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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月折梨花:风月栖情_寂月皎皎【完结+番外】(23)

  我不再看在地上挣扎的夕姑姑,持剑向天,高声道:“勇士们,你们是大燕最勇敢的jīng英,衔凤会陪着你们,战到流尽最后一滴血!”

  又是齐声应诺,声音却不若方才响亮。

  倒下了太多,而受伤者也太多。

  车轱辘下,尚有重伤者挣扎立起,yù持刀抗敌。

  我扬了扬眉,向车夫道:“拉他上来。”

  车夫忙伸出手去,那侍卫却嗫嚅着不敢上来。

  我坦然向他笑道:“我们母女落于宇文氏手中,已成为天下笑柄,又怎能再沦为安氏阶下之囚?所以请勇士上前来,万一我们真的前路已绝,请勇士送我母女一程,也邀诸位勇士,于地下继续为我母女护行,诸位可愿意?”

  那侍卫立刻qiáng撑着跳上车来,高声道:“誓死保护公主!誓死保护太后娘娘!”

  剩余的侍卫齐齐应喝,不屈地扬起钢刀剑戟拼死抗敌,出手之际,竟个个是同归于尽的拼死打法。一双双曾经明亮的眼睛,泛着血红的光彩,着了魔一般,只知用自己的生命,去吞噬敌人的xing命。

  我从不曾想过,我竟有那等鼓舞人心的力量,能让这许多人在瞬息间为我们舍生忘死。或许,那些地位卑下的侍从,最需要的,便是主人生死相托的绝对信任了。

  颜远风给仇澜带了几名高手缠住,闻着我的话,深深瞧了我一眼,那叫人沉醉的眸子,说不出是欣慰,还是伤怀。只是他略一分神,肩上又给长枪刺中,不知已是第几个伤口了。

  我并不觉害怕,只是想着,便是他伤重死了,也没什么,反正这一路,我们还会同行,伴着母亲,也伴着我。

  安亦辰正惊诧看我,带了微微的悸色,甚至有些懊恼和焦虑一闪而逝,见我抬眼望他,忙敛了诧色,转眼去看部下钻入刀锋剑林过来救夕姑姑。

  夕姑姑却不肯随他们离去,一直叫着“公主”,“公主”,挣扎着要爬上车来。

  我硬了心肠不去看她,只是挑衅地望着安亦辰,冷冽地笑。

  要我屈服?要我投降?要我和母亲再成为你安氏的玩偶?

  做梦吧!

  是的,我当日曾想杀你,曾几度bī迫你,可你又能如何?

  我发誓,我便是死,也不会选择再次屈服。

  天边已有淡淡的晨曦,一抹妖娆的粉红渐渐伸展,延成半边天空如火的艳红,如同暮chūn时节昭阳殿里年年盛放的牡丹,灼着人眼,烫着人心。

  安亦辰亦冷眼盯着我,而夕姑姑终于被带到了他面前,不知是因为受伤,还是惊吓,已经晕了过去,我看得到她凌乱长发下面容的苍白,却视若未睹。

  [下次更新:9月8日]

  62.豆蔻篇:第十二章 恨将金戈挽落晖(六)

  又一双手突破重重保护迅速向车辕攀来,我想都不想,连连挥手斫下,但闻惨叫声起,那人十指已被砍下,整个人跌落在地,我身畔护卫的骑士已经赶上来,只一枪,扎入他胸膛,再一驱马,铁蹄踏下,正落于那人脑袋,“嗒”地一声闷响,脑浆迸出,红白一片,迅速被践入泥土。

  人命如蝼蚁,倏忽而没。

  我的命亦如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安亦辰正令人将夕姑姑带走,一转眼已见到车驾前被我斫落的手指,以及车驾下被践踏的尸体,面色有些苍白,微微的悸色变成了显而易见的惊愕。

  而我的眼睛必然也和那些护卫一眼,带了近乎疯狂的通红,离死亡很近,却不知害怕为何物。我似乎已失去了理智,却又似任何时候还清醒。

  所有的生命,包括自己的,在这种清醒的疯狂之中,都已贱若微尘。

  母亲在车厢里换我,低若蚊蚋。

  我也不回头看,既然决定破釜沉舟,拼个鱼死网破,何必再给自己多添犹豫和烦扰。

  何况,母亲,你知道么?

  父亲已在地下等我们很久了,他一定很寂寞。

  护卫们也已陷入了疯狂,吼杀声渐渐嘶哑。

  但我却有种错觉,觉得那厮杀声越发得响亮了。

  这时安亦辰等人却也回过头,向后方看去。

  一大队骑士,紫红宽袍长襦,青色大鳞铠甲,浩浩dàngdàng,冲杀而来。

  “黑赫!是黑赫的骑兵!”有人惊叫。

  黑赫!一定是钦利可汗和大姐姐派来的人马!我紧捏手掌,渗出的汗水时冷时热。

  安亦辰微微变了脸色,侧首遥望我。

  我冷眼看他,将短剑举起,高呼:“勇士们,用安亦辰的血,来迎接黑赫的将士!”

  护卫们已苦战了接近半夜,一见有兵来援,士气又蓦地振足,果然里应外合,努力突破合围。

  安亦辰盯着我,紧抿了唇,弯出的弧度极是刚毅,看不出一丝感qíng来,然后下令:“撤!”

  立刻鸣金收兵。

  厮杀了半夜的安氏军队纷纷拨转马头,倒提兵戟,从斜次里纷纷后撤。

  黑赫人马旨在救人,安氏不攻击,他们也便不去拦截,而护卫们志在保护车驾,何况也已筋疲力尽,无意追杀,顿时让他们破开一条路来,cháo水般撤去。

  那种倏忽而去的感觉,一如倏忽而来般令人意外。

  黑赫骑士中已驰出一名将士,以汉语扬声问道:“萧太后与衔凤公主何在?”

