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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谁主_寂月皎皎【完结】(164)

  宋昀沉吟道:“济王谋反之事,已引得朝堂众说纷纭。且让他把奏表送到京中,同时抄送一份给母后,先让朝中大臣周知他并无反意,以免流言越传越多,对他不利。”

  十一道:“也好。我这便让人去湖州,让他也给一份我,正好直接给皇上过目。何况皇上也到了湖州,他究竟反没反,皇上可以亲自验看。”

  宋昀轻笑,“你既说他没反,他必定没反。嗯,如此我也放心了。若他真的反了,我认真处置他,只怕母后和你都得伤心为难。便是我,同室cao戈,也难免被人非议。只是你可曾细问,到底是什么人借他名义谋反?明知湖州附近有大批jīng兵在,怎会做此飞蛾扑火之事?还有,若济王没有谋逆之心,今晚行刺我的人又是谁?”

  十一才知宋昀猜疑是济王谋害他,顿时心头一凛,脱口道:“不会是济王!”

  可如果宋昀遇害,最大的受益者绝对是宋与泓。

  即便如今宋与泓有谋反嫌疑,都改变不了他是先皇嗣子、且是宋昀唯一皇兄的事实。

  谋反不成,釜底抽薪行刺送上门来的宋昀,无疑是着高招。

  而十一刚刚过来时,宋昀所说的第一句话,也便意味深长。

  ——十一一反常态带他躲避,而不去追查刺客消息,他应该在疑心十一是不是有意维护宋与泓。

  难为他在这种猜疑中,依然有那么一句,“你既说他没反,他必定没反”。

  十一勉qiáng振足jīng神,说道:“济王急于洗清罪名,湖州城内必有激战。他所能调派的人手有限,怎么可能腾出手来行刺皇上?何况他的府兵是我当年帮着训练的,大多和陈旷、墨歌这些凤卫都认识,很容易被识穿。”

  窑dòng不大,此时见他们谈论正事,凤卫一大半离开窑dòng,到外面的帐篷里避雨,陈旷、雁山等亲信却在他们旁边护卫。听得提起,陈旷忙道:“回皇上,看那些人出招风格和行。事特点,的确不似济王府的府兵。”

  宋昀皱眉,“嗯,想取我xing命的人,原也不少……”

  十一便不知该如何告诉他,济王之乱其实是韩天遥的刻意设计;而偏偏那么巧,韩天遥还知道宋昀离京的消息……

  即便今日所见的韩天遥已如此陌生可怕,下意识里,她依然不敢相信他竟能如此狠毒。

  正默然沉吟之际,宋昀忽唤道:“柳儿。”

  十一抬头,正见宋昀清亮的黑眸盯着他,忙定了定神,应道:“怎么了?”

  “没什么。只不过两三日没见,你似乎跟我生分了。”

  “生分?”

  “你到现在都不曾正眼看过我。”

  十一呆了呆,却也晓得自己的魂不守舍,只得道:“嗯,这几日诸多变故,头疼得很。”

  宋昀揉了揉自己散乱的发,话语里居然带了几分孩子般的委屈,“我知你心里不自在。不过你瞧我这头发……”

  他素来爱洁,这回从热被窝里被拉出来逃生,一路láng狈,此时好容易换了身gān慡衣衫,头发也渐渐gān了,便受不住自己蓬头散发的模样。

  十一见状,便找出梳子,跪坐到他身后,替他将黑发细细梳顺,端端正正梳了个髻,用一根素银簪子绾紧。

  宋昀扶了扶髻,眉眼已舒展开来,“柳儿,你还从未给我绾过发呢!”

  十一道:“哦,我懒,从不给人绾发。”

  宋昀便看向她手中的梳子,面上已浮过笑意,“听得我好生荣幸。”

  十一却觉小腹阵阵坠疼,眼前一阵阵地发黑,明知自己体虚力乏,再难支持,微阖了眼说道:“皇上若喜欢,我以后常为皇上绾发便是。只是眼下却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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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章出现了个名字叫墨歌,原因是我正想名字时墨舞碧歌跳出来喊拼字,就把她名字顺手牵羊了。嗯,挺合适。阅读愉快!后天见!

  ☆、251.恨,鸾孤月缺(一)

  她正待将梳子塞回行囊中时,手忽然被宋昀捏住,“你的手怎么了?”

  十一怔了怔,直到手被宋昀摊开,才发现掌心有几处月牙状的小伤痕,已被雨水泡得发白。

  她依稀记得是什么时候留下的,面色便愈发地灰沉下去牙。

  她蜷着起手指,抽出了手,“没什么。酢”

  而宋昀已看得清楚,那正是她自己的指甲掐入ròu中所留。

  十一垂着眼帘,更无一字解释,只低低道:“乏得很。”

  宋昀道:“你奔波了数日,自然乏。横竖火堆边还暖和,且在这边睡会儿养养jīng神。”

  十一应了,侧身卧下时,宋昀就势扶过她的肩,却让她卧在自己腿上,将她半揽于怀中。

  十一安静地卧着,低垂的眼睫下方有一圈淡青的yīn影。

  她的身体很凉,明明靠着火堆,依然隔着衣衫传来比雨水更沁凉的气息。

  才两三日不见,她竟憔悴得不成样子。

  又或者,只是新近遇到了什么事,让她身心俱疲?

  宋昀抚摸着她的发,忽道:“这雨也不知何时才停住。这边南安侯的军营也不远,不如我传道密旨过去,命他率人前来护驾吧!”

