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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花夕争_彻夜流香(28)


  承乾宫内的建筑极深,从外堂到内堂,曾楚瑜穿过了层层匝地的huáng绫帷坠,才算到平贵妃的帘子外面。
  “儿媳楚瑜给母妃请安。”曾楚瑜跪下给平贵妃叩了一个头。
  平贵妃并没有像往日那般温和地说平身,而似乎根本没有听到曾楚瑜的请安声。
  隔了一会儿,便听那质儿小声道:“娘娘,王妃娘娘来给您请安了。”
  平贵妃没有回她这句话,而是淡淡地道:“怎么这殿内的香气淡了不少,去看看怎么回事?”
  质儿应了一声,掀开帘子,走近屋角的博山炉,提起旁边的香箸拨弄一下炉灰。曾楚瑜离这鼎博山香炉很近,以至于那炉灰有一些纷纷扬扬都飘到了她的头上,呛得她几次想咳嗽,但到底不敢只能生生忍住。
  质儿掏好的香炉,回去道:“娘娘,可觉得好些了。”
  “罢了……”平贵妃懒洋洋地道,“许是这檀香闻多了,反而觉不出它的好来了。”
  质儿笑道:“哪能呢,娘娘您是困了吧?”
  平贵妃嗯了一声,质儿连忙道:“娘娘,我给您取一个暖枕过来,您歪一会儿吧。”
  曾楚瑜没有得到一声平身,便一直在那跪着,这么一直跪了两个多时辰。平贵妃才算是醒了过来,又饮了一会儿茶,喝了一点甜汤。
  质儿再次小声道:“娘娘,王妃娘娘来给您请安了。”
  平贵妃依然不答,只淡淡地道:“让你去采的绿萼梅,可采来了?”
  “娘娘您是要插花吗?”
  平贵妃道:“这还用问吗,平日里的那点机灵上哪去了?”
  质儿连忙哎了一声,将一什用具都拿来。
  曾楚瑜这个时候已经足足跪了两个多时辰,她心情不佳:早餐连着午餐都未进食,现在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但也不敢言声。
  隔了一会儿便听平贵妃道:“质儿,你看本宫这次插的绿萼梅如何?”
  质儿笑道:“回娘娘的话,您真是越插越有味道了。”
  平贵妃轻笑了一声,道:“这还是原夕争提醒了我,这绿萼梅原本不是富丽jú,抬举它倒反而是显得不伦不类,唯有和和气气,放低了身段,团团拢在一起,才有几分前程。”
  “娘屿说得是呢。”质儿连忙笑道。
  平贵妃才淡淡地道:“外面跪的是谁啊?”
  质儿道:“回娘娘的话,这是王妃娘娘给您请安来了。”
  “起来吧!”平贵妃随意地道。
  曾楚瑜头上已经生出了密密的细汗,道:“楚瑜谢过母妃。”她说着便要站起来,但是站了几次都没站起来,平贵妃叹了一口气,道:“质儿,还不去扶王妃娘娘一把。”
  质儿应了一声是,连忙走过去将曾楚瑜扶了起来,然后将平贵妃面前的帘子掀了起来。
  平贵妃上下看了一眼曾楚瑜道:“瑜儿,你过门几日了?”
  曾楚瑜道:“回母妃,不足三个月。”
  平贵妃抽出一根绿萼梅道:“不足三个月……你知道本宫在见到皇上的第一面之前等了多少年?”
  曾楚瑜低声道:“楚瑜不知。”
  平贵妃微微一笑,道:“足足六年。瑜儿,人要知道惜福,才能有福,懂么?”
  曾楚瑜突然又跪下,道:“楚瑜今天一整天都在后悔不该做出那样的错事,还请母妃狠狠责罚孩儿,让孩儿心里好过一些。”
  平贵妃叹了一口气,道:“罢了,罢了都是自己的孩子,罚你我难道就不心疼么?质儿,去把你娘娘扶起来。”
  接下来平贵妃便是一通软语相劝,末了又赠了二本佛经给出曾楚瑜,嘱她好生念读,修身养性。
  曾楚瑜温顺地低头应是,平贵妃扶了一下额头,道:“今天本宫有点累,就不留你用膳了,你先回吧。”
  曾楚瑜如蒙大赦,跪别了平贵妃,刚走了几步却又被平贵妃叫住,她忐忑地转过身来,只听平贵妃道:“把本宫今天新插的这盆绿萼梅送于楚瑜。”
  曾楚瑜接过一只如同瓦罐似的花瓶,感激涕零地道:“楚瑜谢母妃赏。”
  平贵妃才满意地道:“去吧。”
  青湘已经在宫外等到心急如焚,看见曾楚瑜姿势僵硬捧着一瓦罐绿萼梅出来,连忙接了过去,道:“娘娘,您没事吧?”
