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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鬓花颜:风华医女_寂月皎皎【完结+番外】(77)

  萧寻微悚,再不知许知言病重之后的如斯冷静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宁愿许知言能像他此刻的琴声那样直白。

  如许知言这样的音律高手,面容上的qíng绪可以掩饰,琴声里的qíng绪却已天然地无法掩饰。如今,正如此直白地倾诉他的愤懑、痛楚和悲伤呐。

  琴声渐成曲调,也听不出是什么曲子,听来只觉满怀荒凉如置身荒野,又如谁正踽踽独行于那漫无边际的月下雪漠里,苦苦地寻觅着,要寻觅回他明知再也找不回的珍宝。

  若一个人的心丢了,该怎么找得回呢?如果找不回,那种空和冷,又该怎样去承受呢?

  萧寻听得站都站不住,踉跄着便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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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出门槛,迎头星光满天,纱灯摇曳,阶下芭蕉舒卷含qíng,丁香千千结。

  对于许知言,那盈盈秋水目,黛色远山眉,连同那相伴多少年的浅颦低笑,转眼如隔天堑。

  从此,斯人不见,chūn梦难凭,相伴唯数枝银烛,时时煎心,夜夜垂泪。

  而他萧寻,在这场注定了惨淡结局的故事里,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或许,这结局于他同样惨淡。

  纵然他不甘给人戏耍,于今也不得不先认了这个被人戏耍的结果。

  欢颜被传作了水xing杨花、贪图虚荣的女子,声誉尽毁。尤其是许安仁那里,几处刻意馋谤,早让他对她印象极其恶劣,才会想着将她尽快处死以免后患无穷。

  如今,不论是萧寻还是许知言,或者是他们的支持者,再怎么跑到皇帝跟前说她是真的,聆花是假的,许安仁只会更认定欢颜妖媚惑人,妄图李代桃僵。

  何况,明天就是婚期,萧寻根本没有反击的时间和机会。

  他默然良久,待要抬步离去时,却听许知言那琴声越发凄厉高昂,竟如杜鹃啼血,声声催泪,句句断肠,指弦中蕴含的qíng愫由哀痛渐渐转作绝望,让人不忍卒听。

  他已分不清自己愧疚还是同qíng,或许还有步步惊心的相同处境令他不由地惺惺相惜,jiāo错在胸口堵得难受,定定地站在门口,一时竟迈不开步。

  忽听那凄绝的音调猛地一顿,极刺耳的嗡声大作,宛如有人在心头破开一个口子,伸出手去连皮带血生生地破开。萧寻像给人重捶一记,qiáng烈的不祥感顷刻涌上,忙转身奔了回去。

  甫到门槛,但听“砰”地一声巨响,有一物正被摔在他脚边。

  低头看时,正是传了数百年的绝世宝琴,琼响。

  身裂弦断,宝物眨眼成了废物,黯淡地躺于地面,犹自有哀哀yù绝的嗡声,似垂死之人挣扎着吐出的最后一口气,凄凉惨绝。

  宝珠已顾不得看琴,惊呼着奔向chuáng头,叫道:“殿下!”

  包着眼睛的布条不知什么时候脱落了。

  许知言木然坐于chuáng上,唇色雪白,曾经绝美的眼眸终于不再通红如血,却布满浅白yīn翳,挡住了他所有的视线。

  他定定地望着前方,脸上忽浮出一丝虚凉的笑。

  但听他一字一字喑哑地说道:“自古知音稀,千载一绝弦……”

  从此意断玦离,宝镜尘灰生,泪尽琴弦绝。

  一语未毕,他的身体猛向前倾,在宝珠的惊呼声里,大口鲜血已从口中喷出。

  “二哥!”

  萧寻惊呼,忙冲上前去查看。

  许知言挣扎着推他,吃力地说道:“我……没事,刚憋得难受,这会儿吐出来,已经好了……你莫要和她提起。若她安然无恙,我便……一无所惧……”

  若你安然无恙,我便一无所惧……

  这句话,谁说过的?

  萧寻脑中混乱得如同揉满了浆糊,呆呆站在那里竟一时想不起来,眼睛却忽然间湿了。

  宝珠已去唤了沉修回转身来,急急地推他道:“萧公子,明天是你的好日子,这会儿还是快回去吧!若是有心人编排出什么话来,更糟糕了!”

  萧寻恍惚应了一声,却弯下腰来,把那摔裂的琼响捡起,才跟着宝珠唤来的小丫头出去。

  到了二门,早有跟他来的随从接住,送上他的马匹。

  萧寻握住马缰,被迎面的夜风chuī得打了个寒战,神智才清了一清。

  他低声吩咐海沧蓝道:“留两个人在锦王府,随时去问宝珠姑娘锦王的qíng况。如果有任何不妥之处,即刻通知我。”

  海沧蓝见他神色不对,连忙应了。

  萧寻上马,再看了一眼宝华楼。

  连暗黑的剪影亦是高耸入云,巍峨壮丽。

  却与那个常年在万卷楼里熏陶书香的男子如此格格不入。

  海沧蓝见他怀中抱着什么,问道:“少主,那是什么?要不要属下拿着?”

  萧寻低头,才见琼响还被他抱在怀中。

  他要把琼响带哪里去?

  难道要指着这被奋力摔毁的宝琴告诉小白狐,那个男子其实还爱着她,并且很爱很爱她?

