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倦寻芳:不做你的爱妃_寂月皎皎【完结+番外】(51)

  流转着如水的眼波,我观察着这个少年。

  眉目清好又如何?也不比萧宝溶俊秀;眼光没有了当年的纯净,甚至比一个多月前相见时还要幽黑许多,秋潭般深远着,再也见不着底;眉峰很浅地锁着,也失了当日的纯稚;他的气质,倒似乎还是原来的温雅,甚至蕴了几分让人怜惜的愁郁无奈……

  让人怜惜?

  我忙抖开这可笑的念头,继续笑得瑰姿艳逸,灿若chūn华,试探般继续追问:“豫王爷,我们……以前真的见过么?”

  chūnqíng染,香散舞衣凉(一)

  “没有!”拓跋顼脸色苍白,遽然答道,只听“喀嚓”一声,他手中质地极坚硬的包金象牙箸蓦地从中折断,崩断处力道不减,其中一处断口已深深地扎入他的手掌。

  众人多少有点做作的惊呼声中,鲜血喷涌而出,迅速自洁白的象牙断箸上滴下。

  如被铁石包裹的心底,仿佛也给这么忽然扎了一下,疼得我自己脸色也有些变了。

  片刻之后,我瞧着那纷纷站起的众人流露出的关心,心中便快意起来。

  他活该。

  最好扎得再深一些,最好扎在他的心口处,将他生生地钉死,——相信如果他死了,我会更痛快。

  这样无用的男人,不死何为?

  可惜,这么点小伤,他到底还是死不了。

  一旁侍女还未及动作,拓跋轲已拧起眉,迅速转过身,取出断箸,用自己的褚huáng九龙袍的袖子掩住拓跋顼掌中伤口,喝命:“快去取药。”

  拓跋顼已用力抽出自己的手,迅速从侍女手中夺过一方丝帕,掩上了自己的掌心,低头告罪:“皇兄,臣弟一时不慎,御前失仪了!请容臣弟先行告退,处理伤口。”

  拓跋轲眼底乌云滚滚,在我和拓跋顼之间扫视了两遍,才拍了拍拓跋顼的肩,道:“去吧!夜间不许再喝酒了!”

  “是!”拓跋顼如释重负,向几位宫妃一致意,方才掩着手,匆匆离去。

  他并没有再看我一眼,那背影仓皇落寞,似失了方向的小shòu,踉跄着奔了出去。

  撩开门前的锦帘时,我看到了路上一字排开的喜庆红灯笼,蜿蜒着一路亮去,却照不亮这少年墨黑的身形,也照不亮我的眼睛。

  我只想笑,痛快而残忍地笑出声来。即便,这种痛快,伴着从心头厚厚盔甲下传出的深深裂痛。

  看来心上蒙的那层盔甲还不够厚,我早就不该为这样的男人痛心了。

  悄悄地挪动着在花岗岩地面跪得疼痛的膝盖时,拓跋轲才从他弟弟离去的方向收回眼神,转头望向我,轻描淡写道:“怎么还跪着?快去多吃点,呆会才有力气给朕一个人跳舞。”

  我回到座位时,那几名宫妃看我的神qíng已经很是一致了。

  掩饰不住的又妒又羡。

  我想,不管对于南方,还是北方,除夕和旦日都该是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即便是皇帝,即便并不宠皇后,这一日必定也会和自己的正宫嫡妻宿于一处,以示天下和合,夫妻同心。

  拓跋轲正宫皇后留在了邺都,随在青州伴驾的诸妃膝下均无子嗣,大约在她们心里,早就猜测着今晚会是谁侍寝,以看出这位心思讳莫如深的帝王,最喜欢的妃嫔到底是哪位。

  因豫王的离去,本已阑珊的筵席不久便散了。

  在各宫妃的跪送下,拓跋轲带了我,先行在众内侍宫女的簇拥下回重华宫。

  虽说早有心理准备,我心下还只是忐忑,加之久病初愈,气力未复,即便拓跋轲只是那般不紧不慢地走着,我紧跟着还是吃力。待走到重华殿时,竟已气喘吁吁,坐了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

