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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临天下_寂月皎皎【完结】(235)

  “可到底总不如在朕身边……”

  许思颜说了一半又顿住,俊逸面庞不觉间已被难言的苦涩侵蚀。、

  他转头问道:“朕给萧以靖的信函,已经送出去了吧?”

  成谕道:“已让少锋自己带了两名高手兼程前往蜀国。算行程,他们会比皇后早到数日。”

  许思颜低叹道:“只能让她在蜀国先呆一阵了。希望能尽快收拾了这乱局……”

  他从袖中取出一方血迹斑斑的破布,无奈地摇了摇头,“暗卫的行动力还是太差,居然连一个郑仓都对付不了,让他一而再逃出生天!”

  成谕低声道:“皇上放心,前往朔方城的各道关卡都已叫人留意,他应该没机会去和楼相……楼小眠会合。”

  可楼小眠、郑仓又与遣开有什么关系呢?

  成谕忍不住看向许思颜手中的破布,纵是疑窦万千,也知事关重大,绝不敢问出口来。

  许思颜正手中破布捏得紧紧的,恨不得将它捏作碎屑。

  那破布一眼便能辨出撕自男子衣角。细看斑斑血迹,分明是习武之人书法拙劣的字迹。

  即便被许思颜攥紧,也能辨出最后落款的那两个字:仓真。

  知道仓真便是郑仓的人还真不多,可偏偏谢韶渊暗查过楼小眠的身世,偏偏又是谢韶渊正和苏家父子并肩作战,共御qiáng敌。

  于是,谁也没有办法将这封血书当成疯子的呓语……

  许思颜的眼前,又浮现苏世柏入宫的qíng形。

  他身披铠甲,挟着一身血腥冲入宫中,愤怒和杀机扭曲了向来儒雅端正的面孔。

  “皇上,你可知皇后正与楼相联手,断送我大吴无数将士,出卖我大吴无限河山!”

  “楼小眠……该死!”

  许思颜低低诅咒一声,拨转马头奔往皇宫方向。

  千算万算,他无法算到,楼小眠如此胆大包天,竟敢拼着举族被灭,也要将最后一把火烧到他的皇后头上!

  --------------楼小眠,朕要让你带着秘密死得无声无息--------------

  一无所知的木槿正看着满天雨幕愁眉苦脸。

  眼见风雨渐大,成诠令禁卫军就近扎营,并先搭起帐篷让木槿休息。

  明姑姑令人将马车上的案几和软榻搬下来,劝道:“外面自然不如宫里舒适,何况正好遇上风雨,娘娘便忍耐忍耐吧!”

  木槿道:“我何尝怕什么风雨?只是想着这风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这路上又得多耽搁时日了吧?”

  不但耽搁她去找萧以靖搬兵,更会耽搁她的回程。

  既已嫁作许家妇,她自然不想真把孩子生在蜀国或蜀宫。

  好吧,刚刚离开吴宫,她就想念瑶光殿,想念瑶光殿内清馨的熏香,想念瑶光殿外葱郁的木槿,更想念日日与她相伴的瑶光殿的那个人……

  “黯然***者,惟别而已!古人诚不欺我!”

  她无趣地倚坐到榻上,抱着头叹息。

  她素来不喜诗词,最瞧不上这类拿乔作势无病呻吟的句子。

  但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她偏觉得这句话最真挚最实在最契合她心,简直是她眼前心境的写照……

  正嘀嘀咕咕百无聊赖时,眼前白影一晃,却是许从悦搬了几块木板走了进来。

  他将几块木板铺开,一一放在木槿脚边。

  此时风雨正大,木槿这顶帐篷择地虽高,依然有雨水不断冲刷下来。但铺了木板,至少木槿脚边可以保持gān燥了。

  木槿猜他必定听到了自己的话,不觉尴尬,忙道:“我穿的是小羊皮靴,并不怕水。你不用管我,去照应外面吧!”

  许从悦铺好最后一块木板,方道:“皇上只吩咐糙民照应皇后,其他人等俱有品阶在身,糙民无权过问。”

  木槿心头微一抽痛。

  他被革去包括亲王在内的所有爵衔,再不是尊贵的帝裔皇孙,的确已无权约束那些禁卫军。

  他甚至也已不再是从前那样非红即紫的张扬装束。那样的张扬是建立在他与生俱来的高贵身份之上的,而他如今只是庶民。

  为表赎罪之念,他穿的是素白布袍,绾的是素银簪子,通身上下再无丝缕富贵骄奢之气。

  往日,他像一只美到艳丽的猎豹;如今,他依然有着比女子还要艳丽的美貌,可一双桃花眼寂若幽泉,安静里有种说不出的悲伤,就像……

  就像猎豹被人剁去了利爪,却qiáng忍着痛楚悄悄藏起那伤创,不肯叫人看到那满是鲜血的淋漓伤口。

  木槿对他有怨。

  若非他一时贪念,大吴局势绝不至于恶化成眼前模样。故而这些日子她和许思颜从未见他,哪怕听说他独在府中日日酗酒,都不曾遣人探望安慰。

  但到底只是怨,而非恨。

  眼见他傲气全无,与以往的热qíng张扬判若两人,木槿连那点怨气也散了。

  她低叹道:“那你便在这边待着,一起喝喝茶吧!顺便再和我说说江北的事也好。”

  许思颜之所以让许从悦随行,一则许从悦虽然叛过,但从未对木槿下过毒手,足见他还是记挂着当年和木槿生死与共的那份qíng谊;二则苏世柏父子感念许从悦救命之恩,盼他借此机会立功,才有机会重返朝堂,不至于终身被人视为叛逆乱党;三则他在江北呆过多年,深知那边地形民心,且武艺高超,显然比旁人更易护住木槿;

  “江北……”

  许从悦听得木槿问起,微一恍惚,“再打下去,我在上雍的王府,也该被他们夷平了吧?也亏得两年前皇上清理了泾阳侯、慕容继贤那些人,不然此刻更加举步维艰。可后来换上的那些人,都是先帝和皇上亲自挑的,到底是谁在出卖大吴?”

