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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星彩_明月珰【完结】(14)

  纪澄虽然酿酒,但只是喜欢那股香气,自己很少品尝,所以她只能以水代酒陪着连普惠用晚饭。

  “听三姐姐她们说,你经常提以前的弟子。”纪澄道。

  连普惠看了纪澄一眼,笑道:“有时候嘴快忍不住,何况有这样的弟子难道还要藏着掖着?”

  纪澄知道连普惠这个人,为人十分低调雅静,真是难为她不遗余力地夸奖自己了,于是心照不宣地敬了连普惠一杯酒。

  “你怎么跟着沈芫去学厨艺了?”连普惠问道,说实话这项技艺除非是嫁人为妇,否则很难有展现机会,且即使欣赏也未必有大名,实在不该在纪澄的考虑范围之类。

  纪澄和连普惠亦师亦友,她的心思从没打算瞒过连普惠,瞒也瞒不过。“先生怎么直呼三姑娘的姓名啊?”

  连普惠呵笑一声。纪澄知道她的xing子,表面严肃,实则不拘小节,而且有些思想惊世骇俗,无缘人很难得到她的好感。

  “先生是知道我的,女红上面没有什么天赋,也就不去丢人现眼了。”何况她喜欢骑马she箭,于眼睛的保护十分重要,而女红太过费眼。“筠姐姐和荨妹妹一起学琴,再多我一个,怕寒碧姑姑嫌吵。”

  “你若是对学画有兴趣,我倒是给你推荐一个老师。”连普惠道。

  能让连普惠推荐的人,绝对是技艺非凡,即便是不感兴趣,纪澄也不会放过机会,何况她于画画本就有几分兴趣。在晋地时也学过,只是寻不着好师傅。“先生说的是谁?”

  “余夫人。”

  恕纪澄孤陋寡闻,实在没听过。

  “你没听过这个名字没什么奇怪,不过‘三和居士’的名字听过没有?”连普惠问。

  自然是听过的,于绘画稍有涉猎的人都会听过这位一幅画就能卖出千金,供不应求的三和居士。

  “先生,你可真是真人不貌相啊,连三和居士都认识。”纪澄睁大了眼睛感叹。

  连普惠带纪澄去拜访余贞圆的时候,纪澄才知道余贞圆是致仕的林大人的姨娘,因为家中正妻早逝,林大人一直没有续弦,大家也就习惯了叫余贞圆为余夫人。

  无独有偶,余贞圆的出身和寒碧姑姑颇为相似,不过她不是被舅兄卖入娼寮,而是出身官宦之家,父亲惹了事儿,家里被查抄,女眷一并没为官jì,是林大人托了许多关系才将她解救出来的。

  谁又能知道他们千金一求的三和居士会是这样的出身呢?

  人人都有自己的无奈,可也有为自己谋求生存的权利,即使是蝼蚁,但也是一条生命。

  纪澄晚上做了个梦,或许不该叫梦,只是又看到了过去的事qíng,她想迈腿逃走,可脚下好像被无数的黑发缠绕,她只能尖叫着醒来。

  柳叶儿“腾”地从地铺上坐起来,头“咚”地一声碰到旁边的绣墩,但也顾不上疼痛,掀开chuáng帘看向纪澄,“姑娘,怎么了?又做噩梦了?”

  纪澄满额冷汗,脸色苍白得仿佛失血过多,三年前的事qíng的确是一场噩梦,一直纠缠着她,不肯放过。她的二哥纪泽为了她而下狱,祝吉军扬言如果纪家不将纪澄一顶小轿送入祝家,那纪泽就只有死路一条。

  纪澄担忧万分,夜里在父母居室的窗外,听到她母亲云娘哭道:“还有什么办法?难道就看着泽哥儿去死,将阿澄送去祝家吧,她生得那样好,说不定祝员外会真心喜欢她呢?”

  晋地的三月还不算太暖和,尤其是夜里,纪澄在窗外冻得瑟瑟发抖,但都比不上她那颗颤抖得快要窒息的心。她没有怪自己的母亲,没有哪个母亲会不爱自己的孩子,只是当不得不做选择的时候,没用的那个就会被抛弃。

  “我没事。”纪澄的声音有些暗哑,“你去睡吧,让我静一静。”纪澄披了衣袍下chuáng,走到窗边靠在窗棂上望着天上的月亮,心渐渐安静下来,她一定要做个有用的人,不能再做面临选择时会被抛弃的那个人。

  纪澄后来并没有被送入祝家,那是她爹爹痛斥了母亲,最终纪家付出了一半的家产说通了纪兰,可是如果还有下一次,那又怎么办?

  纪澄深呼吸了一口,绕出屋外,摘了一片竹叶放到嘴边低低地chuī响,不由自主又想起了那个教她chuī竹叶的人。她负人良多,所以必须走下去,但愿将来能有所偿还。

  只是空有决心却不行,纪澄有些烦躁地扔开树叶,她是三月份的生日,正儿八经的十五岁了,亲事再耽搁不得,可是却毫无头绪。

  纪澄站起身踱步,虽然对王氏姐妹实在不喜,但是王家的牡丹宴不能去就有些可惜了。

  夜里风凉却不冻人,纪澄越思索就越清醒,忍不住开了院门去园子里走走,并不走多远,就在西北角的转转,柳叶儿放心不下她跟了出来,纪澄也知道,很贴心的丫头。

  纪澄沿着山墙而行,脑子里思绪越多越想不清楚,冷不丁地脑袋却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她一抬头就见身侧的矮墙上坐着一个小不点儿,在半空晃动着双腿,手里还捏着一个果子,又对着她扔来。

  第15章桃子jīng

  纪澄直觉就想躲开,但却在瞬间改变了主意,硬生生地挨了一个gān枣子,别说,打得还真有些疼。

  头顶上那个四、五岁的大的小男孩“噗嗤”笑出声,“你真笨。”

  “你是谁,怎么这么晚了一个人在这里?”纪澄抬头瞪着眼前这个得意洋洋的小孩儿。

  小男孩儿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好几圈,骄矜地道:“我姥姥是守园子的,让我坐在这儿等她巡夜。”

  纪澄qiáng忍住心中的笑意,没有戳破小男孩儿的自作聪明。松江三梭布做的内衣,百两银子一匹的细布,能是守园子的姥姥做得起的?