  曾楚瑜的身体不由自主地一软,青湘连忙扶住,却见曾楚瑜的眼里满是怒火,只听她咬着牙道:“我们走。”
  她们俩正午来,却是掌灯时分回。dòng开的朱门在浓墨的夜色中犹如一头猛shòu张开着大嘴,从那张猛shòu的口里望去,是一道又一道的门,一道套着一道,生似没有尽头。领路的太监手中的绢纸灯笼里摇晃着洒出来的灯光,在这墨沉沉的夜色,寂静无声的皇宫里,透着一种诡异,如同一幅死气沉沉的水墨画上突然多出来一个活物。
  早chūn的雨水纷多,天空又飘起了小雨,曾楚瑜出了宫门以后便一直在雨地里走着,任凭青湘磨破了嘴皮,她也不肯上轿。这么被雨一淋,再加上心气不平,曾楚瑜后半夜便发起了高烧。她满嘴的胡话,吓得青湘不轻,连夜去禀报,但似乎楚因经过上一次之后,加qiáng了戒备,守卫们听说王妃娘娘要见王爷,怎么也不允。青湘再三哀求,守卫队长才犹疑地道:“那就先让史大夫去看看吧。”
  王府的医史大夫立即便赶了过去,但是汤药下去之后,曾楚瑜仍然是高烧不退,两眼圆睁,生似死不瞑目一般,青湘吓得魂不附体,连声道:“我的姑奶奶,你消消火。你要做什么,你跟我说,只要我青湘办得到的,一定去办。”
  曾楚瑜的眼珠子才算是动了一下,道:“我要见原夕争。”
  青湘道:“好,好,明日一早,我就去找子卿少爷。”
  曾楚瑜才似泄了一口气一般,虽然烧没退,但是人却缓过来不少。
  天一亮,尽管外面仍然是细雨纷纷,青湘还是吩咐了一个小丫头仔细伺候曾楚瑜,自己则匆匆问王府要了一辆马车回原村,只说曾楚瑜想念家人,要传话给他们。
  青湘一回原村,自然便是直扑原夕争家。
  绿竹见了青湘,只哎呦了一声,道:“这不是王妃娘娘的第一贴身大丫头,怎么会来到我们家,难怪今天屋顶上的麻雀叫个不停。”
  青湘陪着笑,道:“子卿少爷在不在?”
  绿竹也是开开玩笑便算,道:“少爷受朋友之约,上都城赴宴去了,不晓得什么时候回。”
  青湘连忙又问:“那你能不能告知是哪一户人家?”
  绿竹摇了摇头,道:“少爷的朋友,我哪里能知道?”
  青湘只急得连连跺脚,绿竹不禁心生疑窦,道:“青湘,不是楚瑜小姐出了什么事吧?”
  青湘支支吾吾刚要说,却听有人道:“是青湘啊!”
  她转脸一看,却是原老太太,连忙笑道:“老太太,我是来找子卿的。”
  原老太太面无表情,只转脸跟绿竹道:“绿竹,去我们地里看看拔几枝萝卜上来,我要腌点小萝卜gān。”
  绿竹自然不敢怠慢,应了一声提着篮子打着伞便出去了。
  原母才对青湘道:“跟我进来吧。”
  青湘咽了口唾沫,跟着原母进了厅房,原母往当中的椅子上一坐,道:“说吧,什么事?”
  青湘道:“王妃娘娘在王府过得很不好,现在正发着高烧,想让子卿少爷去看看她。”
  原母听了微微叹了一口气,道:“青湘,楚瑜与子卿确实从小要好。但如今一个已经是出阁的闺女,一个还是未成亲的小伙,男女有别。所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她现在有天大的困难,首先想到的应该是自己的夫君,而不该再惦记另一个单身的男人。”
  青湘刚要开口,原母便打断了她,道:“青湘,你想想王府是什么地方,贵妃娘娘又是什么人?倘若让他们知道,你从中安排让王妃娘娘去见一个旧人,他们会置你于何地?”
  外面刚好炸起了一个chūn雷,青湘吓得面无人色,原母叹息道:“楚瑜的不适应只是短暂的,夫家哪里可能会像在自己的娘家那样,把她捧在手心里,时时想着,事事依着。等她的脾气磨了,心也就定了。”
  青湘思虑再三,道:“原老太太,这……这可让我回去怎么回禀啊?”
  原母拿起旁边篓子里的一件衣服,那件衣服是一件麻质的女衫,样式颇为新颖,她拿起针绞起了衣服,缓缓地道:“你回去跟你娘娘说,子卿跟她说: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青湘左思右想,虽然骗曾楚瑜有一点不好,但到底比自己背黑锅要qiáng上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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