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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侠记_施定柔【完结】(74)

  上回他们没有讨得多少便宜,只抢了几箱他们为诈人耳目而故意装的劣制珠宝。

  “哪里哪里!”这一句谦逊的话,却不知他是从哪里学来的。托木尔回头一瞧,那女人冲着龙海轻轻一笑,忽然一掠三丈,剑光如闪电,匹练般地向龙海刺去。

  她根本不要马。在空中飞掠时右足居然在托木尔的头顶上轻轻点了一下!

  “乖乖!”龙海倒抽一口凉气,那剑气几乎要将他的骨髓都要冰透,他倒退数丈,居然连还手之力都没有。他只好用脚一顶,从腰后顶出他的大刀,大刀在空中一转,他正要伸手接住,却看见自己胳膊一寒,整条右臂飞了出去,飞出去的时候,他的手还握在手柄上!

  女人冷笑一声,双足一踢,将他的身子踢出马外,腰一拧,坐在他的马上,淡淡地道:“还有谁想上来?”

  人群一阵惊恐,响马们拖起在地上痛得乱滚的龙海,眨眼间消失得gāngān净净。

  不仅是响马惊呆了,连托木尔和跟在他身后的一群刀客也惊呆了!

  这女人的剑变化之快,身手之快,令人不可思议!

  她跳回自己的马,对托木尔道:“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托木尔疑惑地看着她,道:“你不是一般的女人,你是谁?”

  女人道:“我一名剑客,中原人士。”

  “了不起的女人!请问,你可以嫁给我吗?”托木尔怔怔地看着她,激qíng澎湃地道。

  “我已嫁人了。”猛烈听他这么一说,女人的脸一红,道。

  “我不在乎娶再婚的女人!”他突然跳下马,牵着她的马绳,仰着头,看着她道。

  女人淡淡一笑,道:“抱歉,我没看上你。”

  回到营地,天已亮了。远处一片茫茫的白雪。有人呆在马车里,有人搭起了帐篷。

  一路上托木尔总是没话找话。

  荷衣却很少说什么。自从她和慕容无风生活在一起,她和别人说的话好象越来越少。

  “请一定到我的帐篷去喝点奶茶,吃些早点,暖暖胃。今天的事,我要告诉我父亲,让他好好地谢谢你!”托木尔道。

  “抱歉,我没时间,我要替我相公烧早饭。”她微微一笑。

  “那就请他一起过来罢!”托木尔慨然地道。

  他发现女人根本就没有在听他说话,眼光掠过人群,停留在较远处的一辆马车旁。

  他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马车不远处的一张椅子上坐着一位白衣青年。

  那人一动不动地坐着,脸色苍白,面容清秀,远远地看着这个女人。目光温暖柔和。

  女人的目光一与他jiāo接,便再也没有挪开。

  “我没空。”女人心不再焉地答了一句,不想理他了,跳下马,快步走到青年身旁,单腿跪下,握着他的手,低声地和他说着话。

  说话时,四目相望,深qíng无限,白衣人始终在微笑。

  然后她站了起来,那白衣人从椅子背后取出一双拐杖,也艰难地站了起来。

  寒风chuī动他的衣摆,托木尔这才发现那人竟是个残废。一条腿齐根而断,另一条腿也若有若无。

  他吃力地将身子架在拐杖上。那女人便紧靠着他的右侧,伸手入衣摆,轻轻地托起他的半侧身躯。他身子一半的重量压在拐杖上,另一半则压在女人的手上。尽管如此,他站立的时候,一只手还需扶着女人的肩膀。然后他拄着拐杖,困难地向前挪动着,每挪一步,身子孤零零地悬在双拐之中无法着力,竟完全要靠着这女人的手托起,方能借力向行移动。

  两人便以这种奇怪的姿势走到了马车旁边,然后女人抱起那残废青年,轻轻跃入车内。

  托木尔将那青年仔细打量,实在想不出他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这种人无论谁嫁给了他,面临的都将是一个很沉重的负担。

  “不要胡思乱想了,你没戏。”他的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却是顾十三。

  “他是谁?怎么会在我们的车队里?”托木尔问道。

  “你问的是那个男的,还是那个女的?”

  “男的。”

  “我也不知道。你若打听出来了,请一定告诉我。我实在是很好奇。”

  “不用打听了。那男人的样子可怜,这女人不过是同qíng他罢了。”

  “这女人看上去好象没有那么傻。你说呢?”

  “倒也是。”托木尔用波斯话咕噜了一句。

  “对了,或许你可以用你们的语言问他。他会说波斯话。”顾十三笑道。

  “哦!原来是他!我父亲昨天提到过这个人。”

  “哦?”

