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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临天下_寂月皎皎【完结】(225)

  她静默片刻,又笑了笑,“前提是,大吴根基稳固,皇上还是当今皇上。否则,乾坤颠倒,便会换成我们以忧死了!”

  明姑姑笑道:“娘娘,你看皇上一步一步走到现在多踏实、多稳健啊!慕容太后多厉害一人,便是病能好,宫。内外羽翼几乎被尽数拔光,再也掀不起风làng了吧?临邛王那边的罪证也是一抓一把,只是皇上暂时没想动他而已……如今这皇宫,娘娘用担忧什么呢?”

  木槿没有回答,只看向倾香宫方向,“皇上……今天有没有去倾香宫?”

  明姑姑怔了怔,“他近来虽去看苏贤妃,可也只是去小坐片刻便回来,大约是冲着她那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父兄吧?我瞧来瞧去,皇上如今心里眼里,可真真只有娘娘一个人呢!”

  木槿不答,只是眉心渐渐地蹙紧。

  ---------------皇家事,多少身不由己,岂容醋海生波----------------

  武英殿,几名大臣陆续退出,英王许知捷则以一惯的闲淡倚在窗边,逗着悬在廊下架子上的一只绿鹦鹉。

  “来,叫我皇叔,叫我五皇叔。五——皇——叔——”

  “五皇叔!”

  果听到有人换起,却绝不是鹦鹉。

  许知捷回头,便看到了许思颜略显疲惫的俊秀面庞。

  他笑道:“冷不丁听皇上唤我,还以为鹦鹉会说话了呢!”

  许思颜揉着太阳xué,散漫地笑了笑,“让鹦鹉喊你五皇叔,不就是把朕当作鹦鹉么?”

  许知捷忙笑道:“臣不敢,不敢!可能刚刚被那些大臣聒噪得犯晕了!何况方才正想着的也不是皇上。”

  许思颜立时明白过来,“从悦?”

  许知捷又看向被细细铁链栓住脚踝的鹦鹉,看它扑楞着翅膀扇出一阵灰尘,却始终飞不出方寸之地,慢慢道:“他被押回京城了吧?”

  许思颜皱眉,“不错。昨日已经入京收监,一早便叫狱卒送上一封请罪书来。他自知罪孽深重,已经不求朕能宽恕,只求朕放过吉太妃。”

  许知捷道:“举兵叛乱,谋刺君王,放哪朝哪代都是个死字。”

  许思颜不语,却亦走到窗下,看那不得自由的绿鹦鹉。

  廊下并无花木,冰冷的金砖严丝合fèng地锁住地面,铺着红线毯。上品汉白玉雕成的围栏高倨于月台,可历千年而不风化、不guī裂。

  栏杆下jīng雕的龙首一字排开,本是用于雨季排水,此时半沐于chūn日的阳光里,慵懒里透着威凛,怒睁圆目,似正yù择人而噬。

  而这皇宫,的确可以随时噬人xing命。

  华美崔嵬的殿宇,丰丽博敞的楼榭,掩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野心和***,鲜血和泪水。

  许知捷却指向正前方那浮雕云龙纹御路,笑道:“记得皇上七八岁上,和从悦下学回来,一路奔跑,差点冲上殿前御路。从悦发觉不对,忙从侧面跳了下去,想改从东面台阶上来。不想跳下时冲得急了,正砸落在其中一只汉白玉龙首上。那龙首历了许多年,竟被他砸断了,掉在地上碎做两半。”

  许思颜却也记得,“嗯,他小时候比朕还顽劣,可每次闯了祸都特别害怕。有一次他跟朕提过,说吉太妃若知道,只怕又会伤心落泪。”

  许知捷笑道:“皇上从小仁善,对从悦尤其体贴。跟过去发现从悦闯了祸,先帝闻得动静在殿内问时,你立刻说是你不小心将龙首撞断的,不关从悦事。其实那时臣正陪着先帝在武英殿闲聊,听得你们下学时的笑声,都已站在这扇窗边,早将前后动静看得一清二楚。皇上可记得当时先帝说了什么?”

  许思颜沉吟,“好似说,是宫中排水管道年久失修,故而并未责备我们,只令工部召来大匠将所有龙首和管道整修了一遍。”

  许知捷道:“后来皇上和我说,兄弟和睦,彼此谦让爱护,亦是大吴幸事。但他又觉吉太妃虽有一片慈母之心,但心胸气量未免狭窄了些,反将从悦教得束手束脚,过于庸碌寻常,所以的确有分开他们母子之心,不许吉太妃从中cha手管教从悦之事。何况他们身份尴尬,引来流言纷纷,也于从悦不利。”

  许思颜低叹,“物极必反。从悦大约那时候便已心存怨念了吧?越难分开,越难割舍。所以长成之后,他对吉太妃愈加牵念记挂,每次回京便赖着不肯离去,千方百计也要回吉太妃身边尽尽孝心。终究……听吉太妃的话做出这等谋逆之事来!”

  许知捷便瞅向他,“于是……皇上打算将他以谋逆论处?”

  真要jiāo刑部议起罪来,这罪名能留个全尸已算法外施恩。

  迷云深,万里腥风送鼓鼙(三)【6000】

  更新时间:2014-3-2 0:44:50 本章字数:6431

  许思颜顿了顿,才道:“朕已传他去了养xing斋,在那里给他预备了一张舆图,标明了因他叛乱而陷入战火之中的城池和地域。”

  许知捷眼睛一亮,“皇上这是打算网开一面?”

