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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霄九重春意妩_寂月皎皎【完结】(75)

  唐天霄转身向外走去,冷淡道:“你好好歇着,少cao这些心。唐天重能把朕的活昭仪说成死昭仪,朕也能把死了的淑妃回魂成能伴朕一生的宁淑妃。”

  我记起了怡清宫的宁昭仪“死”后曾追封为淑妃,同样冷淡地笑了起来,“以前的昭仪还能是皇上的朋友,但皇上的淑妃却的的确确是死了的。皇上这样的明主,注定了孤单一世,连朋友都不会有一个!”

  对我这样恶毒的诅咒,唐天霄身躯震了震,愤怒地瞪我一眼,却也不斥责,不辩解,默然离去。

  而我在他走后,身体却筛糠般颤抖起来,久久不能平静。

  唐天重,天重……

  你不是说,便是我死了,也不会让我离开的吗?

  要怀有怎样的绝望,才肯将我活着送到敌人手中,放任自己舍弃经营多年的一切,走上那条无法回头的不归路?

  背上的箭伤并未伤及要害,但多少日来的身心折磨已将我摧残到形销骨立。

  我不敢去想唐天重目前的境遇和他即将面对的死亡,那是可以将所有意志和信心尽数摧折的附骨之蛆,痛到噬心。

  可我脑中依旧无时无刻不是他。冷峻的面容,微凹的黑眸,皱起的浓眉,以及如今看来多多少少有些色厉内荏的冷言冷语。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曾经避之唯恐不及的身影,竟已是我心之所系,魂之所依。

  我无法坐视他走向绝境,更无法接受他因我走向绝境。

  即便解了毒,每日用着药,我依然常常发烧。

  也许死亡会成为我最理想的解脱方式,但我若这样死去,即便真能如唐天重所愿成为一对鬼夫妻,我还是不甘心。

  勉qiáng撑着虚弱的身体,我让凝霜、沁月帮我想法联系靳七和南雅意。

  我的身畔已没有了无双这样能gān的侍女,但她们两个和我到底也算是共过患难的,力所能及的范围,还是乐意相帮的。

  靳七常在宫中行走,每次到怡清宫时总跟在唐天霄身畔,可并没有找到机会说说话。但他到底受过我恩惠,听到侍女的知会,傍晚趁着唐天霄在熹庆宫用晚膳便来瞧我。

  他跟随唐天霄已久,最善察言观色,大致也猜得到我的用意,向我见了礼,不待我开口便道:“娘娘,你要咱家做什么都好说,只是康侯之事,实在不是小人力所能及的范围,也不是小人cha得上话的。”

  我沉吟着问道:“康侯……如今下在天牢?”

  “天牢。”靳七点头,甚至觑着我的脸色,小心地加了两个字,“死牢。”

  我叹道:“皇上恨他入骨。”

  靳七答道:“若说恨吗……倒也未必。前儿皇上独寝在乾元殿,一个人对月饮酒,喝高了,还和小人提起他小时候的事……提到了雅意姑娘,又提起了康侯……只是很快转了话头。听说摄政王妃在世时常带了康侯入宫,那时康侯和皇上还挺合得来哩!”

  唐天霄并非无qíng,甚至比一般人更要多qíng。

  只是他再深重的qíng义,也抵不过九五至尊的绝大魅力,抵不过他那把龙椅上金灿耀目的光彩万丈。

  我僵了好一会儿,才问道:“有说什么时候处决吗?”

  “有司曾奏请过了正月再赐死,但沈大将军劝皇上尽快处置,以免夜长梦多,因此定了元宵节后行刑。”

  元宵节后……

  已经没有几天了。

  我勉qiáng向靳七笑了笑,“靳公公,我知道你常去德寿宫行走,能不能帮我传一句话给太后?”

  “太后?什么话?”

  “你转告她,摄政王执著一生,莫让婉思柔qíng,一旦总成空。”

  靳七不解,我也不解释。

  宣太后,宣晴婉,她不会不明白摄政王一片苦心为的是谁,也不会不知道她的妹妹宣晴柔为谁而死,唐天重又在为谁复仇。

  我不知道那么短的一句话,对于在yīn谋和权势中打滚了大半辈子的宣太后有多大的触动。

  但我不能让她有机会掩耳盗铃,假装看不到妹妹和旧日qíng人唯一的骨ròu,正被她和她的爱子送上绝路。

  南雅意来得也很快。

  其时我正烧得厉害,痛苦地辗转于chuáng榻间。她扶起我时,我一身汗水淋漓,许久才能冲她笑了笑,“伤口还是有些炎症,偶尔会发烧。刚吃了退烧药,又出了一身的汗。”

  南雅意沉默,然后轻叹道:“快元宵了。”

  元宵。

  据说这将是个举国同庆的大好日子。

  摄政王已死,犯上作乱的康侯被囚,其弟唐天祺带部下兵马归顺周帝,毫无根基的傀儡小皇帝又被废回了福昌王。

  树倒猢狲散。

  唐天重的十八万直属兵马群龙无首,在作了短期抵抗后归降唐天霄,被以最快的速度打乱,整编进周帝的亲信势力中。

  煊赫一时权倾朝野的康侯一系,已在短短数日间成了明日huáng花,风流云散。

  如今的唐天霄,是大周名副其实的天子。臣子们数不尽的称颂阿谀中,他依旧慵懒不羁,连处理政务时都是惯常的不经心的笑容。

  可就在那样懒散的笑容下,多少人人头落地,多少人罢官而去,多少人步步高升,又有多少人在他不动声色的娴熟权谋下明升暗降,被打击得战战兢兢,无以自处!

