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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临天下_寂月皎皎【完结】(108)

  许思颜只得道:“儿臣不敢!”

  慕容雪便温和问向木槿:“槿儿,女孩儿家的声名,向来需小心维护。日后你会母仪天下,这声名更是不容得丝毫玷污毁谤。你不会怪母后多事吧?”

  木槿觉得自己给活生生塞了一只苍蝇,还不得不吞下去。

  所谓百善孝为先,大吴历朝皇帝又讲究以孝治国。皇后如此慈爱有心细致周到,她若当着一众长辈的面驳回去,她的声名才真的完了。

  转头看许思颜,他的容颜微冷凝坐于她身畔,一时没有说话。

  皇后为皇家子嗣及儿媳声誉着想,辛苦为太子觅了几门贵妾,怎么看都是一副慈母苦心,太子只该领赐谢恩才对,哪有qiáng硬拒绝的道理?

  愈发显得太子妃骄纵,把一国皇太子都给挟制住了。

  木槿便觉自己需跟皇后学习的地方着实太多了。

  她站起身,笑意盈盈向慕容雪拜倒,“母后深思远虑,如此替木槿着想,木槿感激还来不及,又怎敢怨母后多事?木槿从此必当谨言慎行,与众姐妹一起好好侍奉太子,也好令太子专心国事,再无后顾之忧!”

  慕容雪神色愈发慈和,忙令人扶起,向许知言笑道:“果然是个好孩子,知书达礼,贤惠大度。”

  许知言轻抚酒盅,淡淡道:“待皇后多教导几年,必定更加出息!”

  木槿回席坐了,转头便见许思颜神qíng间微有歉疚之意,默然自桌下握了她的手。

  木槿便悄声道:“你少得意!移再多的花回来,你只许看,不许摘!”

  许思颜再不料她这么片刻工夫便已打定这主意,怔了一怔才轻笑道:“嗯,我只摘咱们小槿花!不过你得让我摘个够,不许摘个一次两次便跟我哭哭啼啼!”

  木槿大窘,红了脸去捏他的腰。

  许思颜从小习武,身体极健实,腰间并无赘ròu容她捏到,反笑着一把扣了她的腰揽到臂间,将自己的酒盅送到木槿唇边。

  木槿一仰脖喝了,嗔怒瞪他,悄声道:“大庭广众之下,能不能收敛些?”

  许思颜笑道:“这殿里都是一家人,怕什么?咱们是光明正大的夫妻,又不是偷。qíng,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说话间,宫人上前斟满了酒,他喝了一半,又来灌木槿。

  木槿知他少年时便溺。于qíng事,于这些小节上风。流放。涎惯了,再无半点其父的沉稳内敛,却也无可奈何。

  她虽要顾着自己蜀国公主和大吴太子妃的体面,却抵不住许思颜与她耳鬓厮磨,百般qíng话,也不由得心dàng神驰,飏着眉眼吃吃笑起来。

  一时螃蟹上来,木槿也不要宫人动手,自己挑了一个极大的剥开,挖出蟹huáng来,只作喂给许思颜吃,冷不丁抹了他一脸。

  这回却把众人都逗得笑起来。

  许思颜忙要来苏叶汤洗手洗脸,冲着木槿磨牙道:“等着,看我待会儿怎么收拾你!”

  木槿掩嘴而笑,再不怕他。

  许知言端坐于上,眼睛余光不时瞥向他们,唇角便隐隐浮上一丝笑意。

  这时,只闻慕容雪在旁唤道:“皇上!”

  许知言转头看时,慕容雪已向他举盏道:“难得今儿一家子人聚得齐全,我也祝皇上福寿安康,多子多孙!”

  许知言微笑,满饮而尽,让宫人重斟了酒,亦敬向慕容雪道:“多年来阿雪辅弼国事,着实辛苦。朕亦祝阿雪万事遂心,花颜永驻!”

  慕容雪含笑饮了,彼此对视一眼,便各自放下酒盅,再无多话。

  慕容雪默默看着许知言步入中年后依然端雅雍容的沉静面容,本待如往日一般再寻些话来说笑,忽瞥到那边太子夫妇亲密无间的形迹,只觉本就冷沉的心愈发沉寂如死,怔怔地盯着空了的酒盅,好久都没能说话。

  旁边的宫人提着酒壶等了许久,才见慕容雪将酒盅递在一边,连忙上前斟了酒。

  许知言似注意到慕容雪的失态,神色温和地扫了她一眼。

  于是,在众人眼里,依然帝后恩爱,相敬如宾。

  只有慕容雪,注意到他眸光中的清寂如雪。

  一如既往的,清寂如雪。

  --------------满堂热闹里,谁在黯然销。魂中---------------

  酒过三巡,便有太妃相邀着携手出去赏月,诸王也有三三两两聚在一处说笑的。

  笙箫虽在继续,但几乎已没人在留心欣赏。

  木槿酒量虽佳,但给许思颜灌得猛了,只觉头脑一阵阵地发沉,见许思颜走去和诸王说话,遂也离席走出承明殿散散心。

  殿外自然有许多太监宫女们听候使唤,连茶房都有许多跟诸王入宫的近身从人候着。

  木槿瞧着秋水等俱正在那边说得热闹,也不去叫唤,自己走了出去。

  她一年三百六十天,至少在三百天会入宫相伴许知言,自然熟悉路途,知从右边石径穿过去,便是太掖湖,湖边有亭榭有花木,景致甚佳,遂提了裙角慢慢踱过去。

  天清如水,月圆如璧,清凉的夜风chuī过厚实的礼服,慢慢地chuī散了酒意。

  沿着石径,木槿转过石山,穿过花木,已见前方湖光粼粼,澄明生光。数丛翠竹、两株红枫后,一座玲珑小亭赫然在目。

  她正走过去时,正听到那边隐约有人在说话。

  她侧耳一听,已辨出是许从悦的声音,不由欢喜叫道:“黑桃花!”