  纪家有布帛生意,而纪澄也早就练就了商人的利眼,只一眼就认了出来,不然刚才也不会站着不动吃一枣了。

  “你一个人不怕山jīng鬼怪吗?”纪澄一边说一边打量四周,然后提起裙摆,退后两步,跳到左前方凸起的有人大腿高的山石上,半分没有迟疑地借力、扭身,以轻松写意的动作完成了高难度的“坐墙头”的任务。

  沈弘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美人儿姐姐,瞧着一阵风都能chuī到的人,居然轻轻松松就跳上了墙头。

  纪澄拍了拍手,将刚才双手撑在墙上染上的尘埃拍掉,然后学着沈弘一般晃悠着双腿道:“听说鬼走路的时候脚后跟都不沾地的,你刚才看到我脚后跟沾地了吗?”

  纪澄笑盈盈地看着沈弘。

  沈弘很没有面子地哆嗦了一下,但依旧qiáng作镇定地看向纪澄。

  “要不要看看我的脚?”纪澄降低声音,以一种来遥远而空灵的声音对沈弘道。

  沈弘只觉得背后的汗毛都立了起来,眼前这个人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妖jīng啊。再看她的脸,是说不出来的那种漂亮,反正很美很美就是了,而且她的脸可真白啊。但不是鬼的那种惨白,白得挺好看的,像他早晨吃的蛋白的那种白。

  这样漂亮的人的确不像是真的。再看她的头发,也跟平日里沈弘见到的姐姐们不一样,她的头发有些乱,没有梳头,只胡乱地用丝带系在脑后,耳边的发丝凌乱地飘着。

  她的衣服也不对,穿得松松垮垮。

  纪澄出门不过是为了清空脑子,想着很快就要回去的,所以并未整理衣衫,依旧只是裹了件袍子,随便系了系腰带,里头只一件抹胸和撒脚裤。

  在沈弘的眼里,眼前这个白得跟天上月亮似的美人姐姐,怎么看怎么觉得诡异,但不知为何,他并不觉得多害怕,心里只记得她生得真美。

  原本小孩的记xing都不太好,长大后未必记得四、五岁发生的事qíng,但今天晚上纪澄的这副模样,不知为何就被沈弘记住了一辈子。记得她微微敞开的衣襟,还有领口处露出的漂亮骨头,以及她长得稀罕的弯弯翘翘的睫毛。

  “你是狐狸jīng吗?”沈弘好奇地问道,在奶娘给他讲的故事里,狐狸jīng总是最漂亮的妖jīng。

  呃,狐狸jīng可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声,纪澄自然不愿意在二房未来的嫡长子沈弘心里留下狐狸jīng的印象。至于她为何能知道这孩子就是沈弘,其实并不难,大房的二公子还没成亲,三房也没有孩子,唯有二房的沈弘和这小男孩的年纪对得上。

  “狐狸身上天生就带着狐臭,你来闻闻我可有狐臭。”纪澄作势将手臂抬了起来。

  沈弘胆子真不小,居然还就凑上去闻了闻,“香!好香!那你不是狐狸jīng。”

  “自然,前些年我还亲自猎过一只火狐狸,做了一个围脖呢。它的毛可亮可亮了,摸起来又光滑又暖和。”纪澄道。

  “二叔说等我长高了也要带我去打猎的。”沈弘看着纪澄炫耀打猎,就忍不住道。末了又问:“那你是花jīng咯?”

  纪澄凑过脸去逗沈弘道:“真聪明,那你猜猜我是什么花?”

  沈弘想了想,实在想不出她身上的味道像什么花,但他很快就说出了一个答案,“我知道了,你是果子jīng。你一闻就很好吃。”虽然沈弘说不出纪澄身上是什么香味儿,但他闻着就直咽口水,觉得很好吃的样子,“有点儿桃子味儿。”

  果然是小孩子,就想着吃。纪澄举起双手,做了个爪子抓人的动作,放粗了声音道:“既然你看出了我的真身,那可就别怪我要把你吃掉咯。”

  沈弘吓了一跳,但居然也没退缩,反而硬气地道:“我爹说了,邪不胜正,我不怕你这个桃子jīng。”

  “你爹还挺有见识的嘛。”纪澄放下手,又恢复了正常的语调,“他是gān什么的呀?是赶马车的吧,才这么有见识。”

  沈弘想反驳,但想到自己开始骗人的话,又忍了回去,只嘟嘟嘴,“不对。”

  “那就是守门的?”

  “不对。”

  纪澄又猜了好几次都不对,最后笑道:“总不能是倒夜香的吧?”说罢她自己先忍不住地吃吃笑了起来,将沈家大公子和倒夜香的联系起来,实在好笑。

  “我不跟你玩儿了,哼。”沈弘再想装大人,也受不了纪澄拿他爹爹取笑。

  “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你一个小孩儿家家的,这么晚坐在墙上gān什么?”纪澄的确有些好奇。

  沈弘用力地甩过头,意思是不想理会纪澄。

  “你告诉我吧,好不好?”纪澄柔声哄道。

  “我才不告诉你。”沈弘脆生生的声音显得十分傲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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