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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鬓花颜:风华医女_寂月皎皎【完结+番外】(138)

  欢颜不答,从怀中取出一叠纸来打开,却是一张张的药方。

  所不同者,这药方不仅开了药,还详细写了用于某病某症侯,若出现某症状应该添何药,减何药……列得十分详细。

  欢颜推到他跟前,说道:“治这个不是我的专长,这是母亲开的方子。”

  楚瑜只扫一眼,便冷笑道:“这根本不是叶瑶的字迹!”

  欢颜不觉láng狈,说道:“这是我昨天凭着记忆写下来的。母亲亲笔的也有。她比我还懒,有的是十多年前就写好了的,还有好些涂改痕迹,只怕一般大夫辨识不出。那些方子,还有几味需要用到的难觅药材,都是母亲jiāo待过留给你的,我也一并带吴国来了。可楚相想必也知道我近日没回萧府,行李都在那边,因此没能带府上来。”

  楚瑜哼了一声,说道:“你便慢慢编吧!我瞧你还能编出什么来!若是把我那兄长编活过来,我立时给她供个往生牌位,天天给她磕头上香!”

  欢颜道:“若你能让我之前那位哥哥还是姐姐活过来,我为你立个长生牌位,天天给你磕头上香怎样?”

  楚瑜怔了怔,“你哪有什么哥哥姐姐?她和夏一恒就生了你这么个朝三暮四不贞不洁的小贱。人吧?”

  欢颜也不理他语中嘲骂,低头取下腰间一只荷包,将它打开时,里面便又有一个小小香袋,原来应该是鲜明的翠绿色,此时却已陈旧成青灰色了。但香袋上用金线绣了个小小的“叶”字,却还能看得清楚。

  楚瑜看到那香袋,脸色却已变了。

  欢颜将那香袋递过去,说道:“亏得这个是我随身带的,不知能不能证明我没有编谎骗你?”

  楚瑜冷笑道:“就凭她留着我当年送她的香袋吗?”

  欢颜愕然,“你送她的吗?我不知道。我以为母亲只是随手拿来装给你的信笺呢!”

  “信笺……”

  楚瑜一失神,立刻抓过香袋,迅捷打开。

  里面只少少地装了点儿香料,果然有折成梅花形状的信笺。

  他的眼睛便亮了亮,嘀咕道:“难得她还记得怎么折……”

  小心拆开那信笺时,他的手居然在哆嗦。欢颜并不知道那信笺里写的什么,但多少也猜到了些,说道:“当日并不是我娘有意失约,害楠叔含恨而死。她一心想过去救人,可她当时已经有了两个月身孕,楠叔屡屡纠缠,她既愧疚,又愁闷,一直胎象不稳。那日听说楠叔病危,她大惊大急,匆忙预备药物时跌倒在地,当即便晕了过去……她虽随身备了许多药,可惜昏迷之际根本无法自救,所以父亲立刻带她回城求医,总算保下了xing命,我那个不知是哥哥还是姐姐的,却没有了。”

  “等她稍好些,qiáng撑着回到别院再去寻你们时,楠叔已经过世,被你送往上庸了……结果又大病了一场,连楚家老夫人逝世的事父亲都没敢让她知道。父亲派人到上庸致悼,被人带东西丢了出去。等你回了京,娘身体好些也去找过你两次,想把这事解释清楚,据说你不肯相见,直接让人把她轰走了……娘还没什么,父亲却气得不得了,奉旨去北疆时,就直接把娘带去了。娘怀着我再返吴都时,因觉察朝中有人想对父亲不利,在别院隐居的时候多,再没去找过你。她说你那时刚刚崭露头角,若和夏家有了牵连,可能会连累你的前程。”

  “chūn天时母亲有到吴都来给锦王治眼疾,但那时你却不在京中。她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多了,很想和你解开心结,不料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也是郁郁不乐,临死前还在念叨……”

  叶瑶的信笺并不长,寥寥数行。

  欢颜想着母亲比自己还要懒上几分,也不知她到底有没有把自己说的这些讲清楚。但楚瑜居然把信笺翻来覆去看了许久,还像没有看完。

  欢颜便有些尴尬了,说道:“我娘懒得很,除了药方,大约舍不得多写字。”

  楚瑜道:“她一向懒。我本以为,她会懒得连丈夫都懒得换。”

  欢颜愕然不知所以。

  重帘静,层楼迥,惆怅落花风不定(二)

  更新时间:2012-9-14 1:13:22 本章字数:3274

  楚瑜终于像是看完了,却默然地坐着,神色更是灰颓,摩挲着那个香袋,定定地出着神,许久才喃喃道:“她竟死了,真的死了……她竟真的找了夏一恒二十年,然后死了……可她这样的人,又懒又凶,不是该祸害一千年的吗?怎么会死了……”

  欢颜道:“若是你当年把我害死,她便是没病死,大约也给你气死了!”

  楚瑜哼了一声,说道:“害死你又怎样?大祸害生出的小祸害,早死早超生!”

  欢颜道:“如今大祸害死了,超生了,楚相很开心?”