  许思颜抱肩,如星黑眸明朗清澈。

  “五皇叔与朕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唤起朕与从悦的兄弟之qíng,劝朕网开一面吗?”

  许知捷忙一揖笑道:“皇上于世事人心dòng若观烛,臣惭愧!泶”

  许思颜不以为然地睨了他一眼,“五皇叔别刻意赞朕,若真能看透世事人心,便是从悦行差踏错,这天下也不至于混乱如斯吧?”

  许知捷怔了怔,“皇上是指……慕容氏和德寿宫那位?臣也正想着呢,若从悦该死,那位又该如何处置?”

  许思颜抚额,“五皇叔,你和皇后倒是心有灵犀,怎么连说的话儿都一模一样?铧”

  正议论时,王达已执了拂尘上前躬身行礼。

  许思颜立时转身,问道:“怎样了?”

  王达禀道:“回皇上,桑夏已经被皇后带人抢下,受了伤,但已送往瑶光殿传太医调理,应该并无大碍。皇后又说德寿宫那些宫人居心不良,惯会挑拨离间,故而将上下宫人尽数撤换,无一幸免!”

  许思颜眸中幽光一闪,“太后呢?她不拦么?”

  王达道:“太后与皇后起了争执,然后……心疾发作,晕过去了。嗯,皇后娘娘说都是那些宫人挑拨的,才令太后心疾发作……”

  许思颜不觉握紧拳,急问道:“可曾传太医?”

  王达忙道:“传了。皇后令传最好的太医留在德寿宫,务要将太后娘娘救醒。临邛王妃也被皇后留在德寿宫侍病了。刚李公公正安排着,要另挑十六个可靠的宫人送德寿宫侍奉太后呢,这会儿只怕已有宫人遣过去了吧!”

  许思颜这才点头道:“传朕旨意,德寿宫一应吃穿用度,比先前只许厚,不许薄,不准让太后受丝毫委屈。同时通知礼部,派人去诸庙行香祈祷,为太后禳病。”

  “是!”

  王达领命,忙退出殿去,唤心腹内侍去传旨。

  许知捷在旁不觉摇头长叹道:“皇后真是不孝啊,不孝!”

  许思颜横眉瞪他。

  许知捷已抬袖一竖大拇指,悄声道:“gān得漂亮!”

  笑哈哈地转头去案几上取茶喝。

  他素来行。事谨慎,很少在朝中竖敌,前儿为禁卫军之事公然在朝堂之上与慕容氏翻脸,若慕容太后再度掌权,多半会在背后使绊子算计。

  他本是个使力不使心的,若终日卷入这些朝廷纷争中,也得日日算计防范,未必过得疲累。

  如今皇后公然与太后决裂,且分明有着皇帝的暗中支持,必定不会给太后东山再起的机会。

  ——若太后东山再起,她萧木槿第一个会被剥皮噬骨。

  许思颜亦走到案前喝着茶,浓黑长睫浅浅覆下,在眼底留下一片浅浅的yīn影。

  “她毕竟是母后……从此便让她待在母后该有的位置上,安心度过她尊贵闲适的下半辈子吧!朕真不明白,她为何这样看不穿。看朕的皇后,论武艺,论才识,论机变,哪样比不上太后?怎就不像她那样野心勃勃,处处都要cha上一手?难不成她以为慕容家那几个侄子真能比朕更孝顺她?”

  许知捷讥笑,“太后那几个侄子……如今已经没有一个能在她跟前尽孝了吧?”

  两个死了,还有一个慕容继源被打发去相国寺为这场兵灾祝祷。

  若广平侯兵败,暄赫一时的慕容氏将不可避免地走向没落,但慕容继源尚有机会回来当他最后的贵家公子;若广平侯有机会攻向京城,只怕许思颜第一个就拿他祭了旗。

  已经这等你死我活的关头,再怎样仁善的心肠,终于也只能心硬似铁。

  你敢要我的江山,我便敢用你的人头为我的江山献祭。

  走上这条道,谁也没有回头路。

  索取与回报,便变得如此的简单明了。

  许知捷笑了两声,却见许思颜虽然唇角欠了欠,可眸光寂冷如蕴冰晶,便也笑不下去了。

  换了谁被曾经的亲人一再算计,不论结局谁胜谁负,只怕都会笑不出来。

  ----------------你可知,这天下输赢,原无定数-----------------

  门外,忽又传来宫人带了几分急促的回禀。

  “回皇上,晋州紧急军报到!”

  许思颜蓦地抬头,“取来!”

  内侍连忙疾步奔入奉上时,许思颜坐回御案边,亦不要旁人动手,自己挑开火漆封口,取出其中军报凝神细看。

  那军报足有好几页,密密麻麻的字迹,显然述得甚是详细。

  许思颜一页页翻阅,眸色越来越幽暗,神qíng间已掩饰不住的震怒。

  许知捷捧着茶盏坐在下首相陪,见状不由问道:“皇上,怎么了?”

  许思颜从第一页开始又阅了一遍,眉峰锁得更紧。他将军报递给许知捷,自己走到窗边,遥遥看向西北方向。

  天气极好,天空蓝得如一整块的碧蓝琉璃,衬着远近明huáng或翠绿的琉璃瓦,明媚到近乎绮丽。天际有一抹流云淡淡,浅如轻雾,仿若随时能被清风chuī得无影无踪。

  大好河山,无限风光,在融融chūn光里安宁和谐得仿若一尘不染。

  如此的河清海晏、时和岁丰,叫人怎能去联想彼方的烽火连天、血染huáng沙?

  他慢慢抬手,卸下玉冠,向着那流云浅淡处低垂下帝王高傲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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