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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业如画_慕容湮儿【完结】(63)

  “huáng泉路上,我设计的一切,亦是为了让你恨荀夜,我私心的以为,这样……你就不会嫁给荀夜了,我就有机会娶你为妻了……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你还是嫁给了荀夜,你成了我的嫂子。我们终究是有缘无分吗?”他苦涩地笑了,闪闪地眸子中凝了泪光:“我知道,若是有一日,你知道风影就是荀洛,你肯定不会原谅我……即便我有一万个苦衷,你还是不会原谅……”

  “你爱上了荀夜,我本该放手,可是这么多年的感qíng,不是说放就能放下的……”荀洛的手渐渐扬起,抚摸着她的脸颊,有不断滚落的泪珠滴在指尖,从暖暖的温度化作冰凉:“三小姐知道吗……风影其实从很早很早就喜欢你了,从来都不愿做分毫伤你之事。”

  苏落雪听着他的话语,痛哭着,终于开口了:“我不知,我从来不知……为何你不早告诉我,为何当初你不对我解释……”她的泪水朦胧,荀洛的面容早已在她的眼眸中模糊,只剩下他满身的鲜血,刺目惊心。

  “风影,再也不能在你身边保护你了……荀洛,再也不能默默地喜欢你了……”荀洛闭上眼睛,一滴晶莹地泪珠便由眼角滚落:“再也没有机会喝……你熬的,枸杞山药汤了。”

  恍然,似乎又忆起多年前,在莞城,她每天晚上为他熬的枸杞山药汤,他却眉头皱也不皱地喝光它,让她一度以为这汤很好喝,可是谁又知道,那碗汤有多咸。

  “幸好,在临死前,还能对你说出这些,我,此生已无遗憾。”荀洛的手再也无力气停留在她的脸上,无力地垂落在身侧。

  胸口的鲜血,染红了他雪白的衣袍,更沾染至苏落雪的全身,láng狈的两人尽显此番凄凉。

  手握弓的荀夜一步一步地朝他们走来,紧紧拥着荀洛的苏落雪,仿佛刺伤了他的眼,可是他却没有出声,只是那么静静地朝他们走去,幽深地目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时的苏落雪眼中早已容不下任何人,她只是恸哭地看着靠在自己怀中奄奄一息的荀洛,抽泣地断断续续道:“你不会,有事,不会有事的……”

  可荀洛身上的鲜血却如泉涌,根本止不住,仍旧一直流,一直流着。

  他们所在的一片,早已是鲜血满地。

  “不要难过……记得我说过……”他的声音愈发弱,说到此处忽而一阵抽气,他紧紧握拳,用尽全力撑着最后一口气道:“尘归尘,土归土,及尽繁华,不过一掬细沙……一切,不过是繁华梦一场……”

  苏落雪紧紧抱着他的身躯,生怕下一刻,他便会离她而去。

  而此时荀洛那紧紧握拳的手亦缓缓松开,直勾勾地看着苏落雪发髻间的那支朱钗,气若游丝地喃喃着:“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

  他的眼眶渐渐模糊,眼眸中所见的皆是一片片无边的灰暗,唯有脑海中剩下的那段年幼的回忆。

  那年金气秋分,桂子飘香,满地花蕊覆地如尘霜……

  他在御花园中dàng秋千,一上一下,dàng的很高……

  一个清脆地声音传来:姐姐,dàng那么高不怕摔下来吗……

  心中一怒,他调头看着声音来源处,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孩正痴痴地凝望着他……

  苏落雪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便急急地俯身靠近他的嘴边去听,可是最终没有任何声音传来,唯有身边的寂静,以及远处的厮杀。

  她始终靠在他的嘴边,感受着他在怀中那沉重的躯体,她多希望,能够再听见他说话,可是不论她再如何仔细去听,却连微弱的呼吸声都感受不到。

  “风影……”她低声轻唤着那个许多年都未再喊过的名字,泪水,一滴一滴地滴落在他的颈项间,那一瞬间,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无限的回忆,仿若昨昔。

  那一场大雪,他带着伤,追着她的马车大喊着:恩人,恩人,你救了我,我愿为你做牛做马。

  “荀洛……荀洛……我不怪你了,你醒过来,你所做的一切我都不再怪你,只要你醒来!”她的泪眼婆娑,那一声声动qíng的低唤,让朝前走的荀夜步伐一顿,他就站在离她几步之遥外,凝望着痛哭的苏落雪。

  “他已经死了。”荀夜一字一句地将这个事实告诉她。

  听见荀夜的声音,苏落雪仰起头,看着已闭上双眼的荀洛,他的嘴角还挂着淡淡地笑意,仿若没有一丝痛苦的离去。

  “他是解脱了……”苏落雪放开怀中的荀洛,含着满脸的泪水,从地上爬了起身,冷漠而嘲讽地看着荀夜,那一瞬间,他们之间像是隔了千万重山,那么遥远。

  “荀语解脱了,荀洛也解脱了……唯有我,还在万丈深渊,挣扎而不得出。”

  荀夜又朝前走了几步,而苏落雪却开始后退,他们之间的距离,依旧保持着那几步之遥,两两相望。

  “原来再纯真的感qíng,被这皇宫的权yù洗礼后,也变得复杂了。”她笑着,哽咽着说,泪水依旧如断了线的珠子,滚落而下。

  “帝君,保重。”她轻轻福了个身:“嫔妾,告退。”

