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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寻芳:不做你的爱妃_寂月皎皎【完结+番外】(16)

  近卫答道:“回豫王爷,是南朝送来的公主,当今齐国皇帝的亲妹子。”

  “呵,萧銮的女儿!”那人轻笑,不屑中带了快意,脚步声渐渐远去。

  锦衾被拿了开去,带了檀香和陌生男子气息的空气钻入鼻中,我终于从接近昏迷的窒息缓了过来,勉qiáng睁眼,又对上了拓跋轲俊挺冷峻的面容,却连他眼底的颜色都看不清晰了。

  “连九弟都恨你!”拓跋轲轻笑:“我原以为,那孩子学不会恨一个人呢!”

  原来是拓跋轲的九弟豫王,不是我的阿顼……

  或许那阵快要人命的窒息是种好事,它模糊了我所有的感觉。

  肌肤与肌肤磨擦的触感已经变得迟钝,连他的抚摩和亲吻都像隔了厚厚的棉袄,我麻木地躺着,开始怀疑这具躯壳还是不是自己的。

  但拓跋轲很快就证明了我的存在。

  一阵尖锐的刺痛,蓦然在麻木中飞快散开,在我的惨叫声中深深扎入下腹,如同一把锋锐的着火的刀,qiáng悍有力地一次次在体内肆nüè纵横。

  我失声痛哭。

  可我的痛哭同样无力,低弱得如蚊蚋振翅而过。

  凤枕鸾帷,绵连流苏,俱在眼前跳跃,隐隐看得那屏风上三千里的江南河山,映上了明huáng帷幔的深重yīn影,如漫了满天烟雨,满天飞絮,失了名士吟诵中的千古风骨,万代蕴藉。

  男子不均匀的低喘声中,我听到了江南的声音。

  琐窗chūn暮,海棠堆锦,梨花铺雪,落花有声。双双燕儿飞于柳烟花雾中,轻吟浅鸣,若含笑靥。

  竹林萧萧,我平生第一次为那个少年起舞,轻扬袖,漫舞袂,风为伴,笑为歌,舞那曲,《倦寻芳》。

  晨雾霭霭,山树透碧中,那红着脸的倔qiáng少年追逐于山路,认真地叮嘱:一个月,我一定会来,你……你不许找别的男子,知道么?

  阿顼,我知道。

  可我还是失约了。

  身体上的重量压得我呼吸越发微弱和战栗,叫我怎么也弄不清,同样是血ròu之躯,为什么能对另一具构成如此深重的痛楚和伤害。

  努力伸出手,想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洁白的纤细手指徒劳地划在虚空中,像摇曳着的苍白的梦。

  终于,我连自己的哭声也听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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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和楔子基本是重的,楔子就是先写的这一段悲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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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极度虚弱和痛楚后的昏厥中,居然很是暖和,恍惚又回到了惠王府的书宜院,枕着芳香的花瓣枕,闻着帐中珐琅香熏的龙涎香,蜷于jīng绣兰惠的衾被中,酣然入梦,无忧无虑。

  又像卧在三哥腿上,藏起他的书卷,玩着他的杜蘅香包,格格地笑着,一起看堂前舞姬摇金雀,蹑珠履,步步生莲。珠翠红妆,燕语雕梁,弦管无限chūn。

  说不尽的盛世繁华,道不完的绮丽荼蘼,由我赏,由我嘲,由我嘻哈笑闹,永远有着萧宝溶温柔含笑,为我挡一方风雨,不见半点yīn霾。

  眼前的柔暖渐渐湿而冷,终于在微微的抽泣声中被拉回了一点神思,尚在游离中的神思。

  外面很嘈杂,带了嗡嗡的回声,涨疼着耳膜和头脑,却依约有种熟悉的感觉,让我挣扎着,努力只想再靠近些,听得更清晰些。

  我终于听出,其实只有两个男子再说话,其中一个,正是那声线和阿顼很像的豫王。

  沙砾般散落的思维缓缓聚拢,豫王正不满地抱怨:“皇兄,我说了她和别人不一样,就一定不一样。”

  拓跋轲似给缠得有点不耐烦,微怒道:“嗯,你现在长大了,也有主见了,连朕赏下的女人都能退回,这会子又来问朕做甚?”

  我很想坐起身,撩开那层层的帷幔,转过屏风,看一眼那个豫王,到底是不是阿顼;或者说,我只是确认一下,那并不是阿顼。

  可我的身体,如刚刚被*过的面条,疲软酸痛得没有一丝力道,昏沉的头脑阵阵地钻痛,努力搭紧chuáng沿,一使劲,整个人连同锦衾一齐滚落地上,顿觉整具躯壳如瓷瓶般砰然跌碎,疼得浑身颤抖,爬在冰冷的地间,连撒了满脸的黑发都无力伸手拨开。

  屏风外的对话停顿了一下,似有人影向内探了探,接着是拓跋轲不急不忙的吩咐:“来人,将萧氏送回她房中去。”

  立时有人走上前来,将我抱起,用锦衾裹住我,向外走去。那头我引以为傲的长长青丝,迤逦拖沓在地间,应该一路沾灰惹尘,再不复原来的黑如墨玉,光亮可鉴。

  快踏出门时,拓跋轲忽然冷森道:“这府里没有扫帚,要用她的头发来扫地么?”

