涂上生肌的膏药,便用白绫细细地替她包好,道:“好了,去罢。”

  她撒腿就跑得没了影。不一会儿,门外传来驼铃声,荷衣敲了敲窗子,道:“无风,我去山上玩儿,你去不去?”

  “怎么还没走?我不去,我……我有些累。”他轻轻地道。

  他的身子远未复原,自然极易疲惫。荷衣道:“那我去了啦!”

  说罢铃声渐远。

  他关上门,觉得身子渐冷,便将熏炉中的炭火拨了拨,将上面烘gān的手绢收拾起来,塞到枕下。他的伤处却因方才身子触了雪,竟一阵阵地发作了起来。剧痛深入骨髓,如刀挖剑锯一般,右半截身子顿时麻木,仿佛五脏六腑也跟着搅动,一时间竟痛得他冷汗涔涔而下。他连忙服下一粒药丸,以免剧痛抽搐时,心疾亦随之发作。却知那药如若真到了最糟糕的时候,也并不管用。

  那痛竟渐渐变得越来越猛烈,竟已有些无法承受。他只好咬着牙,驶入浴室,将身子浸在热水里。

  那浴桶并不深,大约也只有大半人那么高,四周都有扶手,靠近软榻的那个方向的水中还有半圈凳子可坐。他却因突然袭来的一阵抽搐双手蜷缩,无法抓物。他整个人于是便无声无息地滑到了桶底,惊慌之中他一连喝了好几口水,扶手近在咫尺,几乎就在他的指尖上,他却完全没有气力将自己弄出水面!

  他在水中挣扎片刻便已jīng疲力竭,整个身子都因抽搐而弯曲了起来。

  正当他绝望之际,却感到自己的身子被人一提,提出了水面,两只柔软的手抱着他的腰,将他头冲着地下,在他胸口上击了一掌,他“哇”一声,吐出几口水,拼命地咳嗽起来。

  良久,他的身子还是僵硬的,荷衣已迅速将他送回chuáng上。

  他还在拼命咳嗽,还不能说话。

  她找来一块gān布替他擦gān头上的湿发,看着他吃力地喘着气,便轻轻揉着他僵硬的肌ròu,道:“痛得厉害么?可怜的老公,幸亏我回来了。”

  他疲惫地看着她,良久,剧痛渐缓,方才攒起说话的气力,道:“好好的,怎么又回来了?”

  她擢了擢他的额头,叹道:“你这身子,好一日坏一日的。我哪里能放心?走到半路就打转了。现在可好些了?”

  他点点头,手扔然死死地抓着chuáng单。

  她用发烫的毛巾轻轻地敷着他的伤处。看着他在chuáng上痛苦地折腾了近两个时辰,那剧痛才渐渐退去。而他整个人脸色苍白,目光散乱,早已完全虚脱了下来。

  “唐门!”她心里咬牙切齿地道。

  慕容无风蒙蒙胧胧地睡了过去,半晌,又醒了过来,睁眼看着荷衣正坐在chuáng边一针一针地fèng着衣裳。口中却是念念有词。

  他不禁睁大了眼睛,道:“荷衣,你……你gān什么?”

  他从来没见过荷衣fèng衣裳,一直以为她完全不会gān这一类的事qíng。

  荷衣笑了笑,手里拿着个剪刀,“喀哧”一声,将他裤子的一条裤腿齐根一剪,道:“我把这些裤腿剪下来,免得你穿在身上老是碍事。”剪罢,她便一针一针地将剪下的裤口紧紧地fèng上。

  他忍不住道:“以后你到裁fèng铺子里去叫人做衣裳,便吩咐他们少做一条裤腿,只怕还可以打个折扣。”

  他这么一说,荷衣“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怎么这么会打算盘呢?少了一条腿还以为自己占了便宜。”

  他抬起手,摸了摸荷衣的手,道:“从来没见过你动剪刀针线,这些事,你若不喜欢做便不做。”

  “你fèng?我不会,你会呀?”

  “嗯。我是大夫,就算是没fèng过衣裳,也总还fèng过别的东西。实际上我经常fèng东西。”

  “这话我怎么听了直哆嗦呀!”她咬了几口,方将线头咬断,道:“乖乖地睡罢,成天和我打岔,就你刚才说话那一糟儿,我都扎了好回手啦。”说罢,食指又不小心给针刺了一下,她便将指头放在嘴中吮着。

  争她不过,慕容无风便又闭上了眼。

  荷衣忽然又拍了拍他的头,道:“这回你总该让我呆在你的浴室里了罢?”

  “没门儿。”

  “还硬哪!”

  “硬到底啦。”

  “淹死了怎么办?”

  “淹死就淹死。”

  “慕容无风,我服了你了。不过,你想想看,你又不是女人,我呆在里面,究竟碍了你什么事?”

  “这里面有个道理,你想听么?”

  “道理?说来听听?”

  “你说,人这一生只有在洗澡的时候才不会想自己究竟是什么人,是男的还是女的。一穿了衣裳就开始想了。”

  “这个……倒也是。”

  “一天就这么一点珍贵的时刻,你还要闯进来,那可不是有些不妥?”

  “好象是不妥。”荷衣点点头,道:“啊,我终于明白了。你是说,我洗澡的时候,你也不许进来。”

  “这个……我可没说。”慕容无风赶紧把头蒙进了被子里。

  忽听门外一片嘈杂之声,慕容无风将头钻出来,道:“门外怎么这么吵?”

  “可能是那个波斯人的商队终于到了。”她收拾起手中的针线,洗漱完毕,灭了烛,钻进了被子。门外嘈杂之声更大,其间更夹有马匹奔驰之声。

  “你说,会不会是响马?”荷衣忍不住猜道。半晌不见他答应,扭过头去,发觉慕容无风紧紧拽着她的一只手指,竟已熟睡了过去。

  ※※※

  好不易掰开慕容无风的手,她滑下chuáng,换了衣裳,拿着剑,悄悄地走到大厅。

  大厅果然一片人马嘈杂,一群卷发碧眼的波斯人在几十个腰背钢刀的汉人护拥下走了进来,其间夹杂着几个从头到脚披着大幅长纱的波斯女人。这种长纱称作“幕离”,是胡装,唐时曾经大为流行。这一群人涌进来,片时间便将大厅挤了个水泄不通。阿吉忙前心后地搬椅子,挪桌子,招呼客人坐下。一碟碟胡饼,烤包子,烤羊ròu,一碗碗的奶茶,高昌酒端了上去。几个波斯男人已不客气地大嚼了起来。

  荷衣心里道:“这波斯商队说是明后天才到,怎么今天夜里就已赶到了?”一把拉住忙得团团转达的老板娘:“阿吉,这就你说的那个商队么?”

  “是啊,你若要和他们一块走,得赶快他们的头儿说说,他们吃了饭就要赶路。”

  “可是……”她想到慕容无风方才一发病,至少两天功夫才能缓过气来,如今好不易睡了过去,难道要把他拉起来赶夜路?转念一想,错过了这个机会,想要赶到小江南只怕又要等很久。自己独自走这一条路却是更加危险。


小贴士:如果觉得52书库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https://www.52shuku.vip/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传送门:排行榜单 | 好书推荐 | 施定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