  我拿了沁月送来的湿巾帕擦着虚冷的汗水,问道:“碧岚那里怎样了?”

  南雅意皱眉道:“还好吧,皇上待他很是礼遇……连劫了唐天祺军营之事都不曾追究。庄氏驻在jiāo州的兵马,目前还在庄大将军手中。南夷屡屡进犯,一时还无法调防。只是碧岚却被封作骠骑将军,又兼了兵部侍郎的官衔,暂时是没法回jiāo州了。”

  她说得含糊,我却听得明白。

  庄氏名义上虽归顺了大周,但是依然掌握着自己的兵马。jiāo州南接蛮夷,时有战事,地势复杂,兵马习xing与中原多有不同,正是朝廷鞭长莫及之地。唐天霄厚遇庄氏,给了庄碧岚高官厚禄,却将他牵制在了京城,隐然有以其为人质的意味了。

  我轻叹道:“想来碧岚对康侯之事,也不便多说什么吧?”

  南雅意眸光一黯,扫了眼侍立一旁的凝霜等人,才道:“碧岚吗……他对皇上的英明果决钦佩得很,自是赞成皇上决断。”

  我会意,转头向凝霜等道:“我和雅意姐姐聊会儿女人家的私房话,你们不用在这里伺候了。”

  凝霜、沁月等虽是神qíng犹豫,到底退了开去,悄悄带上房门。

  少了两名侍女,屋中顿时清寂起来。香炉中放的是檀香,仿佛到此时才散发开令人宁神静气的袅袅芳香,嗅在鼻中,沁入肺腑,渐渐地让我沉静下来。

  南雅意扶我靠在枕上,自己也脱了鞋,将脚伸在被里,和我并头躺着,才轻轻道:“碧岚叫我问你,你有什么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我gān涩地笑了起来,“他舍命相救,我必定以相酬。”

  “qíng之所钟,生死以之。”南雅意若有所思,却不加阻拦,只道,“要我怎么帮你?”

  以唐天重待我之qíng,我怎样粉身碎骨都不为过,可庄碧岚不但没受过他的恩,反受过他的rǔ。那样的rǔ,只怕换了谁都会切齿难忘。

  我犹豫许久,才道:“庄碧岚肯帮康侯吗?”

  “他不会帮康侯,却会帮你。”南雅意笑了起来,“他若不帮你,那才是天下第一不可思议之事。”

  我苦涩道:“雅意,我负了他,你知道的。”

  南雅意摇头,“你觉得你负了他,他却也觉得他负了你。不是你,庄氏不至于走到这一步,不是他,你也到不了这样的境地。在我看来,其实谁都没有负谁,不过是……天意弄人罢了!”

  她偏着头瞧我,“其实皇上也有过拿你笼络庄家父子的意思,所以碧岚让我和你说,若你不愿待在宫中,他可以想法将你接回庄府,和我做伴,也不致太过寂寞了……皇上把庄家原来的家产尽数发回了,如今的庄府,还是原来的模样。碧岚说,小时候你曾卧在他们家的水榭边剥莲蓬,还在水边捞过鲤鱼。”

  回想着莲池边那一身浅色衣裳的绝色少年,我恍如做了一场美好却虚幻的梦,好久才能弯弯嘴角,说道:“他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子,可我……不小心要了天底下最坏的男子。”

  南雅意便知我心意,叹道:“庄家虽是手握重兵,可想保下康侯却不容易。好在定北王也在力排众议想保康侯,不如让碧岚和他商议商议,若他们联起手来,皇上那里便不能不顾忌几分了。”

  我大为惊讶,“定北王?”

  “是。”南雅意纳闷道,“谁知晓,定北王是这次平定叛乱的最大功臣,他却上了奏章,说康侯谋反,罪在不赦,却也曾有大功,又是皇家嫡嗣,不该斧钺加身,求皇上恕他死罪。从来都是墙倒众人推,本来有些大臣纷纷扰扰地说要将康侯凌迟,待他这奏折上去,倒也安静了许多。”

  我却有些明白了。

  必定又是摄政王唐承朔在世之时的布局了。

  他要保宣太后母子,却也不舍得让爱子因此丧命。

  我从怀中取出唐承朔留给我的东西,递给南雅意,“定北王,庄氏,再加上这个,也许……唐天霄不得不重新斟酌他的决定了吧?”

  “这是……”

  “虎符。凭之可以调动驻扎于花琉的十万jīng兵。”

  五年前,极北的属国花琉内乱,摄政王唐承朔yù以其牵制北赫的进bī,遂从海路发兵十万,平定花琉内乱,将其纳为大周的一处郡县。这十万兵马,后来便驻守在花琉,有效地牵制了北赫试图南下劫掠的步伐,大周没了后顾之忧,才能腾出手来对付南楚,最终一统中原。

  摄政王薨后,不论是宣太后、唐天霄,还是唐天重、唐天祺,都在追寻着这块虎符。

  唐天霄一定会猜测摄政王把它给了自己的儿子,而唐天重则会因宣太后最后时刻的来访,而认定虎符落到了太后手中。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唐承朔出人意料地把它给了我这个不解兵法、不懂权谋、不涉朝政的闺阁弱女。

  怡清宫比我以前当昭仪时还要热闹些,每日太医数次请脉,又有唐天霄不时赐下的丝帛刺绣和金珠饰品等物,后来连太后都不时赏些东西过来,便很是招人耳目。宫里沸沸扬扬,流言甚嚣尘上,有说宫中所居是酷肖当年宁昭仪的民间女子,也有说就是宁昭仪本人,当日死讯不过误传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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