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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月折梨花:风月栖情_寂月皎皎【完结+番外】(139)

  悲伤地轻轻一笑,我说道:“谢谢你安排青飒一路救护我,谢谢你引开了安亦辰的注意力,谢谢你……特地赶来治我的眼睛。”

  宇文清只是安静地在一旁,听我说着,然后清凉的手指扶了我的额,为我施针。

  我更倦了,几乎他才开始用针,我就睡着了。

  与以往不同的是,我醒来时,虽然还在榻上,盖着厚厚的衾被,我的大夫却没有走。

  有些凉的手,将我的手握住,一起掖在被窝中。那样温暖的锦被,也不能让他的手和暖如chūn。那属于竹篁中寂寞少年的清新气息,当年让我欢喜雀跃心如鹿撞的气息,如今只是让我安静,一昧的安静,却在安静中一点点迫出香橙般的酸意来,让我一片黑暗的眼睛,阵阵的发热,却流不出泪来。

  侧过身子,将另一只手也握住他凉凉的手背,我低低叹问:“你的手,为什么这么凉?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么?”

  “等你的病好了,我也就好了。”宇文清轻轻说道:“若你无法恢复,这一辈子,我没法原谅自己。宇文家对不住你,宇文清……更对不住你。”

  “宇文家对不住我。但宇文清……没什么对不住我……”我说着,喉间哽住。我们之间有的,只是如蚕丝般一层一层jiāo叠而成的误会,渐渐结成厚厚的茧,困住彼此,无法挣脱,也无法破茧而出,回到原来的执手相对。

  锦衾微微的抖动着。我伸出手来,向外摸去,摸着了宇文清埋于衾间的头,发丝一如当日的柔顺,想来亦是当年的漆黑如墨,光滑如缎;顺了头发往下摸着,终于摸到他的面颊,湿淋淋的;在我触着他的睫时,恰有一滴滚热的水滴,落于掌心。

  那滴水,忽然之间便烫着了我,发热的眼眶灼烧着,一瞬间,泪如泉涌,倾肆不可止。

  颤而凉的手指小心地拭着我的泪,然后我被揽到了他的怀里。他的胸脯很结实,却很瘦,骨骼硌住额,坚硬得让人心疼。他没有发出一点声息,但呼吸间的哽塞和不规则,以及胸膛的剧烈起伏,都似在无声地诉说,诉说他对我依然怀着的某种深沉qíng感。

  已是冬天了,真的很冷。便是两人相依,都无法汲取到足够的热量,去温暖彼此。

  宇文清为我进行的针灸治疗持续了十多天,我依旧是眼前漆黑一片,看不到一丝光亮。

  “是不是没办法恢复了?”

  这一日,宇文清收针时,我还出乎意料地没有睡着,遂不在意般淡淡问了一声。

  “我觉得……应该可以恢复。脑中的淤血,已经化得差不多了。”

  宇文清宁和地回答着我,和之前的每一天那样,坐到我榻前,握着我的手,静静陪我片刻。

  “好不好,也没什么要紧的。你已经离开越国那么久了……不要为我继续耽误了,你回去吧!”

  我从他的掌中,抽出了我的手。

  宇文清没有再过来抓我的手,只是静静坐着,呼吸有些急促;许久,他低低咳了两声,喘息片刻,缓缓向外行去,没有再说一句话。

  我听他离去,不由怅惘,将衾被掖了一掖,叹了口气。

  他的心里,莫不是也在犹豫要不要回越国去?

  这时,只听远远在另一边不知忙乎啥的夕姑姑走到近前来,不解地问道:“公主,你为什么要赶他走?”

  我怔了怔,道:“我什么时候赶他走了?”侧头想了想,皱眉道:“我只是不想他因为我耽误了千秋大业,希望让他回去当他的越太子而已。”

  “他能有什么千秋大业?”夕姑姑不满说道:“你这xing子啊,总喜欢自以为是地乱想。我瞧着他一心为医你而来,这样子不冷不淡被你赶开,一定不好受。……这孩子似乎比秦王更不喜欢把心事说出来,但刚才离开的样子,已看得出很难过了。”

  啊?

  可我只是不想耽误他而已,真的不是想赶走他啊!

  即便他是宇文昭的儿子,即便他是安亦辰的敌人,即便……我很希望每天都有那么片刻,他微凉的手能握住我,静静感受对方的存在……我还是不想耽误他。

  远远的,风送箫声,一阵清晰,一阵模糊,带了种被摧折的零落和悲哀,幽幽如叹,yù语还休。

  似见得到,那寥落寂寞的男子,独坐于傍晚惨淡的暮色里,对于夕阳最后一抹淡白的余晖,衣袂飘飘,孤寂如独处天边的一棵白桦树,让白日最后的流光缓缓从呼吸间飘过,渐渐沉入不尽的黑暗,如夜间无际的天穹。

  自从那只碎埙送还,再见他时,常听他chuī着箫,却再不曾见他chuī过埙。

  莫非,那碎了的埙,也曾在他的心头,划下过无法痊愈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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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9.涅磐篇:第三十三章 桃李结子chūn何处(三)

  有一种仿若触摸得到的疼痛,从胸口无声地延伸开来,像冬日河中凝结的冰,受了重力后,缓缓向四周开裂,让我疼痛得颤抖。我扶着腰艰难地坐起身来,说道:“夕姑姑,陪我去瞧瞧他吧。”

  “好!”夕姑姑应着,笑道:“你也该出去走动走动了,以后生孩子才生得快啊!”