  自回京后,许思颜忙于政事,木槿掌管太子府,再不像从前那般清闲,——便是清闲,如她现在这身份,不知多少双眼睛看着,原也不便去见外客。故而心下虽念着楼小眠、许从悦,却始终没机会邀他们一叙。

  算来许从悦虽见了两面,都如今这般在筵席上,连话都说不上几句。

  回想从前的自由自在,木槿万分感慨,倒盼着能趁这机会说说话儿。

  那边被她一叫唤,顿时没了声音。

  木槿原以为必是许从悦带着从人在此憩息,见他没有回答,倒是惊讶,忙奔过去看时,正见许从悦站在亭间,神色有些仓皇;而另一边,一个纤细的女子身影正匆匆而去。

  木槿一呆,待要追过去瞧那女子是什么人时,许从悦已伸手握紧她手臂拉住。

  “木槿!”

  木槿抬头,正见月色下许从悦略有些勉qiáng的笑容。

  桃花眼似醉非醉,朦胧含qíng,却像浸透了雾气cháo湿着。

  “那是谁?”

  木槿待要挣开,却觉他拉得更紧了,再不容她动弹。

  而那女子已有须臾间消逝于黑暗之中,再不见踪影。

  木槿惊愕,转头看周围再无一人,分明是许从悦约了谁在此地暗中相见。

  她不觉压低了声音,“她……她是谁?黑桃花,你疯了!”

  许从悦沉沉地瞧着她,许久才放开她,慢慢地转过身去,低声道:“木槿,别和人提起这事儿。”

  但片刻,他又忍耐不住般高声道:“便是叫人知道了,也不妨事!凭什么我每次见她也得偷偷摸摸,跟见不得人一样?”

  木槿不觉又想起初次见面他莫名地出现在宫中,愈发觉得骇然,忙扯他的袖子道:“喂,你……你安静些!真的见得人何必约在这里相见?还劳你堂堂王爷乔装入宫相会,把她直接带回你雍王府不就完了?”

  许从悦便住了口,躁狂的气势顿时弱了下去。

  他定定地站着,盯着前方的地面,眼圈却已红了。

  木槿想起从前不知他身份时那朵扮坏人都扮不像的热心善良黑桃花,不觉替他难过,连忙上前一步,柔声问道:“黑桃花,别这样。我早就说过,你若真喜欢宫里哪位美人,只管跟我说。便是哪位有名份的小妃嫔,我去找父皇设法,应该也不妨事。”

  以许从悦的身份,若喜欢的只是个小宫女,不拘跟吴帝还是太子说一声,断无为难之理。

  若喜欢的是有名分的妃嫔,的确有些麻烦。

  但许知言素不在女色上心,妃嫔品阶大多很低,且多半有名无实,若木槿在旁替许从悦开口,再撒个娇儿,将个把无宠妃嫔找个由头逐出宫去悄悄jiāo给许从悦应该也不会有太大问题。

  而许从悦至今未娶王妃,若着实喜欢那女子了,虽不便给她封诰名位,但若从此不再娶妃,她的地位也不会低到哪里去。如能生几个孩儿承继香火,皇上、皇后便更不会gān预了。

  但许从悦只是静默地垂首而立,好久,好久,才哑声道:“你帮不了我。”

  木槿急道:“你不说,我当然帮不了你!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倔?看着优雅有趣,可真是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

  许从悦道:“帝王之家,连茅坑里的砖石都是特制的,并不比别处臭或硬。”

  “……”

  “还有,我从来不是有趣的人,是太子妃耍我时觉得很有趣吧?”

  “……”

  木槿好一会儿才嗑嗑绊绊道:“从悦,对不住啊,我……从未有心想过要耍你。刚出宫的那些日子,我只是闷得太无聊,自己寻些开心罢了!”

  许从悦目光便温柔下来,有种月光般的清淡朦胧。

  “嗯,我明白。我原来从不信帝王之家居然会有人这样义气,舍了自己尊贵xing命和泼天富贵不要,去相救一个其实并不熟悉的所谓亲人。木槿,我许从悦其实欠你一条命!”

  木槿知他说的是上回伏虎岗相救之事,听他话里蕴着感激,不觉红了脸,忙咳了一声,笑道:“谁有心要救你了?我只是想和那群刺客捉一回迷藏罢了!只是不小心高看了自己,这才吃了点亏。”

  许从悦柔和地看着他,也不争辩。

  见惯了挟恩求报的,偶尔见着个施恩不求报的,感觉很珍贵。

  而她给他的感觉,从来便很珍贵。

  与出身、地位及容貌无关的珍贵。

  木槿被他看得红了脸,好一会儿才道:“你看,我未必有那么义气,可绝对不会害你。你该告诉我,刚那女子到底是谁了吧?”

  她仰头瞧他,圆圆面庞亦似一轮璧月,明媚璀璨,皎然生辉。

  她的眼睛如此刻的湖水,晶晶亮亮,是夜色盖不住的清澈灵动。

  她的确满心满意地想帮他,视他如知jiāo挚友……

  但许从悦终于避开了她的眼神,好一会儿,才索然说道:“木槿,你帮不了我。我要带走的,是一位太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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