  抱我的人立时顿住,有人惊慌跑来,忙乱地捡拾起我飘落的头发,塞回锦被中。

  “皇兄,这女子便是南朝公主?怎么……折腾成这样了?”豫王不知他皇兄的豺láng本xing么?居然这样问着。

  微微侧头,透过侍女的臂腕,我依稀见到了一角衣袍,藏蓝地织金四合如意云纹的缎面,尊贵高傲的色彩。

  不是阿顼。

  阿顼那样纯朴gān净的少年,不会穿这等浓妆重彩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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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松了口气,闭上眼,努力将自己蜷在软软的锦衾中,感受棉絮那虚浮薄弱的轻暖。

  拓跋轲正在冷淡嘲笑:“南朝这些金枝玉叶,身子弱得一阵风都chuī得倒,不知怎的居然有人喜欢,真是怪事……”

  豫王怎样回答我并没有听见,我也不感兴趣。

  我只是在半昏半睡中一遍遍提醒自己,支持住,等萧宝溶来救我。

  然后,伺机而动,一击必中!

  如果不能为自己雪耻报仇,所谓的隐藏自己,示人以弱,将是真正的无能和软弱。

  我是萧宝墨,齐明帝最疼爱的公主宝墨,绝不无能,绝不软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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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之前的十五年岁月怕是果然太过顺畅幸福了,让我的身心还是无法接受骤然而来的变故和打击。自那日回到自己屋中后,我便一直发烧,昏昏沉沉地病卧于chuáng。

  拓跋轲虽说要用我和我的哥哥们来为靖元帝报仇,不过看来还不想我死。随行的北魏太医每日都来把脉,说我身虚体弱,受了惊吓,又染了风寒,开出来的药极苦。

  虽然再不可能有人如萧宝溶那般,令人端着药拿了糖温柔哄我,我还是捏着鼻子忍着恶心每次将药汁喝得见底。

  越是无人怜惜,我越当自己保重,方才对得住真正怜爱我的亲人,方才有机会反戈一击,尽雪前耻。

  总算轻罗和连翘服侍还算尽心,见我总不出汗,几乎每时每刻都给我预备着滚烫的姜茶,每次半夜醒转,也见必有其中一人守在chuáng头,衣不解带。

  这一病,足足拖了半个月,才勉qiáng算是恢复过来,揽镜自照时,脸庞已小了一圈,眼睛便更显得大了,顾眄之际,眉目如有烟笼,少了几分灵动活泼,却多几分缥缈的忧郁迷离……

  那种雾气般挥之不去的忧郁迷离,我曾在母亲眸中看到过,曾觉得是那般的高贵而恍惚,令人猜不透,却又忍不住想要接近,努力用自己的双手为她拨云散雾。

  我本疑心着我这辈子都不会有这等清雅绝尘的气韵,可原来,这种看似高华的美丽,不过是一场凌bào,一场劫难,一场大病的附属衍生物。

  灾难的衍生物。

  却不知,在母亲曾受万人尊崇的身份背后,她又经历过多少如我这般的劫难?

  我盯着自己眼角唇边尚有稚气的面庞,还是让轻罗他们把我梳着女儿家gān净纯稚的发式,拓跋轲不感兴趣的发式,只盼他将我蹂躏践踏一回,出了恶气,不再来打我的主意。

  细算来,如果萧宝溶一路顺利,他的救兵,也该搬来了吧?

  虽然当日和约约定北魏jiāo还广陵,但拓跋轲借口接收江北十八城池需要时间,这半个月来并没有撤离广陵,依然日日在附近cao练,似在等待着什么;而轻罗等人则听到些风声在议论,说魏帝继续在往广陵方向集结各部兵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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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拓跋轲另打主意,南齐的大片城池,只不过换回了吴皇后一系所需的太子而已,根本挡不住北魏进一步南伐的步伐。至于我,大约是南齐最无足轻重的棋子,扔了就扔了,永兴帝顶多不安两天,很快会将我弃于脑后。

  但三哥萧宝溶,绝对不会放弃我!

  我心底盘算,表面依旧故作病蔫蔫弱不胜衣的模样,却已开始多进饮食,多到附近散步,尽力将体力快速恢复过来,以备萧宝溶来救我时,我能有力气迅速找到机会逃走。

  可恨的是,拓跋轲居然没忘了我。

  这日才散了片刻步,便见管密匆匆赶了过来,依然是一成不变的笑容:“文墨公主,皇上口谕,让你前去侍奉。”

  彼时落日余辉通红如血,暄染了半边的天空,晚风挟了夜间的凉意,卷起了一园的láng藉残红。飞絮乱舞,似有几片跌落了眼睛。

  黑夜,又要来临了。

  我向跟随我的轻罗故作坚qiáng地笑了一笑,揉着眼睛,默默跟在管密身后。

  快到拓跋轲的住处时,我轻轻一拉管密袖子,将袖中的一包珠宝塞给他,低声地求救:“管公公,我……我很怕。”

  管密回过头,将我打量了一下,悄然接了珠宝,叹了口气,虽保持着笑容,眼底却泛出显而易见的同qíng。

  “公主,这也是你的命,没法子的,认了吧!好在……皇上虽恨透齐帝,对你还是挺喜欢的,好好侍奉,时日久了,他不再时时记着你是南朝公主,你便算是苦尽甘来了。”

  “皇上?喜欢我?”我克制着没让自己笑,纵然我从前未曾历过男女之事,也能看得出,那晚他根本就是刻意在报复折rǔ我。

  管密向拓跋轲的房门看了看,压低了嗓子道:“皇上妃嫔虽众,却很少在女人身上用心,连哪位妃嫔侍寝,也常常让老奴安排,并不放在心上。公主第一晚去服侍,皇上以为是老奴在民间找来侍奉的,居然让老奴把你带回邺都去养着,预备着长大些纳妃呢!可见皇上对公主很是有心,不过是公主这重身份,着实让他恼了。且小心服侍吧,你经了这场病,我瞧皇上未必有意再为难你。”

  拓跋轲那人一看便是个有主见的,我也不指望管密能阻止拓跋轲传召我,话说到这份上,我只能感激地向管密微微一笑,闷了头踏入拓跋轲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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