  我见她很是积极,倒也诧异。当日在晋国公府,以及后来一路逃往赤城,夕姑姑也曾和宇文清相处过,看来并不怎么喜欢他;但如今虽知他是宇文昭的儿子,却明显对他印象很不错了,也不知是因为对安亦辰太过失望,还是觉得宇文清对我真的很好。

  正思想际,已被夕姑姑扶下榻来,正要披夕姑姑递上来的裘衣时,一道热流忽然从下体直窜出来,接着是腹中阵阵的闷疼,让我惊叫起来:“夕姑姑……”

  夕姑姑提起我的裙子一瞧,已向外失声高叫:“快,快去请稳婆,公主要生了……”

  下一刻,坠痛感铺天盖地,让我坐也坐不住……

  明明是很冷的气侯了,但到第二天清晨时,我已痛得浑身湿了gān,gān了湿好几回了。

  “夕姑姑……夕姑姑……”阵痛的短暂间隙,我抓了夕姑姑的手,虚弱地叫道:“为什么还不出来,我……我没力气了。”

  夕姑姑一面为我擦满额的汗,一面握紧我的手,说道:“没事,没事,生小孩……都是这样的。”

  两名稳婆在一旁应和着,换着沾了秽物和血水的被褥,用热水擦着我的身子,说道:“对,对,都这样,公主的骨盆小了点,所以生产慢了些。再加把劲,加把劲啊!”

  又一阵剧痛传来,我痛叫一声,狠狠咬着衾被,用力推送着腹中的孩子。孩子,你该出来了,这一阵接一阵的剧痛,我已经受不住了……

  我也不知道到底在chuáng上翻滚了多久,只听见稳婆催我用力的声音中,又有人在催着多点几盏油灯,料着已到晚上了。我的嗓音早已嘶哑,只觉脸上刺刺麻麻,手足也开始麻木无力,甚至可以感觉出,心跳也似越来越慢。

  “夕姑姑,我生不出来了……”我无意识地念叨着,慢慢将手垂下去。

  “公主,公主……”夕姑姑惊慌地唤着,又在叫着:“去把宇文公子请进来吧。”

  “不妥,不妥,这产房血光太重,男人进来,对公主和那男子都不好……”有人在说着。

  宇文清。

  我惨淡地想着,不进来也好,我现在的模样,挺着个大肚子,满身汗水污渍láng藉,一定丑到极点了……

  迷糊之际,虎口处忽然传来一阵锐痛,那种凝于一点的尖利疼痛,一下子压过了腹中渐渐迟钝的坠痛,bī得我凄厉地大叫一声,人已清醒过来。

  痛到痉挛的手一动,已被拔出了某种锐物,多半是一根极长的金针吧,生生将我扎得痛醒了!

  一双熟悉的手腕扶我坐起,微凉的手掌舒缓而有力地在脊背部游移着,如熨斗一样将一道滚热的气息透过肌肤传递过来,因久痛和疲乏而冰冷抖动的身体,慢慢又恢复了一点活力。

  他来了?正用武者的内息在传递我力道?那……也好,心里突然就安定了许多,仿佛便是生不下这个孩子来,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了。他会护着我。

  “栖qíng,不能睡,振作一点。”

  宇文清的声音很柔和,听来并不着急,仿若只是寻常在唤我起chuáng,不许我睡懒觉一般。

  “白衣……清……”

  我牵住他的手,软绵绵道:“我累。”

  “我已经检查过了,胎位没问题,你再试一试,一定就可以了。”他的话语时,有微微的笑意:“如果你不用力,我就用刀子把你肚子剖开,把孩子直接抱出来。”

  听他这么说着,我并算不得难产,只要再加一把力就成。

  把肚子剖开……我打了个寒噤,喃喃道:“我用力,用力生他下来……”

  剧痛,又一次传来,我哑着喉咙大喊着,指甲深深掐入了宇文清的手掌中……

  半个时辰后,最后的一阵疼痛似乎连心肺都扯落下来了,但在我的惨叫声中,我听到了众人的欢呼,接着是一声响亮的婴儿哭声。

  “是个小男孩,小男孩!”宇文清欣喜地叫着:“栖qíng,你生下了一个儿子。”

  疲软地睁开眼,模糊地看到那个白衣的男子,正在稳婆的帮助下将一个小东西裹入襁褓,响亮的啼哭,正从襁褓中传出。

  我的第一个孩子,居然是宇文清亲手接生出来!

  有些荒谬地笑着,却很开怀。用尽最后的力气,我向宇文清伸出手:“给我看看我的儿子。”

  宇文清应了一声,满脸的温柔笑意,将婴儿抱到我跟前。

  漆黑的头发,红红皱皱的小脸,眉毛眼睛哭得挤作一处,却看不到一点眼泪,倒是小小的嘴巴,咧得老大,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叫,向世人宣告着一个不平凡小生命的诞生。

  我小心地触了触他的脸,软软的,稚嫩得让人不舍得触碰。

  “我的儿子,以后一定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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