  拓跋轲静静地喝着茶,看我缓过来,才缓缓道:“宝墨,以后要多出去走走。你这身体,也太弱了。”

  我自然知道现在我虚弱得很。历一番折磨,又在相山安份呆了大半年,骑马打雀、四处游玩的xingqíng早在不知不觉间戒掉了,说不上沉静,至少已远不如原先那般活泼好动。平时有小落他们细心照顾,很少生病,还觉不出,但一旦面临危机,就像相山奔逃,和这次大病,那体虚力乏的缺陷立刻便出来了。

  也不知我被俘走后,小落小惜她们怎样,在这异国他乡,我已自顾不暇,再无法打听她们的下落了。

  但也是该恢复体力的时候了。

  萧宝溶……快来了吧?

  我振足了jīng神,低头向拓跋轲道谢:“谢陛下关心,明日起宝墨会多走走,养好身体,好好侍奉陛下。”

  也不知他信还是不信,至少我和一个多月前拼死抗拒的态度,已有了截然不同的变化,乃至他转过脸,玩味地盯着我,好一会儿才将双腿搁在另一张椅上,jiāo叉伸直。

  这其实是南朝的市井无赖常用的坐姿,粗俗不登大雅之堂。可他做来居然很是优雅,莫名就有种北方游牧民族特有的贵气和霸气,连酒后慵懒略带沙哑的声线都别具魅力:“嗯,舞一曲,给朕看吧!”

  内殿颇是宽敞,此时侍女们都已避去,正与我只跳给他一人看的条件相符。

  我也没有再推托,只是再不愿舞那支《倦寻芳》。好在我从小歌舞看得多了,在这上面又算得上很有天份,走上前去,回忆着当日的舞步,默吟曲调,漫扬裙袂,舞起了一支《凤栖梧》。

  蜀锦地衣丝步障。

  屈曲回廊,静夜闲寻访。

  玉砌雕阑新月上,朱扉半掩人相望。

  旋暖熏炉温斗帐。

  玉树琼枝,迤逦相偎傍。

  酒力渐浓chūn思dàng,鸳鸯绣被翻红làng。

  [北宋柳永《凤栖梧》]

  既不凄恻,也不哀伤,更无抱怨,除了爱人相会的chūnqíng深深,再没有一点弦外之音的曼妙轻舞。无关国事,只论风月,怎么着都挑不出错来。

  只除了,舞步中一丝一丝渐渐徜徉起的暧昧缠绵,如雾气般愈聚愈浓,让我自己都吃了一惊。

  ====================

  明天下午三点前会加更一章,表催了,表催了!呜呜~~~~

  chūnqíng染,香散舞衣凉(二)

  这分明脑中词曲的意境,我不过按着当日舞姬的姿势舞出,甚至许多细节记不清了,自行调整改过,再不知怎会在举手抬足间幽幽散出那种云鬓半偏、倦睁睡眼的无限风qíng来。

  猛地想起萧宝溶说我跳舞会低了风骨、流于微贱的话,大冷的天,背上已浮上一层冷汗,手足间的动作立刻散乱,原来那种身心俱入舞中的感觉顿时消逝,只得匆匆舞毕,暗中窥探着拓跋轲的神qíng,只觉他虽是面对着我,却未必在看我舞蹈,蜜色的面庞浮了岚烟般虚恍着,看来根本没发现我舞蹈中的变化。

  “陛下,宝墨献丑了!”我行了一礼,却半晌不见他动静,悄然抬头时,发现他依旧沉默地对着我方才舞过的方向出神,显然心不在焉,连我舞完都不曾发现。

  倒不曾见过这个素来机敏深觉得可怕的男子,有过这么神思恍惚的时刻。

  我等了片刻,不见他动静,因舞得累了,遂自行坐到一侧,捧了茶来喝。

  等我坐下时,拓跋轲却似醒悟过来,皱眉问道:“你舞完了?”