  他容貌清减,声音低沉,不复往日私下相处时的跳脱活跃。但他眸光闪动之际,尚可见得原先的英气。

  木槿道:“听说皇上派了张珉语为钦差在晋州那边排查,也不知道查得怎样了。我倒是越来越好奇那幕后之人到底是谁,能将吴蜀bī到反目成仇,也着实算有能耐了!”

  “恐怕不止于此……”

  “嗯?”

  木槿静候下文。

  许从悦不敢触碰她明亮的眼神,只盯着外面的风雨道:“皇上只吩咐我将皇后送蜀国去,关于战事,并未提太多。我只是猜测……猜测这次狄兵入侵没那么简单。”

  木槿苦笑道:“好吧,其实我知道的也有限。后宫gān政本是历代大忌,早知道最终还是要我去蜀国,就该不避忌讳多问几句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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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路难,风波恶处离qíng苦(四)

  更新时间:2014-3-19 1:00:28 本章字数:3186

  她走得匆忙,收拾行李、安排行程之余,只来得及将那漫长路线粗粗研究一番,并侧重问了庆南陌、萧以靖中伏前后的事。

  许从悦领兵驻扎江北多年,许思颜将木槿jiāo托给他时也有所暗示,早已觉出其中另有蹊跷,遂低声道:“皇上与皇后娘娘鹣鲽qíng深,原也没什么可忌讳的。不过皇后身怀六甲,皇上大约也不愿意你听到那些血腥之事,跟着他cao劳忧心吧!好在这几年政治清明,百姓安乐,皇上甚得民心,只要解开吴蜀心结,劝得萧以靖出兵相援,这场战事应该不会动摇大吴根基。”

  二人正议论时,忽闻外面风雨嘈杂声里传出阵阵喧哗惊嚷,甚至有刀锋jiāo击之声。

  青桦、顾湃已飞身奔出帐篷,却不肯走远,只持刀剑在门口守卫观察。

  木槿忙要起身去查看时,明姑姑立于她身畔,连忙拉住她道:“小祖宗,万事有他们在呢,轮不着你去逞英雄吧?眇”

  木槿只得依然坐着,纳闷道:“这才刚出京呢,哪拨儿人马这么迫不及待?”

  她摸了一把腰间准备周全的百宝囊,眉眼间英气飒然,再无惧意。

  明姑姑则猜测道:“莫非和慕容家有关?疗”

  自上回qiáng行带走桑夏,换尽德寿宫宫人,连最尊贵的慕容太后都已形同软禁,想来慕容家的人必定恨她入骨,当然是最想找机会除掉皇后。

  但木槿已摇头道:“不会是慕容家。皇上连打带消,太后和临邛王所能调动的人马已经很有限。他们再想杀我,也得先保存自己力量要紧。跑来跟禁卫军中最jīng悍的一支作对,找死么?”

  话未了,只闻“嗤啦”一声,帐篷后面忽然破开一面大口子,顿见天光雨水肆恣卷入。

  锋芒闪动之际,一身形高大的男子挥舞长刀,斫开帐篷挟着风雨冲了进来。

  许从悦震惊,忙提剑去拦阻时,旁边幽幽碎芒闪过,竟是木槿连发数枚钢针,径奔那男子。

  男子极壮实,看扑进来的姿势倒也灵活。但他似根本没有躲闪之意,由着那钢针深深扎入他的胸膛和肩膀,然后带着那些钢针扑上来,——扑倒在木槿跟前,却垂下了手中染血的长刀。

  木槿怔住。

  甩着肮脏淋漓的头发,那人奋力仰起满是血水的脸,嘶哑地开口说话。

  仿佛舌尖咬在齿间,艰难的一长串话语,他的神色看来焦灼却充满期待。

  木槿皱眉,“嗯?”

  竟然不是中原人,说的也完全不是中原话。她一个字也听不懂。

  那人亦是愕然,那希冀迅速被绝望所替代。

  他不顾身上的创伤和剧痛,艰难地向前爬着,口中又吐出一串木槿完全听不懂的鸟语。

  木槿已看出此人并无刺杀之意,甚至完全没有敌意,更是纳闷,问道:“你哪里人?不会中原话?”

  那人茫然看着她,然后努力挥舞双手向她比划,口中终于挤出了几个汉字,“你是……你是……公……公主……”

  眼前忽一道雪芒闪过,剑光飞快从后背钻入那人身体,竟将他一剑穿心,钉死于地。

  木槿抬眼瞥到动手之人,不由惊怒喝道:“许从悦!”

  许从悦脸色煞白,慢慢自那倒地的魁梧身体上拔出宝剑,盯着剑尖沥沥而下的鲜血,默然无语。

  那人兀自抬着脸,发蓝的眼睛瞪得极大,嘴里还待说着什么,却再说不出来。

  他的喉咙里“嗬嗬”两声,口鼻鲜血直涌,然后脑袋重重磕回到木板上,再没了声息。

  青桦、顾湃已经奔了进来,那边禁卫军亦冲到了帐外,成诠更是从那人破开的大dòng中奔入,急急请罪道:“臣护卫不力,请皇后娘娘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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