  “不可!”

  十一眼皮蓦地一跳,很快睁开眼来,与宋昀含笑的眸子对视片刻,方勉qiáng弯了弯唇角,“这样的bào雨来得快,去得快,不必劳师动众。何况……济王身边有人动意谋反,可能和南安侯刻意设计有关。”

  “哦!”

  宋昀挑起眉,竟瞬间明白她话中暗藏的讯息,“是南安侯煽动济王身边的人谋反,令他们以为可以借助忠勇军之力扶立济王?可事实上南安侯根本就是想要济王的命,湖州一有行动,他立刻飞奏朝廷,便可光明正大提兵平叛……可他为什么这么做?为了当年花浓别院之事,还是……”

  他凝视十一蹙紧的眉,没有问下去。

  十一嗓间又有腥甜的什么物事涌上。

  她yù待坐起身,宋昀却轻按她的肩,安抚她继续卧着,只轻笑道:“我倒觉得未必是他设计。真是他想这么做,如今兵临湖州,完全可以攻入城中,趁机杀了济王报仇。但他似乎没什么行动。”

  十一闷闷道:“我傍晚去见他,就是请他给济王一夜时间,给济王一个机会。”

  宋昀揽着她肩的手紧了紧,却很快松开,柔声道:“既然已安排停当,也不必想太多,先好好休息,调理好身子要紧。”

  十一应了,却将脸向下侧去,再不容人看到她神qíng。

  片刻后,宋昀的腿上似沾了微微的湿暖。

  那一处,正对着十一此刻不肯让人瞧见的眼睛。

  宋昀皱眉,却只若未觉,轻轻替她拢着散乱垂落的长发,齐整整披到脑后。

  可眸光瞥处,她低垂的脖颈间隐约有什么映入眼帘。

  宋昀牵过一旁毯子,盖到她肩上,看毯子往下滑落,又往上拉了拉。

  不经意的动作间,那青紫的伤痕已赫然在目。

  宋昀隔着毯子将她拥住,修长的手指慢慢捏起,将指甲和骨节捏得变了色。

  他闲闲问向旁边的陈旷:“天快亮了吧?”

  陈旷向外看了一眼,“大约……快了吧?听雨声似乎也小些了。”

  宋昀道:“天总会亮,这雨天……总有结束的时候。”

  陈旷不解,只是扫过他腕间的十一,忽然觉得他们叱咤风云武艺高qiáng的朝颜郡主,和手无缚jī之力的皇上还是很般配的。

  她像一个迷路的孩子,又像一只受伤的孤雁,静默地蜷于他的怀抱,终于不再是从前那般亲密却不亲昵的相处。

  她总是冷静洒脱得完全不像女人,而本该高高在上的年轻皇帝,似乎从来只是温柔地仰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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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一直有些作烧,但休息数个时辰,原先阵阵作疼的腹部终于有所好转,jīng神也渐渐恢复。但天明不久,本来在照顾她的宋昀却病了。

  他的身体本就不如陈旷、墨歌等习武之人结实,淋雨后便已不适,只是拥着十一坐于火堆边,一时不肯说出。待天明后十一觉出他哆嗦,伸手一试,才发现他额上烫得快可以蒸馒头了。

  宋昀不以为意,兀自道:“我一年总会着凉两三次,只要穿着暖和些发发汗,很快就能好转,连药都不用吃的。”

  十一哪里放心得下,忙命人去寻来马车,扶宋昀到附近小镇寻客栈落脚,并找来大夫开药,整整忙乱了一上午。

  待下午宋昀服了药卧下,她安排部属暗暗去调集人手、打探消息,布署好下一步行动,这才也服了药,默默坐在榻前研究着湖州附近的舆形图,以便侍奉宋昀茶水汤药。

  宋昀裹着棉被发抖,却叹道:“我并不妨事,倒是你,再不知珍重,连累了孩子,我可真不饶你了!”

  大夫说得明白,宋昀的确只是着凉,但留意调养应该并无大碍;但十一已经动了胎气,稍有不慎,母子二人都可能有危险。

  十一摸摸肚子,便弃下舆形图,走到蒲团上打坐养神。

  外面的雨终于停了下来,天空却还yīnyīn的,屋中气氛也似乎格外地沉闷。

  宋昀虽在高烧中,却再睡不着。

  许久,他道:“柳儿,若你每次和南安侯相见,都闹得如此不快,以后就别再见他了吧!”

  十一眼睫霎了霎,冰莹沉寂的眸子看向他。

  宋昀侧卧在枕上,抱着大棉被,含了一丝苦笑说道:“你虽入宫大半年,可你想得更多的,都是如何辅佐我振兴大楚。说起彼此qíng分,只怕还不如你和南安侯那样的患难之jiāo。但qíng分再深,这般一次次令你不痛快,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十一胸口闷痛,转过头去淡淡说道:“皇上想多了。我跟他已没什么qíng分可说,也的确……再不想见他!”

  那等刻意的羞rǔ后,若再度相见,她不知自己会不会拔剑相向。相见不如不见。

  宋昀闻言便道:“既如此,待明日咱俩好些,便回京去吧!横竖济王并未谋反,此事容易处置,治下不严,无非罚俸贬爵;南安侯也没必要久待湖州,两国对敌,战事频仍,他该在他最该在的地方。此事我来处置,以后你不必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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