  我心下早已厌烦,疲倦地撑着额,轻声道:“舞完了。若陛下不尽兴,改天宝墨身体好些,再舞给陛下看。”

  料他对南朝歌舞并无兴趣,改日多半不会再让我舞,乐得说句好听的。

  拓跋轲点头,拿他粗壮的指骨一下一下地叩在桌面上,沉默了良久,忽然道:“宝墨,朕把你赐给豫王,你可乐意?”

  这一刻,不仅背上有汗,连额上都有汗水了。

  是试探我是否真的转了心意,还是护弟心切,真的打算忍痛割爱?

  不管为了什么,今日的拓跋顼,都已不再是我那个纯净质朴的少年剑客。

  我丢开茶,跪到拓跋轲跟前,眼珠转动数下,已有热泪缓缓dàng到了眼眸上。

  忍着不将那泪水滴落,我望住拓跋轲深杳的蓝眸,哽咽道:“我不乐意!我不想要他!”

  “为什么?你们不是早就心心相印了么?”

  他眼睛中那种深杳的蓝变得幽深,近乎墨蓝,又有几分像拓跋顼了,——让我在胸口细锐的扎痛后,迅速转作对这对兄弟的深深厌恶。

  小心收拾好自己的真实qíng感,我坦然道:“那是我……看错了人。我本以为他是铁骨铮铮的少年英雄,谁知根本就是个徒有其表的懦夫。我要他做什么?”

  拓跋轲盯着我,手指在桌沿重重一击,“你骂我弟弟是懦夫?”

  “他是陛下的弟弟,或许还是陛下的得力助手,北魏河山的未来主人。可他已不是我的英雄。在我眼里,他甚至算不上一个男人。我没办法想象,天底下居然有男人,可以眼睁睁看着我被别的男人欺负,听着我的求救,一次又一次……还将我拱手送人。”

  我说着,扬唇,微笑,泪水却已恰到好处地顺腮落下,一滴滴,如同那日被扯了满地的水晶珠子,无从收拾。

  我深知,自从那晚在他身下唤了无数遍的阿顼,事后又有了那等疯狂失常的举动,我和拓跋顼太过直白流露的心思,再瞒不过眼前这男人,遂也无意再瞒。

  如同任何一个对负心人伤心绝望的女子,我直直望住拓跋轲看来极平静的深远瞳仁,灰心却夹杂着隐约的冀望,轻轻道:“我不管他还要不要我,但我不要这种男人了!”

  拓跋轲双眼微微眯起,愈显得那瞳色深蓝无底,连弧形坚毅分明的眼睫,都似沾染了那海水般的颜色,氤氲着不知是羞是恼的岚气。

  他“嗤”地一声冷笑:“你一直认为,每晚的侍寝,是朕在欺负你?”

  我的嘴唇抖了一抖,声音给掐住般低而尖细起来:“难道,陛下不是在欺负我?”

  拓跋轲神色不动,只是眼底的颜色更是风云变幻,让我一颗心提在半空,再不知这一着行险能不能成功。

  不能总是留意猜度他的神qíng,我越xing垂下头,不敢哭出声来,却只拿袖子掩着嘴,低低地哽咽,眼泪鼻涕都沫在了袖口上。

  许久,结实的手掌伸出,托了我的下颔,让我不得不抬起满是泪水的脸,对上拓跋轲。

  他低沉问我:“你对朕的抗拒,都是因为豫王么?chūn天时,你本已渐渐驯服下来;这次再见面,你也没怨朕将你qiáng行抢来;可一见到豫王,你就疯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52书库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https://www.52shuku.vip/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传送门:排行榜单 | 好书推荐 | 古言 寂月皎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