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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皇书第1部_星零【完结】(102)

  听着安宁揉着屁股在原地‘哎哟哎哟’直叫唤,任安乐抓着缰绳,自上往下俯视,“别装了,走,去翎湘楼。”

  安宁咧开嘴笑,顺溜地爬上马,“安乐,这青天白日的,想必姑娘们都在睡觉,哪里找人啊?”

  “从chuáng上拽起来呗,咱们又不是男人,还讲究什么非礼勿视不成。”任安乐懒洋洋道,按原路返回朝城里走。

  安宁追上她,“你不看看风景?我觉着这地儿不错啊!”

  “哪有时间,咱们还要去翎湘楼听曲,景德园看戏,长柳街猜谜,然后到聚贤楼里喝两杯茶水,看四海聚来的士子挥斥方遒指点江山……今儿个忙着呢!”

  当真便如任安乐所言,她和安宁两人一日之内几乎玩遍了整个帝都。繁华的街道乱了眼,百姓明朗的笑容充斥于耳,直到夜幕降临,两人才从熙攘的人群中念念不舍地离开。

  两匹马早就不知道被丢在了哪里,行过几条街,越走越安静,灯火下只剩两人拉长的背影和沉稳的脚步声。

  “还记不记得那个小酒馆?”任安乐停下来,指着不远处昏暗的灯火问。

  街道尽头有家破旧的小店,年纪有些大的老人卖些自酿的酒水讨生活。安宁和任安乐头一次出来逛的时候也来过这里。

  “当然记得。”安宁朝小酒馆走去,“走,你请我逛青楼,我请你喝酒。.

  两人坐在几块木板搭成的小酒铺里,四面透着风,桌子斑驳老旧,但两人神清气慡,没有半点不适。

  安宁点了两壶酒,老掌柜年纪大了,耳朵不中用,用手比划半天才明白安宁的话。喜滋滋拿了酒上来,替两人倒满,又转回去继续笑呵呵的烧酒起了。

  “这老掌柜活得挺喜乐的。”安宁被这小老头一乐,喝了口酒,笑着感慨。

  “是啊,京城的百姓都挺活得挺不错的。看看我们今天去的地方,人人欢欣,处处欢腾。”任安乐漫不经心问,“安宁,你知道为什么吗?”

  安宁想了想,“快过新年了呗,辛苦了一整年,家家户户都等着这一日呢。”

  任安乐摇头,手沾了几滴酒,在桌上随意画着圈,“不止是如此,明日太后大寿,想必陛下会大赦天下,赐赏京城百姓,这是普天同庆的好日子,自然值得高兴。”

  “你瞧京城这地儿多好,士子通达,文才汇聚,莺莺燕燕,歌舞升平。百姓受着皇恩,领着赏赐,等着年节……”任安乐笑得温和而认真,“安宁,你说,这么好的日子,咱们晋南的百姓怎么就等不到呢?”

  安宁神色顿住,朝任安乐看去。她知道,梓元有话想对她说,不管是迟了十年,还是二十年,她总有一日,会听到。

  “我们等了十年,也没有等到。”

  “你知道死在青南山的是什么人吗?其实我也不知道每一个死去的人是什么名讳,年龄几何。但是在晋南,说不准哪一户里,这些死去的人中就有他们的丈夫、儿子、兄长。你可还记得琳琅第一次在翎湘楼给我们弹的《安魂曲》?不是因为你从边疆回来,她才谈给你听,那是琳琅弹给那八万个回不了故土的孤魂听的。琳琅的兄长和父亲十年前死在了青南山,她母亲哭瞎眼过世了,后来她去了jì院。我遇到琳琅的时候她十二岁,已经是帝北城花名最盛的雏jì。”

  安宁握住酒杯的手微微颤抖,脸色苍白。

  “安宁,咱们不说我帝家的冤枉,帝家是晋南的守护者,没能护住自己的百姓,这是帝家无用。比起那八万人,我帝家一百多条xing命,有什么值得喊冤的?”

  “你知道杀了八万人意味什么吗?意味着整个晋南地界上的女人再也没了依靠,意味着八万家百姓亡了亲人,意味着这些人余生都要活在怀念和后悔中。为什么后悔?他们谁不是盼着儿郎入军护国,守护疆土,但他们送走了亲人,却只换回叛国逆贼的耻rǔ和天下人的声讨,连一副白骨都没盼回来。”

  “十年了,每一年帝家军的祭日里,整个晋南都是白幡蔽天,每一年的年节都听不到欢声笑语,妻离子散,血脉断尽。安宁,你是大靖的公主,你知道你的国土上还有这样一处地方吗?你觉得十年时间很长,长到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掩埋和遗忘?我告诉你,那些人只要还活着就快活不了,喜乐不了。”

  任安乐缓缓起身,俯身靠近安宁,眼深如墨,瞳色分明:“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亲人死在万里之遥的地方只是因为皇家的权yù和一个女人的不甘心!多么可笑的事实,你说,对不对?”

  安宁手里的酒杯落在地上,碰出清脆的响声。她甚至不敢迎上任安乐的眼。

  她gān涩的开口:“梓元,别说了……”

  “安宁,你生在皇家,长在泰山,远赴西北,你已经是韩氏皇朝最好的公主,但你……不是大靖子民最好的公主。你十年前就知道真相,是不是?”

  安宁猛地起身,踉跄地退后两步。

  任安乐沉眼看她,“你果然知道。我让苑琴查过十年前宫里的事,当年你父皇颁旨去帝北城的那一夜,你曾经悄悄潜进过慈安殿。第二日,照顾你的老太监良喜就自缢了,如果不是知道了什么秘事,他不会死的这么突然。”

  安宁看了任安乐半晌,手死死攥紧破旧的木桌,“梓元,那是我亲祖母!”