  “会说波斯语的汉人他倒也认识几个,但只这一个人语音优雅高贵。我父亲说,他若闭上眼,还以为自己遇到一个波斯贵族呢。”

  “这至少说明他是个天才。”顾十三道。

  “你们中土的奇人实在是很多!”托木尔叹道:“能有机会见到他们,也算是长了不少见识。”

  车队决定暂时在原地休整两个时辰。方才被那响马的马队一冲,死了好几匹骆驼,货物要取出来重新分配,分装到其它的骆驼上。

  为了表示敬意,托木尔派人送来了两个jīng致的huáng铜火炉。

  这是波斯工匠所制,上面雕镂着奇异的花纹。炭在炉膛中旺旺地燃烧着,发出蓝色的火焰。

  车箱里一下子变得很热。

  “咱们还是出去罢。”一会儿,连最怕冷的慕容无风也热得有些受不了了。他赤luǒ着上身,盘着腿笔直地坐着,满头大汗地喝着冷水。

  “别喝冷水。”荷衣看着他,笑道:“当心喝坏肚子。”

  她坐在车壁上,痴痴地看着他。

  “你说说看,荷衣,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究竟对我有没有一点印象?”发现车壁因连着车外,比较凉快,慕容无风双手支着身子将自己也挪到了车壁旁边。

  “没有。”荷衣看着他道。

  “那时候你好象还不知道我的腿不能动,”他继续道:“就算是那样你也没看上我?”

  “一点儿也没有。”荷衣道:“我当时只想怎么从你身上赚到钱。”

  “那你究竟是什么时候才看上了我?”慕容无风又道。

  “那天晚上。”

  “晚上?”慕容无风想了想,道:“那天晚上我好象没gān什么。”

  “你拄着拐杖,要翻过那个山坡。我记得当时我说:‘你自己也要过去?’你说‘难道我不能过去?’。”

  “我是说了。”

  “当时我看见你爬山的样子,觉得你的命运很悲惨。等你后来终于爬了上去,我又觉得你是一个自由的人。我一向喜欢和自由的人呆在一起。”

  慕容无风怔怔地看着她,良久,淡淡地一笑。

  “你记不记那个山水?他以前曾经给我看过一幅他画的画。”过了一会儿,慕容无风忽然又道。

  “他是画画的?”

  “不错。那幅画上画着一个蜗牛。”

  “什么样的蜗牛。”荷衣马上挤到了他身边挨着他坐了下来。

  “坐过去,我们说正经的事儿哪。”他将她推了回去。

  “一般的蜗牛,最常见的那种。”

  “就是一只蜗牛?”

  “嗯。他问我他画的是什么。因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画的是什么。”

  “我知道。”荷衣道。

  “你知道?”慕容无风有些吃惊地看着她,“说说看。”

  “他画的是恐惧。”荷衣道。

  慕容无风彻底地愣住了。

  “我小时候曾经仔细地观察过蜗牛的壳。你绝对不相信世间会有这么匀称这么优美的形状。好象是老天爷按照某种复杂的规则jīng心设计出来的。”荷衣笑着道:“如果正在这个时候,蜗牛那柔软完全没有什么规则的身子突然缓缓地从壳子里爬出来,保证吓你一大跳。你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在一个这么规则的壳里会藏着一个一点也不规则的身体。没有形状的东西总是让人感到恐惧。”

  “我怎么觉得你好象是在说我?”慕容无风半笑着道。

  “啊,我这就要说到你了。”荷衣看着他,“什么时候你从你的壳子里爬出来?”

  他深深地看着她,沉思片刻,道:“荷衣,我了解你吗?”

  “我肚子饿了。”荷衣答非所问地道:“你说今天我们会不会有羊ròu串吃呢?”

  “不要尽想到吃东西好不好?我们好象正在谈一件很深奥的问题。”慕容无风爬过去,拉住她道。

  “你刚才说的这些和我想的完全一样。我一直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才想得出来。”他道。

  “别自我感觉良好啦!无风!”荷衣笑着道:“你以为只有读书人才能想道理吗?”

  “好罢,你说得不错。”慕容无风沮丧地道。

  “这里好象很热。”荷衣看着他。

  他笔直地坐着,双臂轻松地垂下来,陷入某种沉思之中。不知为什么,她觉得他坐着的样子很优美。他思索时出神的样子很优美,以至于他瘦弱不堪,让她心碎的下身也勾起了她心底里最深的怜惜与爱。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么深刻的心痛。

  也许是生平第一次,她终于属于了另一个人,自己的灵魂仿佛因此有了归宿。

  而这归宿却又是向着她自由敞开的。

  并不是每一个人的灵魂都可以在自己的爱人那里获得自由。

  而慕容无风却可以给她这种自由。

  自由与爱,他可以同时给她。

  荷衣这么想着,在脑中又将自己嫁给了他五次。

  恍惚间,她的身子倒了下来,双手已被他死死地按住了。

  “荷衣,我爱你。”他轻轻地道。

  “放手,呆子。”

  他放了一只手,另一只手却同时将她的双手紧紧地抓着。

  他的指尖在她的身上轻轻划过,如夜雨滴入她的灵魂。

  他们的身子裹着雪白的chuáng单里,然后她感到一种轻微的疼痛,接着却是一种疯狂涌起的qíng绪,仿佛自己心底最深最快乐的那根琴弦拨动了。

  “痛么?”他轻轻地问,放开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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