  玉窗结怨歌幽独,弦绝鸾胶几时续……

  从今去,醉乡深处,莫管流年度(五)

  更新时间:2012-5-30 1:01:28 本章字数:2734

  蜀国皇子萧寻和吴国公主聆花的婚事,在三月初六如期举行。

  二人身份极尊,帝后亲为主持婚礼,自是百官来贺,祝祷称颂声不绝。甚至有人作赋记当日之繁富靡丽:“擅山海之富兮飞馆生风,居川林之饶兮重楼起雾”,“珍羞具设兮芳醴盈席,出入珥貂兮纵横冠盖,凤出九重兮荣曜当世……”

  萧寻担忧欢颜在婚礼当日会不会有什么失态或失礼的举止,特地把平时侍奉自己的伶俐侍女送过去陪护,一时锦王府又遣人来,竟是许知言让宝珠全程陪同,寸步不许离开。

  萧寻明知此时让宝珠去相陪,无异代表着许知言的催bī,这对欢颜未免太过残忍;可当着景和帝和章皇后,她如果真的做出什么任xing之事,无疑自寻死路,再有楚瑜和聆花暗中添些话,凭着萧寻一个外人和病得难以起身的许知言,只怕再救不了她。

  好在这日欢颜还算配合。

  她本不是要紧人物,萧寻又暗暗令人简化了礼节,待聆花进门后,她换了粉红礼服跟随她身后,待萧寻和聆花礼成后,再循礼磕头奉茶完毕,便算完事了。

  宝珠和她jiāo好,如今分离在即,自然可以有说不完的话儿拖住她。

  很晚宾客才散。

  萧寻回屋看时,高烧的红烛照得满眼金碧she目,喜气盈盈。

  聆花身着正红色凤冠霞帔,头顶金缠玉绕的喜帕,依然端端正正坐于chuáng前茕。

  萧寻笑着向一旁侍奉的喜娘道:“公主劳累一整天,只怕早乏了,怎么不侍奉她先行安睡?”

  喜娘笑道:“驸马果然是个温柔贴心的,这么怜惜公主。可这喜帕得驸马亲自来挑开,这一生一次的大事,我等可不敢代劳。”

  说得下面侍立着的一gān婆子侍女都笑了起来。

  萧寻亦笑,接过喜娘递来的喜棒,轻轻挑开新娘头上的帕子。

  聆花含羞垂头,肌如凝玉脂,唇若含丹珠,满头金玉璎珞挂下,愈发显得袅袅娜娜,弱不胜衣般的惹人怜惜。

  萧寻向她深深一揖,笑嘻嘻道:“娘子,为夫让你久等了,先行在此赔罪!呐”

  众人见他逗趣,无不大笑。

  聆花愈显娇羞,却也撑不住,侧了脸轻笑一声,说道:“夫君言重了!”

  萧寻将她细细一觑,便又说道:“果然做新娘子最累的。看头上这许多东西,非金即玉,大约沉得很,公主怎么受得住呢,小钗儿,快来,先为我娘子把满头的钗儿拆一拆。”

  说得众人又笑了。

  小钗儿是聆花的陪嫁侍女之一,寻常和萧寻见面的时候并不多,见他一下便喊出自己名字来,也是高兴,忙行礼道:“回驸马,姑姑们说还得喝合卺酒呢,喝了才可卸去钗环。”

  萧寻笑道:“原来如此。我并不懂这些,还得请姑姑和诸位姑娘多指教呢!”

  说得众人又笑起来,连称“不敢”。

  那厢早有人备下酒来,看着二人jiāo臂饮下,才为聆花卸了钗环霞帔,各自退下,为新人关上房门。

  萧寻在内吩咐道:“大家都辛苦了,传我的话,今日在屋内侍奉的姑姑们,都按原来的双倍份例领赏,另赐如意金锞一对,美酒一坛,让她们今晚自在乐去!跟着公主从锦王府过来的姑娘们,按三倍领赏,另赐金镯一对,珠簪一双,月例按原先月例加倍。”

  此话一出,众人无不兴高采烈,何况方才亲眼见他不仅品貌出众,并且为人亲和毫无架子,自此无人不盛赞他年轻有德英姿天成睿智无双云云。

  当然,她们也不会忘了拿dòng房间的夫妻趣事当作下酒小菜说道一番,顺便再赞一回公主好心有好报,得了个体贴入微的如意夫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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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边萧寻在金猊香炉里添了点香末,打着呵欠笑道:“今日劳顿了一天,真是累极。娘子,我们也早些安睡吧?”

  聆花绞着袖子低低道:“全凭夫君安排。”

  话未了,鼻尖传来阵阵芳香,芬郁得直沁肺腑,本就倦乏之极的身躯便越发地松软,绵绵地便卧了下来。

  萧寻已脱了大红绣金的新郎外袍,摘了帽冠,见状上前推了推她,柔声道:“怎么了?真困得厉害了?”

  聆花含糊应了一声,却是困意袭来,连睁开眼睛的力气也没有了。

  萧寻道:“那便快睡吧!”

  他将聆花放到chuáng上,盖上衾被,熄了红烛,看她睡得沉实,漠淡地笑了一笑,然后——

  披件深色外套,推开后窗一跃而出。

  他从小习武,天分又高,即便府中一等侍卫都未必是他对手,暗夜中不过一道淡淡黑影闪过,转眼没入不远处他原先所住的院落。

  远远闻着一丝酒香,他已苦笑,却抬手去敲欢颜的房门,笑道:“小白狐,酒够了吗?我给你送酒来啦!”

  里面衣衫悉索声响过,却是宝珠过来开的门。

  她一眼看到萧寻,似见了鬼般,指着dòng房的方向吃吃道:“萧公子,驸马爷,新郎倌,你你……跑这里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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