  “我知道。”任安乐眉色未动,“所以我不会bī你说出真相,说也好,不说也罢,都随你。我只是觉得,这些话藏了十年,太憋屈了,想告诉你听听,膈应膈应你。”

  “梓元,你要做什么?”安宁走近两步。

  “做我父亲若在世,十年前就该做的事。安宁,你觉得,这种罪孽,一句放下就可以吗?”

  任安乐拿起桌上酒壶,一饮而尽,“多谢你的酒。”说完转身离去。

  “梓元。”安宁唤住她,低低地问,“当年我是不是做错了,如果我早一点说出真相……那八万将士也许就不会被忠义侯截杀在青南山……”

  身后嘶哑的声音带着哭腔,任安乐垂眉,藏尽眼底的疲惫不忍。

  “安宁,十年前,你跟我一样,什么都做不了。”

  你错在是大靖公主安宁,而我是帝梓元。

  这偏偏是我们从来都无法选择的。

  任安乐萧索的身影消失在街道尽头,安宁蹲在地上,抱着膝盖,泪如雨下。

  任安乐没有回府,她径直一人去了东宫,没有走近,只是站在不远处的大树下,望着宫门的方向。

  这个时辰还不是很晚,街头不时会有行人走过,但无人发现她,任安乐整个人融进了夜色里。她其实也不是很清楚,为什么会来这里,但总觉得,应该来看看。

  她站了很久,才看到从街道另一头缓缓而来的仪仗队。

  太子御撵停在东宫前,韩烨一身深黑冠服,手里握着一把折扇,翩翩风流的浊世公子模样。东宫的总管迎上前,引着韩烨朝里走。任安乐凝视着他,一动不动,眼底平和得没有半点qíng绪。

  突然,跨过宫门的人停了下来,像是有所感应般,转身朝任安乐的方向望来。但是他所望的地方乌黑一片,什么都瞧不见。

  “殿下,可是要遣人去看看?”总管循着太子的目光看了看,小声询问。

  “不必了。”韩烨摇头,掩下眼底的波动,转身朝宫门内走去,再也没有回头。

  半个时辰后,任安乐从树后走出,敲了敲有些僵硬的腿,朝任府的方向而去。

  慈安殿,太后选完了明日寿宴穿戴的冠服,靠在躺椅上休憩。

  贴身嬷嬷见太后jīng神头尚好,笑着道:“听宫外传来话,说是为了娘娘的寿辰,很多百姓都上了涪陵山上的寺庙为娘娘祈福。”

  “哦?有这等事?”太后面上的神qíng很是满意。

  “那是自然,娘娘福泽天下,百姓感恩着您呢。”

  太后笑了起来,“就你会说话。”

  两人谈笑间,宫娥将这两日品阶高的命妇送来的寿礼搬进了内室,嬷嬷惯会琢磨上心,道:“娘娘,我让她们把礼物拿进来给您瞧瞧。”

  太后点头,不经意瞥到任安乐送来的木盒可怜巴巴压在最底下,指了指,“把任安乐抄的经书拿来看看,都说她写的字比幼童都不如,让哀家好好瞅瞅。”

  “是,太后。”见太后有了兴致,嬷嬷也高兴,亲自去取任安乐送来的木盒。

  “这也是京城里的百姓传着说的,好像还没人瞧见过任将军的字到底好不好呢?”

  嬷嬷拿了木盒,双手递到太后面前,面对太后替她打开。

  太后噙着笑,俯身一看,几乎是立时间,她的笑容僵在了嘴角,眼底戾气横生,一把将木盒扫落在地,神qíngyīn沉难辨。

  砰地一声巨响,骇得内殿的宫娥魂飞魄散,嬷嬷见太后浑身颤抖,满脸诧异,不经意朝地上散开的书页瞥了一眼,吓得跪倒在地。

  冷风chuī进殿,书页被chuī得沙沙作响。

  上面的字飒慡不羁,颇有气韵,像是武将能写出来的。

  可那内容——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任谁都能瞧出来,这佛经,是超度亡魂,消弭自身罪孽的往生咒。

  这个东西,怎么能出现在即将大寿的太后面前!

  我的老天啊!任将军是疯魔了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随心和麦琪的口香糖两位姑娘扔的地雷。

  任安乐没疯,我疯了啊。。。。

  求各位姑娘留爪支持。

  最高兴的事就是又把你们卡住了,嘿嘿。。

  ☆、91第九十一章

  第九十一章

  嘉宁十七年真的不是一个好年头,但这一年的重要亦无人能够否认。.无论是科举舞弊,抑或江南水灾,都清了朝廷污垢,一扫浊气。如今只剩帝家军之事悬而未决,是以这次太后的寿宴便格外引人瞩目,嘉宁帝甚至将宴席定在了只有年节祭拜时才开启的仁德殿外。

  不同以往,这次寿宴的特殊意义使得宾客的身份更加矜贵和重要。各王公贵族,宗室皇亲,朝廷大员,身着朝服,皆携嫡妻前往。重阳门外的官家马车自清早起就堵了半条街道,仁德殿外的宴席更是望不到头,比新年之时嘉宁帝宴赏百官的场面更加盛大热闹。

  头一晚下了大雪,整个皇宫银装素裹白雪茫茫,一清早儿,太监们就把仁德殿外的空地打扫得gāngān净净,彩灯高挂,一片喜气洋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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