  刘随匆匆从车驾中钻出,尖声道:“娘娘和公主在这里,在这里!”

  那人立刻下马,带了从人奔上前来,躬身行礼:“在下黑赫钦利可汗帐下忽哲,奉可汗和雪qíng公主之命,迎接萧太后和衔凤公主前往黑赫!”

  果然是大姐姐雅qíng公主的人。

  “好,忽哲将军一路辛苦了。”我挺立胸膛,还剑入鞘,答道。

  颜远风面色苍白骑马过来接待。他已遍体是伤,犹自含笑待客,并无一丝失礼之处。忽哲与jiāo谈片刻,便开始协助清理战场,收拢车队伤员,而我似给抽去筋骨,乏得一丝力气俱无,一退到车厢之内,便坐倒椅垫之上,无力倚住,再也站不起来。

  母亲面色青白,勉qiáng挣过来握住我的手,嘴唇gān涸颤动,却没有说出一个字来,只是将我抱在怀里,让我偎住她颤抖着的滚烫胸怀。

  其实,我的身体,也在不断战栗着。

  平生未上战场,才上战场,便见着血腥杀场,如九重炼狱,几要将人连血带ròu,熔于其中。

  天色已越发得亮了,也越发得红了,投于长长的官道,也映成了绯红,如一条血路,向前延伸。

  而前往黑赫的路,还有多远?

  [下次更新:9月9日]

  63.豆蔻篇:第十三章 风恶雨疾bī椿萱(一)

  我依在母亲怀里睡着,睡着很沉,直到傍晚时分才醒了过来,却已在自己车驾之中。

  忙跳起来张望时,刘随已在车驾外禀道:“公主,放心,我们已到青州境内,钦利可汗另有兵马在边境调动,安氏绝对不会有空再来追击我们。”

  我忙唤了他进来,问:“我们昨晚伤亡了多少人?”

  刘随沉默片刻,答道:“八百铁骑,牺牲四百二十一人,重伤九十二人。牺牲者已就地埋葬,重伤者分予金银,忽哲派了人留下照应,直至伤愈。太后懿旨,待伤好后,去留自便。其他轻伤者二百八十七人,俱随车队而来。整场战事,无一逃亡。颜大人为娘娘挑选的jīng兵,果然个个是好男儿!”

  我心qíng激dàng,恨恨念道:“四百二十一人!四百二十一位随我们闯出京城的好男儿!”

  安亦辰,你我之仇,不共戴天!

  我扭头问刘随:“那位忽哲将军,共带了多少人马来?”

  若还来得及,我真想命人追击上去,抓到那安亦辰,碎尸万段!

  刘随显然料着我的心思,轻声道:“忽哲将军本是驻守在青州边境附近的黑赫将军,因可汗曾预作吩咐,中原动dàng,如知我们有难,可便宜调兵,守望相援。故而他得了咱们派的人去求救的消息,一边派人禀告可汗另作布置,一边只带了一千轻骑兵,兼程赶来,是以得以及时相救。安亦辰带来的军队,却有两千余人,若细论起来,真正jiāo上手,我们双方合兵,也未必一定能胜得过安亦辰。何况,青州靠近晋州……”

  我明白他的意思。青州靠近晋州,晋州是安氏的大本营,一旦动上手,即便有黑赫为援,也未必讨得了好。

  咬了咬牙,我恨恨瞪着车外渐近夜晚的乌蓝天空,双手将坐褥几乎要扯得裂开,寒生生道:“罢了。这笔债……我会找机会,向他讨回来……”

  可这必须是后话了,现在,我先得保证我们能平安到达黑赫。

  忽然想起睡起母亲滚烫的躯体,我忙问道:“母后呢?”

  刘随迟疑一下,道:“在前方的车驾上。只是……”

  我心里一跳,急促道:“又发烧了?”

  刘随道:“经了这一场惊吓,娘娘似乎烧得更厉害了,惜梦她们几个正在服侍着,等到前面镇子,要赶快找大夫治病。”

  我皱眉道:“随行御医呢?”我们危难之际带在身畔的那名御医,自然是挑得最忠心医术最佳的一个,方能在一路奔波中将母亲病势控制住。为何不找他治,却找民间不知深浅的大夫?

  刘随眉眼垂眼,低声道:“死了。”

  随即又道:“混战之中,内侍宫人,也死伤不少,好在所携财物倒不曾有失。”

  “我要钱财做什么?难道钱财比人命值钱?”我气急败坏,侧头道:“夕姑姑,快陪我去看母后。”

  “夕姑姑……”觉出没有人应,我又唤了一声,方才滞住,眼泪却已在眼眶中晃动。

  夕姑姑给我推下了车,被安亦辰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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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4.豆蔻篇:第十三章 风恶雨疾bī椿萱(二)

  我自己是抱了必死决心,有心放她一条生路,不料我这厢峰回路转,她却不得不离我而去。

  想来安亦辰也不会拿她怎样,只是从此咫尺天涯,再不知何日才能相见了。

  我闷闷不乐,叫了袭玉陪着我,赶到前方车驾去探母亲。

  隔了车帘,我便看到了颜远风,几乎是半跪在母亲身畔,执了母亲的手,低低呼唤。

  我听见他当着惜梦在唤:“婉意,婉意,醒一醒,醒一醒!”

  他唤得好温柔,好忧伤,带了眩然yù泣的悲伤,听得我又是一阵愀然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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