  “开……开心……悻”

  楚瑜这样说着,却实在看不出开心的样子。

  嗯,他此刻的模样,很像心都被人撕开了,不知算不算开心的一种。

  欢颜看不懂他,她只记得叶瑶提起他来时,神qíng总是愉快而悠然的叭。

  叶瑶说这个位极人臣的楚相小时候是她和楚楠的跟班,走到哪里都有他的小小身影。

  后来大了,懂事些了,忽然间就斯文起来,而且不肯在家学医,搬到书塾里攻读。偶尔回家来,他还是和她很亲近,只是没开口便会先脸红,害羞般笑出一对小酒窝……

  可眼前这个男子,老谋深算,手段圆滑,行事狠辣……

  吴国朝堂多少次风云变幻,他从政那许多年都能屹立不倒,到现在都不得不让诸皇子看他脸色行事,绝对不是偶然。

  欢颜正是想着母亲说的那个时常害羞地红着脸的少年,才有勇气跑来试图挽回点什么;但真正面对他时,她发现试图说动这样的男子帮她做点什么,实在是有点蠢。

  她正迟疑时,楚瑜忽道:“你母亲让我做的事,我做不到。”

  欢颜怔了怔,问道:“我娘让你做什么了?”

  楚瑜眯一眯眼,眸子里有细碎而灿亮的光色闪过,“她说,想吃一碗当年那种味道的榆钱粥。咱们家大院里有两株老榆树,chūn天时会结很多的榆钱。叶瑶爱吃榆钱粥,常常趁着大人没起chuáng,一大早便去喊我过去,她爬到树上摘榆钱,我在下面提着篮子捡,最后让大哥亲自下厨煮粥……大哥厨艺很好,叶瑶每次都吃得很欢,我却尝着很一般。我讨厌榆钱的味道,每次吃得都很痛苦……”

  每次都吃得很痛苦,依然时常跟在叶瑶后面捡榆钱吗?

  欢颜很不解。

  但萧寻能把她煮的粥眉都不皱喝下去,楚瑜喝点榆钱粥也便算不得什么了。

  心里给银针扎过般疼了一下,她忙问:“为什么没有那粥了?老榆树砍了吗?”

  楚瑜摇头,“老榆树还在,人都不在了……谁去采榆钱?谁去煮榆钱?我一个人采,一个人煮,一个人吃吗?还会是……那味道吗?”

  他的嗓子忽然哑了。

  物是人非事事休。

  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这个讨厌的该死的叶瑶哦,那样自私地一走了之,再怎样历尽灾劫走遍天涯,都没想过要回上庸城去看一眼吗?

  至少老榆树还在。

  不知道老榆树还记不记得,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少年痴痴地看着在碧绿的树丛间采榆钱的红衣少女,眸儿晶亮,脸儿通红……

  不知道老榆树还记不记得,少女从树上摔落,他惊慌失措地去接,两人滚作一处,另一个少年奔过来,同样惊慌失措地去扶……

  不知道老榆树还记不记得,那年,那月,那时候,遗失了少年和少女多少单纯的笑容和清亮的笑声……

  楚瑜捏着那香袋,忽恨恨道:“便是还能做出那味道的榆钱粥,我也不会给她喝。连死都死得那么远,凭什么再和我要故乡的榆钱粥!”

  欢颜便道:“你不给她吃也没关系,明年chūn天我让人到上庸楚家大院采些榆钱快马送回蜀国,找最好的厨子煮好送我娘坟前供奉便是。楚相只需和老家仆人说一声,到时别阻着咱们进去便成。”

  楚瑜看着她,觉得眼前这女子比她母亲还要没心没肺。

  他不认为她这时候来找他,会一无所求。

  但有所求而来,还能这样不解风qíng,连放低身段劝慰几句,顺路认个亲戚都不会,也是件罕事。

  他问:“夏欢颜,锦王那个小世子,是你生的?”

  欢颜眸光一黯,说道:“是,可能还会是我唯一的孩子。我和娘亲一样,体质不大好,怀那孩子时便多灾多难,未必还能再有孩子了……”

  楚瑜道:“那不是挺好?如果许知言能继位,他也就一步登天了!”

  欢颜总算还没笨到家,闻言便道:“这孩子的命运如今完全和锦王联结作一处,进一步天堂,退一步地狱。我娘也极疼这个孩子,如果楚相肯帮忙,想来我娘在九泉之下也会感激万分!”

  楚瑜冷笑道:“可我凭什么要帮你呢?纵然你娘不是刻意害死我大哥,到底也是她辜负了大哥,才害大哥英年早逝!我和她没什么旧qíng可叙吧?”

  欢颜郁闷,“真要拿这个怪娘亲,可谓合理不合qíng了!”

  “什么叫合理不合qíng?”

  “请问楚相,你喜欢谁,不喜欢谁,自己控制得了吗?我娘心不由主喜欢父亲,给上门一bī便乖乖嫁给他,的确不妥;可楚相喜欢上自己未来的嫂子便妥当吗?你到底是在为楠叔郁郁而终记恨她呢,还是在为娘离开楠叔却没选择你记恨她?”

  楚瑜不觉白了脸,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给我滚!”

  欢颜叹道:“我胡说了吗?可为什么我娘跟我说,是她辜负了你们兄弟两个,而不说辜负了楠表哥?”

  楚瑜发白的脸色立时又涨红了,眼神也变得极是怪异,“她……她……原来她早就……早就知道……”

  欢颜给他骂逐,又见他失魂落魄的,自觉站不住脚,正要迈步离去时,却见楚瑜红涨了的脸忽又白了下去。

  这次白又和原来的白不一样,苍白里蒙着层青灰。

  而他一手按紧胸口,人已弓下身去。

  那厢石樱一直紧张地看着他,见状已惊叫着奔过来:“相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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