  没有等荀夜开口,她蓦然转身,朝那深深的回廊走去,迎着皎洁的月光,那一刻,她仿佛又看见一道光芒冲破重重阻碍,笔直的朝她she来。

  有那么瞬间,她的嘴角扯出一抹讽刺的笑意,那一箭,没有she中她,却已让她如万箭穿心般,那么疼。

  第二十八章佛缘定

  黑暗中,她找不到方向,无力地在那伸手不见五指的荒芜之地奔跑着,好多次被绊倒,她又爬起来,继续用力奔跑。她总觉得,身后有鬼魅在追逐着她,让她无法逃离,即便是用尽全力,仿佛还是在原地静止不前。

  无边的黑暗将她整个人笼罩,她无助,害怕,想找寻一个停靠的港湾,可是迟迟都找不到那个人。

  突然,黑暗中破空而来一道洁白的光芒,如流星一般朝她飞近。

  她被光芒刺的睁不开眼,待看清楚那道光芒时,那支锋利地剑已cha入胸口,她没有感觉到痛,只是呆呆地看着手握长弓而缓缓走来的荀夜,他的眸子间冰凉冷血,不带一丝qíng感,仿佛是要置她于死地的坚毅。

  “啊!”一声惊呼出口,睡梦中的苏落雪从寝榻上惊坐而醒。

  她重重地喘息,额头上已布满冷汗。

  许久,她才从梦魇中挣脱出来,昏暗的寝殿中唯有一盏青灯摇曳,隐约照亮了一处,可看在她眼中却是那么苍凉。

  她不自禁地将衾被拥入怀中,想从中找寻温暖,可她的身子却愈发的寒冷。

  终于,她还是掀开衾被,翻身下chuáng,披了件衣衫便拉开寝宫之门,迈步而出。

  守夜在外的宫人一见华妃出来便恭敬地一拜:“娘娘,这么晚,您要去哪儿?”

  “本宫想一个人走走,都不要跟来。”她的声音空dòng无神,呆滞地目光朝那深深的回廊望去,没有任何迟疑,缓步而行。

  今夜,是上元节,本该是一家团圆之日,可是这皇宫却发生了这样一场惊天动地的变化,他亲手弯弓she死了自己的弟弟。

  而她,看着那一幕,也仿佛看透了这皇宫。

  没有人qíng,没有尊严,更没有爱qíng。

  一阵北风呼啸而过,chuī得她的披风与散落的发丝迎风而舞,她仿佛想到了那一日在寺庙中求的一支签:皇室显贵,宫壁高楼,皆非夫人之幸,若想渡劫,唯有归一我佛。

  她低头,看着始终紧捏在手心的珠钗,当日被她摔成两段的朱钗,如今已修补完好,几近无痕。

  仿佛又想起了那日在灶房内,荀洛将这支朱钗cha在她的发髻,用低沉地声音说:如你遇见这花,如我遇见你。

  他早就料到了今日的结局吗?所以,在今后的日子中,他要用这支朱钗让她时时刻刻来记住他?

  其实,没有这支钗,她也永远忘不了荀洛,忘不了这个陪伴在她身边默默守护的风影。

  他在御书房外挟持她,只不过是一场戏,一场要她认清事实的戏。

  当荀夜张弓对准他们的时候,荀洛悄悄在她的耳边问了句:“你说,他会不会she出这一箭?”

  对于他这句问话,她没有任何考虑,因为她知道,荀夜肯定了解,荀洛根本不可能会伤害她分毫。

  她想的那么透彻,可是当荀夜那一箭she出,她的心还是如凌刀割,荀夜眼中的冰凉以及那支朝她she来的箭,让她痛得无力呼喊。

  荀夜,还是理智的。

  而她,还是太过懦弱,当断不断,到如今伤人伤己。

  紧紧捏着手中的珠钗,她深深地闭上眼,脑海中挥之不去的仍旧是那支锋利的箭,触目惊心。

  也许,有些事,她真的该放手了。

  ※※※

  最后,荀夜没有给荀洛留下全尸,而是焚尽尸首,挫骨扬灰。

  太妃阮云玉听到荀洛的死讯后,当日便一病不起。

  而元翊擒贼有功,荀夜赏赐大量珠宝以示嘉奖。

  这几天,荀夜陆续来到雪华宫五次,都被苏落雪借口推掉,荀夜也没有qiáng行bī迫其见面,只是每回都来,虽然每每被拒。

  直到第六次来到雪华宫,苏落雪终于肯见他一面。

  屏退了两侧的宫人,苏落雪与荀夜单独走在雪华宫后园的小径上,步伐缓慢,虽然各怀心事,却没有人开口说话,仿佛在享受此刻的宁静。

  “听紫羽说,这几日你身子不大舒服,关在寝宫内几日都未出去过,吃的也很少。”荀夜始终没有等到她开口,便率先开口问,语气中有着关怀。

  苏落雪没有出声,依旧缓步前行,空灵的目光看着远方的天际,隐约有几处昏暗。

  “始终放不下荀洛的死吗?”没有得到她的回话,荀夜微微侧首,凝望着她发髻上那支珠钗,彼岸花的色泽异常耀眼。

  “他,是死在我的怀中。”她沉沉地开口,脸上依旧如常,云淡风轻。

  他问:“你在怪我没有放他一条生路。”

  她微微一笑:“逆臣贼子,自然难逃死路。”

  他的目光黯了黯,而她继续接道:“这几日,臣妾一直在想,若是那夜,荀洛没有推开我,死的是不是就是我。”

  他的步伐一顿:“你知道我的箭术,不会有失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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